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木归南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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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过往生活

    远山有着少见的大片大片火红色,直升机的螺旋桨刮起强大的气流拂过那一簇簇的火树银花。

    直升机越升越高,震耳欲聋的杂音在他耳边缭绕,他盯着漫山遍野的艳色出了神,身旁是结束了任务好不容易放松了自己的副队叶先进。

    叶先进这人,出任务时一丝不苟,可平日里私底下就一副吊儿郎当的德行,从小和南度一个院儿里长大的,除了一颗脑子不如南度,茬架闹事儿那可是样样在行,当年和南度两人强强联手,在外面干的混蛋事儿不少,在家里挨得揍也不少,南度比他机灵,绝大时候都能躲过南司令的鞭子,第二天还能丢给满身淤青的叶先进一句轻风云淡的“该”。

    两个都是当年军区院里的二世祖,一个明着阴,一个暗里狠,惹了谁都不好过,能同他们两个人阴到一块儿去的,除了李家小儿子和段家小金孙也没有再多的了,几个人一路杀过了少年时期,到了最后参军的参军,出国留学的留学,再能像以前一样随时随地就聚到一块儿来,难了!索性南度和叶先进两个人比较有缘,一起晋升一起作战,兜兜转转的最后竟然还被分配到了同一个部队里。

    见他发呆,叶先进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顿时了然,“我说,你不是没见过这个吧?”

    南度收回思绪,淡淡地问,“什么?”

    “杜鹃花,没见过杜鹃花?”叶先进把帽子扣在脑袋上,“瞧你那稀奇样儿,个没见识的。”

    南度冷笑,“皮痒了是不是?”

    叶先进却不理会他的挑衅,反而是说,“李楠和小段子这个五一都要回来,正好咱们也没任务了,就找个时间聚聚呗。”

    “行吧,回头你找个地方安排,回了北京我可能没什么空?”

    “怎么没空?”叶先进皱了眉,之后却又突然想起来,笑得发冷,“怎么着,还真管上心了?”

    南度不理他,叶先进顾忌着在场不止他们两个人不好发火,可眉宇之间已然是忍耐之色,压低了声音说,“兄弟,你可别惹祸上身了嘿!”

    “怎么就惹祸上身了?”南度好笑地反问。

    叶先进自知拗不过南度,他这拧脾气可没少见识过,劝了也是白劝,于是扭头便不理人了。

    “其实她你也见过的。”南度突然说道,叶先进一愣。

    南度不温不火地继续丢给他一句,“就是那一次协助逮捕张杨时遇到的那个女孩子,我记得你后来还夸人小姑娘不简单来着。”

    叶先进忽然就失去方向了,足足愣了有十秒,最后弹了起来,阵仗挺大,惊到了同座的一些兄弟,“你等会儿!你等会儿!你说什么?谁?!哪个姑娘?!”

    不知道内情的兄弟们纷纷听了起哄,“副队,哪家姑娘啊?!”

    叶先进不耐地猛朝他们挥手,“别闹!”说着又扯着南度的领口,“你说谁?你再说一遍?”

    南度失笑,推开了叶先进。

    这一路飞回了北京的军事作战区,叶先进都没有再说过一句关于牧落的话,南度依常汇报了工作,谢司令拍拍他的肩头,“这一次虽然打了胜仗,可毕竟余党还未清缴,你们俩这次回来汇报了工作,趁着赶上了五一,各自回家看看去吧,等到五一过了再走也不迟。”

    “是!”

    南度一出了军事区大门开着车就直奔了家里,叶先进赶着来蹭车,被他一脚踢了下去,叶先进不乐意了,“怎么现在您这大官人的车还不让蹭啦?!”

    南度一甩方向盘,“我这车是给人蹭的。”

    叶先进那气得哟,随口就飙出一句,“行行行,赶着看你们家姑娘,咱这点儿友情几斤几两嘿!”

