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沉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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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战局迷人眼

    “楮机如今也能独挡一面了。”下山途中,焱昌与楮机攀谈。

    “族中不幸,长姐遇人不淑,本王除了独当一面也没有其他选择啊。”楮机尖锐直言。

    “楮机还是这样的性子,直来直去,可是为帝王者切不可如此,遭人利用。”

    “哦?赤帝是在后悔当年与昏帝狼狈为奸嘛?”

    焱昌大方承认,“没错,当年无知,助纣为虐,遭人利用,酿成大祸,至今悔恨。希望你莫要步了后尘。”

    楮机心中有些忐忑,此言莫不是他知道了些什么。

    焱昌却不待楮机作回应,召唤来毕方鸟,飞身离去了。

    按照约定,南荒和北荒各自发兵三万,作佯攻之势。东荒和西荒各自撤兵三万,佯装支援南北之势。

    果然如所料,垚坤从西荒撤兵增援北荒。

    如此按照计划,应当从东荒或者南荒进攻。

    此时,楮机传来音信,愿从东荒方向率先进攻。

    洛央点头,“楮机如今颇有帝王气度了,不是当年那个只知道缠人的小丫头了。”

    穹无却道,“她确实今时不同往日了,不过,从南荒发起攻势似乎更好一些。”

    “为何?”洛央不解。

    穹无虽心有猜疑,却无实证,不愿出言构陷他人,免得徒生嫌隙,便道,“火灵力克土灵力,南荒更宜。”

    洛央点头称是,“嗯,没错。那便如此。”

    穹无以拳掩嘴,露出浅浅笑意,“央央已许久未这般乖巧了。”

    洛央听得如此熟悉又陌生的温软话,转而一记眼刀飞了过去,“你犯病啊。”

    穹无却笑的更甚。

    楮机一把将北荒传来的玉简扔到地上,摔了个粉碎,“我就说了,他们已对我生疑,果然不肯从东荒发兵!”

    垚坤却不疾不徐,“无妨,他们不肯来东荒,你就逼他们来。”

    “有何对策?”楮机疑问。

    垚坤笑而不语。

    北荒、西荒、东荒大军尽数集结南荒,可谓倾四荒之力,从南面向垚坤的大荒神军发起进攻。

    五荒神族,帝王之力不轻易现世,如帝王出手必定毁天灭地。而此番各神族挂帅出征的正是各族帝王。

    此等人神大战,五灵齐出的场面,上一次还是八百年前,北荒的灭族之战了。

    那一次,九州神族纠集四荒北上征伐,而这次却是反过来北荒神族统领四荒南下攘乱。

    一切如预期,进行的很顺利,垚坤在南面的布防没有重兵,四荒联军连战连胜,大荒神族连连败退。

    因有大荒神军中凡人参战,四荒联军不施灵力,仅凭刀戈推进战线。仗着人数优势一路向前。

    十日之后,大军推进顺利,再需五日便可直驱九州城。只是大军却停下了脚步。

    楮机接到战报,东荒遭到大荒神族侵袭,且态势不妙,于是楮机连夜召集东荒神族军队赶回空桑山。

    此刻大军驻扎在不周山之阴,洛央与穹无一身战袍,仰躺在星空之下,享受着战火之间的片刻安宁。

    “这星星都被漫天的沙尘掩得不亮了。”洛央叹息道。

    “凡人也好,神族也罢,有人热爱美好的和平风光,也有人热爱硝烟中征伐驰骋。”穹无却没有叹息,格外淡定。

    “你是天尊,是真神,看得开阔。”

    “也有执着之处。”穹无颇有深意地转头望了洛央一眼。

    洛央感受到穹无的目光,心底很不自在,“你我只是政治上勉强的伙伴。过去对于我来说一文不值,你大可不必执着。”

    穹无未多言,默默望向天空,“说正事吧,我觉得眼下形势很不寻常。我们需得小心行事。”

    “我也隐约有着不好的预感,一切太顺利了。”

    “四荒联军如入无人之境,长驱直入而不见对手增援,这绝非正常。”

    穹无此言,如迷雾中的灯,瞬间将洛央的预感照得通明,“没错!我终于知道为何一直以来如此不安!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我们但看垚坤是何计策。”

    洛央见穹无淡泊的样子,也安心许多。

    此处人影成双,自有一处背影凄凉。

    焱昌用重黎火布好“明夜如昼”的阵法,独自提了一壶酒找了一处屋顶闲坐。

    如今这般光景,却仿佛自己是个妻离子散的老人啊,当年的意气风发、恣意潇洒早就随着一壶又一壶的酒,跟岁月一并咽进了肚子。

    焱昌面色平静,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多少次含着泪去回忆过往痛苦不堪之后,而练就的平静着回忆的本领。

