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上学
年少时，我们因无知而上学读书，因无畏而四处闯荡漂泊，因心存美好而广交知己朋友。但当我们读过该读的书，见过该见的人，走过该走的路，欲望反倒变成了一道狭窄的门。自此以后，无论多优秀的人，多迤逦的风光，多渊博的智识，便再也无心涉猎。因为，我们所遭遇的一切，已在我们内心滋生出一个无法击破的小宇宙。
1992年冬，骞豆在北京上学了。
在她看来，上学和读书是不一样的，读书并不一定上学，而上学并不一定读书。在没上学之前，她在永定门报刊亭已经读过太多的书了，他们包括国外作者弗里德里希.威廉.尼采、马萨尔.普鲁斯特、费拉基米尔.纳博科夫、杜拉斯；席慕蓉（穆伦?席连勃）的系列集、关于禁书兰陵笑笑生的《金瓶梅》，关于梁羽生的武侠情结《冰川天女传》；关于琼瑶（陈喆）和岑凯伦的言情系列。关于社会的《读者》；关于时尚元素的《世界时装之苑》
总之，她什么都读，那些庞杂无边的书陪伴着她度过了艰难的三年，然而，大凡种种总总，却不属于学堂里的课本。因此，她虽然读了许多书，但她认为这些书读来是完全没有用的，是她孤独无聊时排遣时光的一种无奈消磨，读它们越多，就产生着越多的自卑和苦恼，在她没有上学的时候，她感到她与快乐的距离是永远也无法抵达的了，那是一所学校与身份无法跨越的距离，是一道鸿沟，那也是处在同时期她与北航以及大树之间的距离，她敬仰已经大学毕业的大树，羡慕正在享受学生旅程的北航。特别是当她天天与北航耳鬓厮磨，那令北航嗤之以鼻的学习生活却成了骞豆最美好的梦想，她对能进学校读书梦寐以求，她甚至常常在想，哪怕只有一天，要是能够背着书包上学校，那该有多好啊！
骞豆也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就发现了她是有梦想的，她的梦想不是赚钱买房子，也不是寻找爱情，而是读书。
北航书包里每天背着的社会、英语、科学、数学、政治、历史等等是骞豆一本也没有读过的，她有时多想把北航的书包夺过来，每天都去学校上课的想法在她与北航接触越发频繁以后就越发强烈。
这些当然都是骞豆自己的想法。但她并不知道，她所读过的每一本书何尝又不是北航没有读过的。他的语文作业她能做，他的作文她能写，因此，她反倒成了北航在家里的语文补习老师。这是北航家所与人对骞豆的认可，当然北航又不是这样想的了。
自从那天骞豆从天桥回来晚了被锁在门外，他将她从院子外面抱回家，同她肩并肩头并头的睡在一张床上。那个晚上，北航从未感受过如此踏实、平安。
骞豆和北航的关系仿佛也因此发生了一些变化，在她为他补习语文的时候，他们明显没有那么敌对了，虽然他对她说自己深夜骑车出去只是为了寻她回去上课，但骞豆也敏感的觉察到了北航和她的相处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这不像是那个莽撞粗鲁的北航，他不再作弄她，甚至也不容许别人取笑她。
以前，骞豆每天从书报亭下班回家的路上都能遇见北航的同学三儿。那个可恶的小痞子，小流氓，小二流子，骞豆给三儿取了不少绰号。她刚学会骑自行车，对车的性能还有些生疏，每当她叮叮当当地在那一溜儿梧桐树下经过，快要成功的回到四合院时，那个摆台球的马燕准会告诉三儿，说北航的那坨“天屎”来了（北航对别人说，骞豆是他的天使，马燕她们就管北航口中的天使是天上掉下来的一坨屎）。三儿就突刺刺地跑出来堵骞豆。骞豆骑自行车的技术还不稳当，刚骑那会儿还在胡同口将一老太太撞倒了，导致那老太太右手臂骨折，如子替她陪了不少钱又上医院送了礼物才做了了结。但因每天报刊亭开门较早，没有公车，虽然很危险，但骞豆只能这样半生不熟的骑着，马燕和三儿当是知道她的斤两，总是算准了她路过的时间，大老远就在她必经的地方扯开腿排着手像老鹰那样鹏着，骞豆一见着就紧张，连人带车都往三儿身上摔，这当会儿，什么王八，老九，徨子就全都从台球室里出来看骞豆的笑话。