    南度听后居然笑了,“就是。”

    说着就绝尘而去。

    牧落的危险程度不亚于他所接触的所有不良分子,去牧落那里之前,他向小胡了解了一番情况后断了线,将车开进了小区里的车库。

    同他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差别,甚至比以往多了些生气。门口围起了一道及膝栅栏,里面种的全是各种花花草草,虽然不是很有朝气,歪歪倒倒的不成样子,可泥土被新翻过,看得出主人很是用心地打理过。

    南度足下一顿,他不记得自家门前有这些东西。

    他将信将疑地走到门口,钥匙伸进了锁里,门开了。

    他推门而入,再次愣住。

    他退后几步确认了一眼这栋房子,的确是自己的没错。他又走进屋里,最显眼的,就是那道明晃晃的黄色窗帘,还有墙上被贴上的浅蓝碎花墙纸,一成不变的客厅茶几上被放上了一个精致的花瓶,花瓶里插上了几朵百合花,以满天星作点缀,霎时靓丽明朗。

    一室清雅芬芳。

    南度眼里是少有的吃惊。

    卧室的方向探出来一颗脑袋,看到他时,先是震惊后是惊喜,“南度!”

    他循声看去,牧落一身利落地白色体恤和牛仔裤,脚底竟然踩着一双小兔人字拖,牧落走上前,“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怎么也得大半年呢。”

    “这次回来汇报工作,五一后就得走。”

    牧落瞪大了眼,“那您这算是放假呢,还是回了趟家出差啊?”

    南度回得也毫不客气,“那您这又算是装修自家呢,还是帮着别人家装修呢?”

    牧落毕竟心虚,这会儿被他一噎,冒了一句,“你家太冷清了,我一个人住着,我怕。”

    南度瞧了她一眼,这姑娘可怜巴巴地正望着他,一双水灵的大眼睛里全是故意演出来的委屈,可他却忽然心软了,颇有些觉得好笑,“怕什么?你牧落不是上天入地本领挺强的么?”

    牧落鼓足了腮帮子,决定不跟他斗嘴,“都这时候了,吃饭了没?”

    南度摇头,一下了飞机就没什么时间吃饭,却也不饿,可猜想着接下来牧落或许会说的话,他说,“没呢。”

    牧落开心得一击手掌,“那你可就有福了,我的厨艺也不是一天儿两天儿了,你甭客气,我给你露一手嘿!”

    这来北京没多久,一口京腔倒是学得挺溜。

    南度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

    牧落打开冰箱从里面搜罗了些食材就跑到厨房里“叮叮当当”地捣鼓起来,刀功切法尤其熟练上手。

    他舒展了眉头,随手从茶几上拿了一本杂志,一翻,全是军事新闻,他侧头去瞧那其他几本——《军事理论》《军事法庭》《社会与法》……林林总总十几本书,全都是有关法律和军事的书籍。

    每一本都有翻阅过的痕迹,他有一瞬间闪过一个念头,下一秒将手里的书放了回去。他对着厨房里的人问道,“你明年高考,有中意的学校了吗?”

    牧落边说边把青菜放进锅里,手指在边沿轻轻敲打,听到这句话时,指间停顿,她闪烁其词,“还没呢,我哪儿有什么想法,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想走什么样的路,他又凭什么干涉?南度起身,将屋子里仔细打量一遍,不说十分鲜艳俏丽,可也的确没有以往的枯燥无味了。南度不是很会去照顾一个青春期的孩子,也不懂这种迂回的心思,他想的是,能静下心来改装房子的姑娘,也该坏不到哪里去吧?

    牧落就做了几道家常,简单的菜色却是云南的味道,她大概也只有在做菜的时候,才能偶尔证明自己其实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云南人,就算是人不在故土,可终究是骗不过自己的味蕾。

    南度是北京人,从小到大吃的都是各路宫廷菜清真菜混合成的味儿,这头一次尝偏酸辣的云南菜,一时有些不适应,可人小姑娘认认真真做的东西他不能糟蹋了,顶着胃硬是吃了不少。

    牧落自卖自夸,“不错吧,我从小就是我自己做饭,这厨艺可是这么一点儿一点给练的。”

    南度顿了顿然后说,“那不然你学学北京菜?”

