王北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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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6.无话西的故事

    来到“情深森森何几许”咖啡馆里,王北坐在我对面,有些不耐烦地看着表:“你来晚了,迟到半个小时。”

    我内心忐忑不安,商人是很守时的,更何况是王北这样将企业做得很大的商人。

    “你说,要我怎么惩罚你?”说着王北拿铁色叉子叉了一口黑森林蛋糕放进嘴里。

    “你想怎么惩罚我?”我看着王北似笑非笑的样子,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那就罚你听故事,我的故事。”王北咧开嘴笑了。

    “你是要举行故事大会吗?”我忍俊不禁地笑了。

    “是啊,两个人太少,不如再叫两位来。”王北微微一笑。

    “可是......”我有些犹豫,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没事,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你不是想了解她的事吗?”王北看着我,眼睛里散发出异样的光芒。

    “好。”第一次被男人这样盯着看,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答应了。

    于是王北打电话打算叫来两个网友,网名无话西与秋天。我有些讶异为什么没有叫现实生活的朋友,王北摆摆手,笑道:“那些都是酒肉朋友,狐朋狗友什么的,哪里会把真心话往外吐露呢。”

    我点点头,他说的是。

    打完电话后,他微微笑道:“我知道你是个作家,在网上有写东西。所以想把他们的故事告诉你,让你写出来。”

    “那你的故事呢?”我有些摸不着头脑,生怕王北不解释。

    “等他们讲完我再说我自己的。你要记得写下来哦。”王北看着我,目光闪烁,我只好拿出手机准备记录素材,记录他们之间的感情故事。

    无话西与秋天都是女孩,她抿了口饮料,开始讲道。无话西每次见牧羊,他都斜挎着一个红色大挎包,人土得掉渣,如果不是因为那张清秀的脸,无话西才懒得多看他一眼。

    因为实在没有什么特殊的经历,甚至连牧羊这个名字都是无话西自己一厢情愿取的。有时候,无话西在写牧羊名字的时候,甚至有一种是他再生父母的感觉。

    第一次见到牧羊时,无话西一个人周末在宿舍里扮演尸体。

    赶巧,牧羊代替同事送这片区的快递,快递是上铺舍友小茉莉的,宿管大妈找不到小茉莉人,便扯着嗓子让404室的无话西代收。

    无话西和小茉莉这一对七世怨怼的室友,互看不顺眼。无话西自然也不愿意帮小茉莉,连带着对快递员也没什么好脸色。

    牧羊第一次见到无话西,就被她放荡不羁的造型给吓着了。无话西顶着鸡窝头,穿着睡衣歪歪扭扭的就走出来了,牧羊的脸刷的一下子就红了。

    无话西心想,嘿嘿,小茉莉这个贱人,终于有把柄落在老娘手里了。快递包里肯定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以至于快递小哥都羞耻到无地自容了。

    似乎所有情书都是以第一次见面为开头的。无话西说:“这果然是一个象征性的出场,不那么特别。”

    再次见牧羊时,无话西刚被宿舍里的几个“三八”挤兑出宿舍,就因为她偷偷拆了小茉莉的快递包。这件事一东窗事发,小茉莉就趁机捏造,把自己男朋友被抢了的事情怪罪在无话西身上,同几个不明真相的“吃瓜路人”联合打压她。

    她只好砸重金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一室一厅,房子虽找到了,可对于无话西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来说,搬家是个大工程。追求者之一打算用小电驴帮帮她,把所有家当以及她整个人打包到新家,顺便还妄想用使用小电驴之名顺利泡到女神。

    无话西并没有自以为女神,校庆时,不知道哪个傻叉弄到了一套她cos白发银的照片,发在学校的bbs上,一时间无话西的大名就远播了,同时引起几个口味独特的追求者,其中便有宿舍上铺舍友小茉莉喜欢的小电驴。

    无话西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小电驴,决定自己动手搬行李,大热的天,弄得汗流浃背的,狼狈得不像话。要死不死,牧羊跨着他的小破包,骑着电瓶车一溜而出,带起一阵凛冽车风差点刮倒了无话西。

    牧羊及时刹车,以为撞到了人吓得半死,又是鞠躬又是道歉。最后还愧疚的帮无话西把行李驼到了新家。无话西这才认出了牧羊,本应该是新仇加旧恨的交情,可怪就怪在那天的阳光,明媚似画,就连空气中都充满着浓浓的暖意。无话西被牧羊那帅气中带着忧郁,忧郁中又有一点小羞涩的模样折服了。

    可能爱情的奇妙之处就在这里吧,喜欢的时候,天气都可以成为理由。

    喜欢这回事,魔怔起来的时候真要人命。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无话西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然到了近乎变态的地步。

    在新小区里,无话西偶然见到过牧羊几次,每一次他都忙得像陀螺,压根儿没有空闲的时间注意到无话西“垂涎欲滴”的目光。

    牧羊分管这一片区的快递,物业的大叔跟他挺熟。无话西每周末扛起一麻袋小说回家时路过物业大门,还时不时能见到门口支起的桌子,一老一少摆上了象棋,玩得不亦乐乎。牧羊做什么事都很认真,托起腮帮仔细琢磨着下一步棋该怎么走。牧羊思考多久,无话西就目光呆滞地盯着看多久。如果不是因为她长得还算端正,恐怕物业大叔早就把无话西打入尾随变态行业了。