    凡人面对生离死别、苦痛磨难,常常求神问命,期冀一份奇迹。而神族面对这些,既知一切是命运天道,能做的也只剩下平静,无处寻求希望。

    一幕一幕的过往光景,一杯一杯烈酒穿肠下肚,焱昌卸去灵力自省,方觉有些微醺了。

    焱昌起身,脚底一滑,一片砖滑落下去,寂静的夜中碎响得格外清亮。

    屋里面似乎有孩子被惊醒,传来啼哭声。

    紧接着是女人低声哼唱摇篮曲的声音。

    焱昌循着呢喃的歌声,脚下不听使唤地走到屋门前。

    烛光在窗纸上映出一个女子怀抱一个婴孩的身影。这画面是那么的宁静美好。

    “小棋良,不哭不闹哦,乖…”女子温软地哄着婴儿。

    那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声音……

    桑矜离开的这些年里,焱昌一直掌握着桑矜的踪迹,默默保护。暗卫递上来无数幅画像,焱昌只能对着画像去相思,去幻想桑矜如今是怎样的生活、怎样的容貌。

    这是第一次,桑矜距离他如此之近。

    看着桑矜怀抱棋良的身影,焱昌心里参杂着喜悦、幸福和可望不可及的忧伤。

    棋良终于重新安稳睡下,桑矜把他安置回榻上。

    桑矜这才推开门,想看看是什么响动。

    推开门,庭院空空,地面上两片碎瓦。可桑矜清楚感知到了附近有强大的火灵力,她隐约猜到焱昌身在不远处。

    桑矜驻足片刻,转身进了屋里。

    木门吱呀一声阖上,那声音在门里门外的两人心上蔓延开无限凄凉。

    当月上中空,漫天繁星时候,他依旧在门外……

    月落星稀,夏虫低语时分,那赤红的身影纹丝不动……

    月影稀松,天空泛白之时,焱昌缓步离开……

    屋里面,桑矜睁开双眼,一双清亮的眸子盈满雾水。

    焱昌刚回到大营,洛央和穹无便老远处飞身而来。

    “焱昌,你一夜未归,我们正担心呢。”洛央急急道。

    洛央和穹无满身露水的气息,想来也是一夜未眠。

    焱昌想,应当是洛央忙于战事,这才请了桑矜来亲自照料棋良,嘴上也不愿再提及此事,“无事,害你们担心了,我就是随意走走。”

    洛央摊开掌心,一枚玉简,“东荒求援,我们寻你一夜就是打算与你商量此事。”

    “求援?”焱昌思量片刻,东荒兵力本身不弱,按照先前预测,大荒神族并未在东荒做强兵力部署,即使突然发起进攻,东荒也不至于不敌对方啊,“莫非,大荒神族此刻打算放弃守卫九州城,倾全族之力攻下东荒?”

    “确实有这个可能,垚坤让我们扑了个空城。”洛央道。

    穹无却道出另一种猜测,“还有一种可能,楮机在撒谎。”

    洛央皱紧眉头,不愿如此猜测,“楮机,与垚坤联手,埋下陷阱。我觉得这不可能。”

    焱昌亦是爱屋及乌地相信桑矜的妹妹,“是啊,楮机没有理由这样做。楮机不会这样的。”

    “好,那就由我带兵向东荒援助吧。”穹无请缨,如果东荒是个陷阱,那么由他来应对。

    “我去吧。穹无,西荒兵力盘踞在九州,若西荒起事,尚可及时增援,若远赴东荒,必定军心不稳。而此番以南荒为据点进攻,焱昌和南荒兵力更不宜擅动。所以,我带北荒将士前往最佳。”

    穹无心知,洛央所言不错,确实此番洛央带北荒兵力前往是最合眼下情势的。

    穹无迟疑的功夫,洛央拍拍穹无的肩膀,“就这样定了,我会小心,你放心吧。”

    洛央立刻点半数北荒兵将,出征空桑山。

    临行时,穹无终究不放心,穹无偷偷在洛央身上中下同命诀,若洛央心中紧张异常,穹无可立即感知到,如此若洛央遭遇危险,穹无便能及时施以援手。

    穹无和焱昌继续率兵向前推进,很快便顺利攻进了九州城内。

    大军刚迈过九州城的界碑,东荒便传信昭告五荒,与北荒决裂。

    “黑帝洛央,不守诺言,为报私仇,杀害我族司兵长老,枉顾众生之大局。且百年之内,神族之中死于其手的长老族众颇多,细思可知,死者皆是主张北伐之人。本族深以为北荒联纵之举,为天下大义征讨大荒神族是假,为报数百年前北荒国仇家恨是真。如此,灭异己、报私仇,何以服五荒之众。恕我等不能与之为伍,亦规劝尔等神族当以天下大义为重!”

    焱昌惊诧道,“洛央杀了东荒司兵?”

    穹无未作回答,草草收了玉简,对焱昌道,“赤帝,我须前往空桑山一遭,三军事宜就拜托你来一力主张了!”

    焱昌抱拳回礼,“义不容辞,天尊是否要点兵随行。”

    “不必,我一人足矣。”穹无匆忙辞别焱昌,便驾云前往空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