那时北航也不例外，但他每一次都是最后一个出来。身后还跟个一起玩台球的马燕。马燕、北航、三儿他们三个是邻居也是同班同学，这帮人就带头一起戏弄她。三儿拽着骞豆的自行车不让走，说要陪他医药费，骞豆在心里说，陪你个大爷，但嘴上不敢，全在眼睛里，她对包括北航在内的所有人都充满了敌意。他们三个总是一溜儿站在她面前，个个牛高马大，就连马燕也是，她的眼睛大得离奇，加上已经长开了的**，无不横亘在骞豆面前，傲视着她，这也越发显得可恨。北航就像个王孙公子或是欺凌霸市的少爷一样，做足了港台剧里特别流行那种，叉腰撇跨，打扮得像个周润发。油里油气的老板头，衬衣扎西裤，马甲吊金链，配上他的长睫毛大眼睛，邪气的两个大酒涡子，在骞豆看来，越发好看帅气就越发藏不住他内里十足的草包。那会儿，骞豆总是认为他们三个永远都是不学无术的混蛋，三个屁，可她仍然不说，为了保全自己，把这些鄙视藏在心里，但又故意泄露在眼睛里。
三儿和马燕都是受北航的指使，他们的本意只是想和同龄的骞豆玩儿，达到一些目的，但又使不出什么有名堂的新花样，无非就是天天演一出。
“天屎！没钱甭赔，陪咱仨溜一天冰去。”三儿死皮赖脸的说。
骞豆不搭理他，抿着嘴死劲儿抢自行车，可她根本抢不过三儿，连人带车被他拽进怀里。接下来去就是他们常常想要的高潮，在骞豆将摔未摔，还没有完全摔到三儿怀里的时候北航早就一把把她拽出来，拉小鸡仔儿一样把骞豆拉进自己的怀里。每演到这个时候，骞豆就觉得自己丢人丢死了一般，但她拼命忍着不哭，脸涨得通红，鼻腔里都带着恨。可当这种把戏演多了，骞豆也懂得了，她知道这帮人就是想戏弄她，帮着北航把她弄进他怀里是他的目的，骞豆知道以后根本就不会哭了，渐渐地就清风佛面一样的从容，三儿再来堵她的自行车，她就丢了自行车头也不回的顾自回到四合院去了，因为她知道，一准儿三儿偏就在北航的吩咐下规规矩矩将自行车替她扛到四合院去。
骞豆能够收拾北航了，她反倒变得肆无忌惮，她想通了也不怕了，自行车是如子替她买的，如子家的就是北航家的，她知道这个理儿，她也知道他们想干些什么，都是青春期吃饱了躁的，一帮无聊的混蛋。
直到有一天，三儿突然对骞豆说让她和他们一起去读书，任何时候都可以同他们一样的背着书包一起去学校读书的时候，她简直觉得是在做梦。三儿说，他们上课，她可以当旁听生，一开始骞豆认为又是北航他们对她的戏弄。这么样的三个臭皮匠怎么会有这种本事呢！可三儿说是北航在学校提她求来的，北航从来不求人，他在学校是出了名的霸王，不上课，抽烟喝酒上女孩子，也从来不摸书本，学习成绩永远全校倒数第一，但三儿说，北航为了骞豆向学校写保证书了，向校长下跪了。三儿还说，北航对校长说，如果学校愿意收留骞豆当六十一中学的旁听生，北航保证改掉不良习惯，认真学习。
1992年冬，骞豆在北京上学了。
在她看来，上学和读书是不一样的，读书并不一定上学，而上学并不一定读书。在没上学之前，她在永定门报刊亭已经读过太多的书了，他们包括国外作者弗里德里希.威廉.尼采、马萨尔.普鲁斯特、费拉基米尔.纳博科夫、杜拉斯；席慕蓉（穆伦?席连勃）的系列集、关于禁书兰陵笑笑生的《金瓶梅》，关于梁羽生的武侠情结《冰川天女传》；关于琼瑶（陈喆）和岑凯伦的言情系列。关于社会的《读者》；关于时尚元素的《世界时装之苑》
总之，她什么都读，那些庞杂无边的书陪伴着她度过了艰难的三年，然而，大凡种种总总，却不属于学堂里的课本。因此，她虽然读了许多书，但她认为这些书读来是完全没有用的，是她孤独无聊时排遣时光的一种无奈消磨，读它们越多，就产生着越多的自卑和苦恼，在她没有上学的时候，她感到她与快乐的距离是永远也无法抵达的了，那是一所学校与身份无法跨越的距离，是一道鸿沟，那也是处在同时期她与北航以及大树之间的距离，她敬仰已经大学毕业的大树，羡慕正在享受学生旅程的北航。特别是当她天天与北航耳鬓厮磨，那令北航嗤之以鼻的学习生活却成了骞豆最美好的梦想，她对能进学校读书梦寐以求，她甚至常常在想，哪怕只有一天，要是能够背着书包上学校，那该有多好啊！
骞豆也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就发现了她是有梦想的，她的梦想不是赚钱买房子，也不是寻找爱情，而是读书。
北航书包里每天背着的社会、英语、科学、数学、政治、历史等等是骞豆一本也没有读过的，她有时多想把北航的书包夺过来，每天都去学校上课的想法在她与北航接触越发频繁以后就越发强烈。
这些当然都是骞豆自己的想法。但她并不知道，她所读过的每一本书何尝又不是北航没有读过的。他的语文作业她能做，他的作文她能写，因此，她反倒成了北航在家里的语文补习老师。这是北航家所与人对骞豆的认可，当然北航又不是这样想的了。
