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木归南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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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事发(二)

    所有明白人都知道,宋文理处处越线,牧落的爆发是必然。

    发生这事儿的时候,校长正送走了岳厘,有老师过来通知的时候,岳厘正要离开会议室,看着校长在警察面前为难的脸色,他手揣进裤兜,“这种纠纷不归我管。”

    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于是校长好言将岳厘送走,岳厘不经然地朝着某个方向看去,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已然风平浪静,那位陆海的办事能力也不算是拖泥带水。

    牧落的手段他也见识过,又恨又凶最直接,只要出手,非死即伤。

    就好比是当初,谁又能想到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子,忠心十足,狠辣十足,骗人的功夫炉火炖青,就连老杜头也没能避免。要说残忍,如若不是因为她良知尚存,怕是连老杜头也不及她。

    相比于老杜头,她行事果断狠准,细心周全,顾虑不多,能在事态严重之前快刀斩乱麻。局长说这样的人,如果栽培得好了,必然又会是一个得力主将,可若是没有用好,后果也同样不堪设想。

    而牧落这边却是十分地窝囊。

    论委屈,牧落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气儿。宋文理背地里骂她,她揍人了,还得道歉。

    宋文理在那把铁椅子飞来之前险险躲过,却依然叫那把椅子尖锐的锋角给划破了额头。陆海原本是想让李信送宋文理去医务室,可转念一想,叫来了宋文理的同桌给他送医务室了。

    宋文理这样的人哪能轻易罢休,去医务室的当口就打算叫自家父亲。宋秘书跟着书记正在开会,听了这事儿,先是怒了,而后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镇定了下来,也不着急,安慰了一番宋文理后,转头又开会去了。

    推开门的时候书记正说着关于本市经济发展的问题,开启了这个话题,那么谈到段家和李家这俩精英就必然不可缺少。作为最大投资方,事关于全局发展以及商业价值,两方的人皆是不敢轻怠,书记开完了会回了办公室,宋秘书却在这个时候进了办公室,笑道,“书记,您还记得上次应酬时和段晖李楠在饭桌上的话吗?”

    书记略微思索,而后点点头,“记得,你后来和我说,他们俩看上去倒是不怎么愿意和政府合作……”

    “您也知道,他们投资这项目也只是暂定的事儿,这两人的背景也不是能仰仗政府撑腰的,国内外合作的大项目不少,倒也不缺我们这翻盘的机会,就是想着什么时候能再次洽谈,加深合作。”

    书记说,“那行,你帮我看看,他们俩什么时候能有空,你帮我预约一下。”

    宋秘书假意思索一番后说,“我打听过,他们就今天有空,等到明天,大概就聚不齐了。我想的是,最好是两个人一道洽谈,否则之后节外生枝。”

    书记认同,拿过了一旁的衣服,“正好我下午不算太忙,那咱就一道把事儿给解决了。”

    宋秘书却笑着摆手,“我帮您叫过司机了,家里有急事儿,我还想着怎么给您请个假呢。”

    书记也知道宋秘书工作态度一向严谨,公事公办极少请假,今天能在这个时候请假,大概真是急事儿,于是书记豁达地说,“行,那你忙自己的去吧,我叫上你徒弟小高一道就行了。”

    “多谢书记,等会儿我把资料都交给小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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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公室里的老师们看了一场热闹。

    市委秘书长家的儿子被揍了,揍得头破血流的,头上缠了一层纱巾,虽说没什么大碍,可这个官家少爷非得大声叫嚷着要别人校医给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样一瞧,倒也觉得谁家家长看了不心疼。

    牧落就静静地被罚站在办公室外面,靠着墙壁目光呆滞地盯着地面。

    她庆幸的是,小胡就在今天告诉她,市里领导视察,有一场实战演习,南度虽然被调职不用亲自上阵,可是指挥队伍是一定的。所以南度这会儿一定赶不过来,而且待会儿不管来的是谁,她都一定要封口如瓶,不能让南度知道一点风声。

    从远处走来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她的直觉一向准,准得她能立刻感受到对方的来者不善,她停滞一下抬头看去,就看见了一周前刚见过的宋秘书。不同于上一次所见的温和有礼婉约带刺,这次神色阴鸷,看向她的眼神里隐藏着冷冽。

    她十分能理解宋秘书此刻的心情,毕竟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儿子,就这么短短的时间,因为同一个人挨了两次揍,换了任何一个父母,大抵都会心头不痛快。

    她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同宋秘书寒暄,即便是对方来头挺大,她也依然觉得自己没有错。

    所以在宋秘书冷淡地从她面前经过时,她也同样保持冷淡,将目光放在别处。

    宋秘书进了办公室后,陆海大概是忙着解释,也大概是抱着想保护她的心态,并没有立马将她叫进去,她就在外面等着陆海平息好宋家父子的情绪,百无聊赖地望着教学楼一角的湛蓝天空。

    代明洋风风火火地从楼上跑下来,见她第一眼就朝她抱拳,“壮士!”