    小区里的大爷大妈都挺喜欢他的,左一口小羊呀,右一口小羊不错啊,恨不得把自家的闺女都打包送上门啊,大爷大妈们越是热情,无话西就越是心急,每天都为如何去搭讪而发愁。

    牧羊养了一条不太温顺的金毛犬,不送快递的时候他还会牵着大金毛来小区里串门。可惜无话西似乎与这条金毛并不合拍,它总像看变态跟踪者一样看着他。时不时还叫两声,以此来证明它对她的不满。

    被金毛狂啸的第二天,无话西就去狗市场买了一条杂毛狗,每天下午去门口溜一圈,企图碰上牧羊带着金毛出来溜达,便于发展一段电影里演的狗主人情缘的故事......大多数的时间都是无话西灰溜溜的去,再灰溜溜的回来。第二天又接着去,直到小杂毛狗已经厌烦了她的这种无耻行为,终于有一天挣脱绳索跑了,成为她的背叛者。

    无话西说:“你看,连狗都觉得我那么卑鄙。”

    我们三人沉默不语,听够悲剧的我凭直觉感觉这就是个悲剧,只是无话西本人还不知道,自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后来,无话西只能下血本来接近牧羊。

    既然他是送快递的,那么她就拼命地网购,一只牙刷,一条牙膏都要在网上买,还非要分开打包,隔开日子邮寄。

    牧羊一周五天送快递,有三天跑的是4404室,无话西的家。

    无话西省吃俭用地养成了网购习惯,牧羊也养成了每周到她家一游的习惯。时间久了,牧羊也记住她了。他叫她羊小姐,偶尔也会笑着说真巧,我们都信羊。可牧羊没有告诉过无话西自己叫什么名字。无话西也没有开口问过。

    无话西作为新时代矜持女性的代表,一直严格保持着最高标准的道德底线。搬来小区三个月,她和牧羊的关系似乎永远止步于痴情女子与快递小哥的白开水关系。

    不过,无话西享受着如此遥远又如此靠近的恋爱过程。偶尔牧羊多说一句话,她都能兴奋好半天。她将这种喜欢的感情归咎于爱情。忍不住将自己小女孩的心思告诉了最好的朋友。满天欢喜的,却换来无情的打击。朋友忍不住去建议无话西去看看心理医生。虽然她无法准确说出无话西是得了一种疑似什么病种的心理疾病,但是她确信无话西是真的有点毛病。

    无话西沉浸在自己的爱情中无法自拔,她驳斥质疑她的人,说她不懂得喜欢的含义。

    喜欢一个人,不一定非要得到他,远远地看着就很好。

    只是,看着看着就成了变态......

    无话西这么自嘲道。

    我说:“那挺好的呀,多么无拘无束呀!这个故事听起来应该是很美好的,至少自己觉得这是快乐的。”

    无话西表情变化很快,最终翻了个白眼,回:“喜欢一个人,就像一面镜子,一不小心就照出自己最难堪的一面,到那时候才会发现自己自娱自乐的那些快乐,多么傻。”

    再后来,牧羊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来送过快递,问了新来的快递小哥,无话西才知道,牧羊被调到别的区里去了。

    他依然在忙碌,只是服务的对象不再是无话西了。

    无话西经过多方打听,确定牧羊在负责好姐妹居住的那个小区。当天晚上,无话西打包了自己的行李,强势入驻了好姐妹的房子,目的很简单,还是在网购,只是有时是牧羊送快递,有时候是不认识的人。

    这种狼狈难堪的三人同居日子终于在朋友支支吾吾的劝告下打住。

    那时的无话西在所有朋友面前像个怪胎,她的行为说出去都会被人嘲笑一整年,可偏偏当事人——牧羊什么都不知道。

    真的喜欢一个人时,总是不经意间就暴露出最真实的自己,可是一旦暴露,人们又无法接受,觉得自己身心都受到了伤害,便不会再继续下去了。

    无话西说:“至今想起来,那时候的自己都丢人丢到太平洋了。”尽管她的喜欢是默默的,没有被太多人发现,她仍然在心底鄙视自己的行为。

    “看吧,这是一个多么无聊的故事,直到现在,还有朋友把这件事拿出来当谈资,大家说着笑着就过去了。其实,谁也没有再多当回事......”无话西抿着咖啡,有些无力,又有些失落。

    我问她:“为什么不告诉牧羊呢?应该有很多机会。”

    无话西眯着眼睛想了很久,又笑着摇摇头:“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怎么敢跟他说?说不定他把我当做疯子呢......不过,我确实欠了他一封情书,所以才讲给你听。居然连告白的胆子都没有,我真的很差劲。”

    我问无话西:“后悔吗?”

    她摇头,有些郑重:“有些事情就算明知道做了很傻,但是不做又遗憾,想来想去,还是先试试为好。就算没有结局,但是在提到牧羊这个人的时候,还有一些美好难忘的回忆。尽管,这只是学生时代一段微不足道的暗恋过程。可是,我也爱了整整一个曾经啊。别人有什么资格嘲笑啊?”无话西继续说道,“总以为不会有脸与人提起这段不光彩的过去,可是这件事似乎一直记到现在,可能正是因为无条件喜欢过牧羊吧......”

    是啊,喜欢能有什么评估标准呢?喜欢就是喜欢,分不出轻或重,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要海枯石烂......就算没结局,也整整是一个曾经呢。就算,这段曾经谁也没有当回事,偏偏自己一直当作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