自从那天骞豆从天桥回来晚了被锁在门外，他将她从院子外面抱回家，同她肩并肩头并头的睡在一张床上。那个晚上，北航从未感受过如此踏实、平安。
骞豆和北航的关系仿佛也因此发生了一些变化，在她为他补习语文的时候，他们明显没有那么敌对了，虽然他对她说自己深夜骑车出去只是为了寻她回去上课，但骞豆也敏感的觉察到了北航和她的相处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这不像是那个莽撞粗鲁的北航，他不再作弄她，甚至也不容许别人取笑她。
以前，骞豆每天从书报亭下班回家的路上都能遇见北航的同学三儿。那个可恶的小痞子，小流氓，小二流子，骞豆给三儿取了不少绰号。她刚学会骑自行车，对车的性能还有些生疏，每当她叮叮当当地在那一溜儿梧桐树下经过，快要成功的回到四合院时，那个摆台球的马燕准会告诉三儿，说北航的那坨“天屎”来了（北航对别人说，骞豆是他的天使，马燕她们就管北航口中的天使是天上掉下来的一坨屎）。三儿就突刺刺地跑出来堵骞豆。骞豆骑自行车的技术还不稳当，刚骑那会儿还在胡同口将一老太太撞倒了，导致那老太太右手臂骨折，如子替她陪了不少钱又上医院送了礼物才做了了结。但因每天报刊亭开门较早，没有公车，虽然很危险，但骞豆只能这样半生不熟的骑着，马燕和三儿当是知道她的斤两，总是算准了她路过的时间，大老远就在她必经的地方扯开腿排着手像老鹰那样鹏着，骞豆一见着就紧张，连人带车都往三儿身上摔，这当会儿，什么王八，老九，徨子就全都从台球室里出来看骞豆的笑话。
那时北航也不例外，但他每一次都是最后一个出来。身后还跟个一起玩台球的马燕。马燕、北航、三儿他们三个是邻居也是同班同学，这帮人就带头一起戏弄她。三儿拽着骞豆的自行车不让走，说要陪他医药费，骞豆在心里说，陪你个大爷，但嘴上不敢，全在眼睛里，她对包括北航在内的所有人都充满了敌意。他们三个总是一溜儿站在她面前，个个牛高马大，就连马燕也是，她的眼睛大得离奇，加上已经长开了的**，无不横亘在骞豆面前，傲视着她，这也越发显得可恨。北航就像个王孙公子或是欺凌霸市的少爷一样，做足了港台剧里特别流行那种，叉腰撇跨，打扮得像个周润发。油里油气的老板头，衬衣扎西裤，马甲吊金链，配上他的长睫毛大眼睛，邪气的两个大酒涡子，在骞豆看来，越发好看帅气就越发藏不住他内里十足的草包。那会儿，骞豆总是认为他们三个永远都是不学无术的混蛋，三个屁，可她仍然不说，为了保全自己，把这些鄙视藏在心里，但又故意泄露在眼睛里。
三儿和马燕都是受北航的指使，他们的本意只是想和同龄的骞豆玩儿，达到一些目的，但又使不出什么有名堂的新花样，无非就是天天演一出。
“天屎！没钱甭赔，陪咱仨溜一天冰去。”三儿死皮赖脸的说。
骞豆不搭理他，抿着嘴死劲儿抢自行车，可她根本抢不过三儿，连人带车被他拽进怀里。接下来去就是他们常常想要的高潮，在骞豆将摔未摔，还没有完全摔到三儿怀里的时候北航早就一把把她拽出来，拉小鸡仔儿一样把骞豆拉进自己的怀里。每演到这个时候，骞豆就觉得自己丢人丢死了一般，但她拼命忍着不哭，脸涨得通红，鼻腔里都带着恨。可当这种把戏演多了，骞豆也懂得了，她知道这帮人就是想戏弄她，帮着北航把她弄进他怀里是他的目的，骞豆知道以后根本就不会哭了，渐渐地就清风佛面一样的从容，三儿再来堵她的自行车，她就丢了自行车头也不回的顾自回到四合院去了，因为她知道，一准儿三儿偏就在北航的吩咐下规规矩矩将自行车替她扛到四合院去。
骞豆能够收拾北航了，她反倒变得肆无忌惮，她想通了也不怕了，自行车是如子替她买的，如子家的就是北航家的，她知道这个理儿，她也知道他们想干些什么，都是青春期吃饱了躁的，一帮无聊的混蛋。
直到有一天，三儿突然对骞豆说让她和他们一起去读书，任何时候都可以同他们一样的背着书包一起去学校读书的时候，她简直觉得是在做梦。三儿说，他们上课，她可以当旁听生，一开始骞豆认为又是北航他们对她的戏弄。这么样的三个臭皮匠怎么会有这种本事呢！可三儿说是北航在学校提她求来的，北航从来不求人，他在学校是出了名的霸王，不上课，抽烟喝酒上女孩子，也从来不摸书本，学习成绩永远全校倒数第一，但三儿说，北航为了骞豆向学校写保证书了，向校长下跪了。三儿还说，北航对校长说，如果学校愿意收留骞豆当六十一中学的旁听生，北航保证改掉不良习惯，认真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