    牧落愣了,“我这做的可不就是北京的菜?”

    南度也愣了,活了二十六年,头一次吃到这么云南的京味儿。

    南度想要含糊过去,牧落明白他顾及着自己不好反驳,她提起筷子尝了一口,特别熟悉的味道钻进口中,她懵了。

    不知不觉,就做成了家乡的菜,可她明明就记得自己不是放的那些料。

    南度沉默了一会儿,斟酌着开口道,“什么时候,回云南……”

    牧落听去了他的半截儿话,以为是要赶她走,立马跳脚了,“我就在北京!我哪儿也不去。”

    这突如其来的反抗让南度怔忪,满身都是高度防备的状态,警惕的眼神儿里充满了荆棘,此刻和她谈任何事情,显然都会触到她敏感的神经,南度何等人?这会儿反应特别快,顿了一下然后特别自然地说,“你洗碗还是我洗碗?”

    “……”她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

    “那就你洗吧。”南度站起身,走向了里屋。

    “……”牧落仍旧懵圈。

    直到最后刷完了碗,她也依旧纠结于南度是否在赶她走,听最后那语气也不像是能赶她走的,她擦着桌子,自己刚刚是不是太激动了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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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了五一,代明洋开始放飞自我,带着盛乐陵和李信一个劲儿地瞎折腾,代明洋人玩得开玩得疯,什么刺激来什么,牧落受不起那刺激,干脆就推辞说自己不舒服躲了过去。

    她自从那一天后就很少见到南度,不知道是在忙什么,整个人儿都像是不在北京市似的。小胡陪自己妻子儿子去了,于是那一年五一她特别无聊。

    她不喜欢闷在屋子里,一个人就闲逛着北京大街,那一年的北京车还不是特别多,高楼也不是特别多,她走在路上尘埃没有四处飞扬,后来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北京的胡同口儿里,她坐着听人说书,说的是那一段经典的岳飞抗金的片段,大概是环境嘈杂危险因子特别多,她没听多久就起身离去了。

    在一个商场的门口,是打折促销的活动,来来往往的人特别多。

    她坐在商场门口休息了一会儿,旁边就有一个卖气球的中年女人凑过来,一脸莫名的笑意,“小姑娘这是落了单?”

    她茫然地看过去,只见那女人递给她一只大红色的心形气球,“喏,拿着吧。”

    女人不分尤说地塞给了她,她握着那根线有些不知所措,女人继续笑着解释,“我是对面那家婚介所的,”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地儿,“咱们今天免费给单身姑娘提供服务,这气球啊,算是送给你了。”

    她顺着方向看过去,一个特大的广告招牌伫立在那里——“欣欣婚介所”,再抬头看看那颗气球,赫然印着同样的几个字。

    “……”

    女人见她没有反驳,赶紧趁机道,“小姑娘啊,不要觉得现在谈这些太早了,感情这种东西靠的就是多培养……”

    “我有男朋友了啊,”她极力地挤出笑意,“谢谢了啊。”

    说完赶紧溜之大吉。

    走远了之后,她才发现手里还牵着那颗气球,她抱在怀里,除了那几个字,颜色形状也挺好看的,可她忽然想起那位阿姨说的“感情这种东西靠的就是多培养”。现在是南度休假时期,应该没什么特别忙的工作不是?她举起电话就拨了过去,那头嘟了三声后被接通,她感到了一丝紧张。

    那头有些疑惑,“牧落?”

    “你在干嘛呢?”她随意问道。

    “有事儿?”

    “我来找你玩儿呗。”

    那头沉寂了。

    她感觉到苗头不大对,赶紧又补了一句,“我可是推开了同学们的邀请特意来陪你这个大忙人儿啊,你说你平日里不见个人儿也就算了,回了北京也像失踪了似的,我……”

    南度像是在那头笑了,截住她的话,“那你过来吧,三里屯,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