    牧落收回视线,趁着周围没老师,幽幽地丢了一句,“现陆老师这是还没想过来呢,等到他清醒过来了,没你好果子吃!”

    代明洋瞥瞥嘴,甚是不在意,“我好心来替你作证,你倒打一耙是吧?”

    “乐乐没事儿吧?”

    “拳头都挨我身上了,她能有什么事儿?”

    她又低下头,代明洋被她这态度激怒了,“嘿,哥们儿,我这是来帮你呢,给点儿反应呢!”

    “你打算怎么帮我?”她笑了,“我顶多也就被全校通知处分,留校察看,你别趟这趟浑水。”

    “别啊,”代明洋笑了笑,从怀里掏出来十几张纸,“看这是什么?每一张上面的每一句话可都是说的今天这事儿怎么发生的,你放心,就算是你被处分了,小爷我也要把宋文理这孬种给拉下水!”

    牧落打算给代明洋的骨气鼓个掌来的,就听见代明洋下一秒就喊天喊地地扑了进去,她站在外面都能听见代明洋的滔天阵势,“陆老师,您看这都是些什么啊!哎哟喂,全班五十几双眼睛可全都看见了啊,谁挑事谁说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哎哟,那话说得可难听死了,陆老师,您说祖国的花朵怎么能这样做人呢?怎么说也是个男子汉了,还跟一女孩子过去,啧啧啧,这都什么事儿啊!”

    代明洋也太夸张了,牧落站在外面摸摸鼻子又摸摸额头,最后又挠挠脸,活动了下站得酸疼的脚,最后丧气地靠回墙上。

    无论如何,惹下了这次麻烦,她心里怎么也不好受。她其实明白,自己再怎么一手遮天,南度都会有知道的一天。她惹的人不是普通人,是市委秘书长家,如果让宋家知道自己和南度有关系,南度一定会出面解决。可南度是个军人,这样做了,对他自己本身不可能没有影响。

    她的确是内心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豁达,她不愿意再去麻烦段晖他们,自己总不能留给南度的兄弟们一个只会惹事儿的形象吧?!

    她原地跺跺脚,轻吐一口气。

    陆海神色凝重地走了出来,拍拍她的肩,“牧落,你先进来。”

    “好。”

    越答应越心虚,这是个时候,她突然后悔了自己的行为,没头没脑,耽误了南度!

    陆海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问了她一句,“你的家里人什么时候能到?”

    “一会吧。”

    “是那个常常来接你的司机吗?”

    “对啊。”

    陆海莫名叹了一口气,“算了,进来吧。”

    她走了进去,这才发现里面的气氛挺严肃的,里面就几位实习老师,都是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代明洋打一进去就冲她挤眉弄眼,传递的什么信息她瞪大了眼睛也没有理解过来,代明洋冲她翻了个白眼儿,然后对她做了一个口型——

    “出事儿了!”

    她看懂了,又突然想起陆海在进门前问她的话,她突然明白了陆海为什么要叹气。几乎就是在那一刻,她能十分确定,陆海是希望能够来一个压制得住这两个父子的人。

    她闭上眼睛,豁出去了!

    宋秘书凉凉地笑了一声,“小牧同学,你上次是怎么答应我的,说原谅我家儿子了,以后还是好同学,怎么,自己说的话不算了?”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牧落反唇相讥,“当然算了,只要您的儿子以后能别胡乱造我的谣,我可以给他好脸色!”

    也不等宋秘书再说什么话,牧落就再次堵他的话,“您别不承认,代明洋也说了,全班五十几双眼睛可都是看见了,那么多双耳朵也都听见了,您儿子说的什么混账话您自己心里清楚,别拿着当官的姿态跟我说话,这事儿不是靠着谁官大谁就胜诉,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您,我牧落,就是越压着,越来劲儿!”

    宋秘书点点头,“我承认,小牧同学,我家儿子是说了不得体的话,”然后对着宋文理说,“儿子,道歉。”

    宋文理笑了,道歉道得特别干脆,干脆到牧落毫不怀疑接下来一定是个陷阱。

    果然不出所料,她听见宋秘书在宋文理道了歉后,缓缓地说,“现在我儿子道歉了,下面是不是该数数小牧同学你的错了?”

    她微微笑道,“洗耳恭听。”

    接下来,宋秘书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扎向了她最为脆弱最为隐秘的心底里。

    “小牧同学年纪轻轻,人生经历,倒是丰富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