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美人灯笼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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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蛇(七)

    法海讲了一两个时辰的佛经,听得小青哈欠连连,法海见她困倦,停下道:“小青,你有心向佛就是好事,不必急于一时,现在已是深夜,你又困倦,不如以后我再讲给你听。”

    小青早已听得昏昏欲睡,强撑着下巴的手臂渐渐的连带着脑袋一起趴在了桌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法海摇头,拿来一床被单盖在她身上,小青一惊,慌忙揉揉眼睛装做认真听讲的样子,“什么什么?讲到哪儿了?”

    法海道:“我说,你太累了,不如早些休息,改日再听。”

    “不累不累,我……还有问题要问呢?”

    “问题?什么问题?”

    小青为了掩饰自己方才睡着了,脱口而出道:“我今天在街上听到有人提到欢喜禅,你可知道什么是欢喜禅?法海大师,我很认真的在请教啊。”

    法海为难的皱着眉,满脸尴尬道:“你在何处听人提到的?”

    “街上,咦?法海大师,你脸红什么?是不是,你也不知道什么是欢喜禅?”

    法海吞吞吐吐道:“不是,欢喜禅也是修行的一种,属于欲修。我和你姐姐一样,都是清修,所以对它知道的并不多。”

    “那就是不知道了,”小青眉开眼笑,自以为出了法海不会的难题,教训道,“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嘛,我又不会嘲笑你。等我知道了,回头我教你。”

    “别!不用!”

    “你如此激动做什么?”

    “没有……”

    小青睡眼迷离的走向法海的床铺,一头扑过去就躺了下去,“好困,明天早上叫我,我还要回去……”

    法海应声:“好。”

    次日早上,天刚蒙蒙亮,小青自己就醒了,翻身看到离床不远处的法海正伏在桌上睡觉,她站在法海身旁看了看,自言自语道:“这样一看,你好像长得也挺好看,和许仙倒是有些像,就是不知道你要是不做和尚了,长了头发会是什么样子?”

    小青也没有叫醒法海,独自趁着寺里人还未有人活动就离开了。

    一到家门口,正撞上要药铺的许仙,许仙近几日因为药铺生意忙,也是困倦不已,早上刚刚醒来脑子还是昏沉沉的。

    “小青,昨夜你去了哪里?怎么一夜都没有回来?”

    小青随口道:“我去找了法海,听他讲佛经,欢喜禅。”

    “哦,我还要出门,你快些回去吧,你姐姐还在担心你。”

    许仙心不在焉说着,刚和小青擦身而过,猛地又转了回来,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什么!欢喜禅!法海和你讲了一夜的欢喜禅!”

    “是啊,你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小青奇怪道。

    许仙用一种极为诡异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小青一遍,最后云淡风轻道:“没什么,我刚起来,练练嗓子,不然过会儿怎么念医药方子。”

    许仙到了药铺,直接请了一天假,谎称娘子身体抱恙,他要在家侍候。

    离开药铺后,许仙一刻也没有耽误,直奔金山寺而去,寻找法海。

    法海见许仙这么早来找他,又面色不善,以为他有难事,不由得关切道:“何事这么急着见我?”

    许仙口气里满是讽刺之意道:“法海啊法海,枉我与相交多年,以为你真的清心寡欲、一心向佛,想不到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一个快要做金山寺主持的僧人了,何苦还要去招惹小青。好一个欢喜禅啊,好一个将来的金山寺主持啊,怎么?日后做了主持就再也不能还俗了,所以要趁着最后的机会尝尝男欢女爱的滋味?你找谁不好,非要找小青,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小姑娘,你要做淫僧也犯不着如此祸害她吧。”

    “你在说些什么?”许仙的话甚是刺耳,饶是法海定力好,此时也忍不住了,“我做了何事?你如此污蔑我?”

    “昨夜啊!昨夜你哄骗小青做了什么?讲欢喜禅,法海啊法海,亏你做的出来。”

    法海局促道:“我昨夜讲佛经给小青,确实提到过……欢喜禅,可是事情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

    “那样是哪样?法海,我今天来不是和你讲理的,我是来警告你的。以后离小青远点,不要忘了你的身份,小青是我娘子的妹妹,你若是再敢欺她年幼无知,又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姐姐,别忘了她还有我这个姐夫!你要是再敢哄骗她,休怪我不讲情面。”许仙面如冷霜,拂袖而去,余下法海有口难言呆立在原地。

    小青拿着法海的佛珠,时不时的就拿出来晃着玩,这串佛珠自身就带有灵力,小青沾染了几日,就觉得修行比以前快多了,心下对它更为爱不释手。

    数日后,法海正式成为金山寺主持的日子到了,前主持在金山寺佛殿让位给他。

    小青早早的就记住了这个日子,一大早的就将自己扮作那日见到的妇人状,开始实施自己之前计划好的事情。

    那日那位妇人当街哭诉的话她还牢牢的记着,今日她只需要改几句话就行了,依仗着佛珠的掩护混入了金山寺佛殿之中,小青开始声情并茂的模仿起了那妇人的句式和口气。

    “你们大家要为我做主啊,我父母早亡,家中只有我和哥哥两人,前些日子哥哥嗜赌,怎么劝都无用,这和尚经过我家门口不请自入,自称能念经驱邪让我哥哥戒赌,我本不信,不料他真的劝住了哥哥,我一时高兴就送了些东西给他,又再求一纸佛语,日后若哥哥再犯,我也可以有办法了。不料他写完佛语后,骗我与他修欢喜禅,和他同床共枕,如今我怀了他的孩子,他却要甩手而去,我是没脸见人了,本想自寻了断,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小青兀自心里得意的哭哭啼啼,佛殿里的和尚们却是炸开了锅。

    上任主持震惊怒的问法海:“法海,此事当真?”

    法海听小青如此污蔑他,当她早是处心积虑,心中也有了怒意,本想当即否认,却莫名的想到了凉亭之下的那一夜来,否认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他与小青的确是清白,但他心中对小青却不是清白的。旁人可能不知,他自己心中一清二楚。

    上任主持见法海默不作声,只当他是默认了,嘈乱之中一个小僧弥站出来,作证他的确从小青手中接过东西给法海,法海也的确写过佛语给小青,上任主持听后更是以为证据确凿,直斥法海枉为佛门中人,直接将他赶出寺去,新主持另选。

    法海带着钵盂和禅杖离开了金山寺,小青心中得意,她一直耿耿于怀法海那夜说的禁止她以后再来找他,所以才学着那妇人的样子整治法海,以图出一口气。

    法海在前面走,小青在后面跟,小青本想跟着看看法海狼狈生气的样子,哪知这都走了快半个上午了,法海连头都没有回,小青越跟越觉得忐忑不安,直觉自己可能真的捅了大篓子了。

    接近晌午之时,小青再也忍不住了,化作一阵风到了法海面前,小心翼翼的问道:“真的生气了?”

    法海前后想着那日许仙的话和今日之事,只当小青一直是在处心积虑的故意害他,而他却单纯的以为小青找他借佛珠、听佛语真的是心存佛祖。

    “拿来。”法海冰着脸伸出手在小青面前。

    “什么?”

    “佛珠。”

    “哦。”

    小青恋恋不舍的掏出了佛珠,递到法海手中,法海接过佛珠就目不斜视的从小青身边走过去了。

    “真的生气了?”小青跟过去,咬着下嘴唇小声道,“我只是想报复一下你说不准我再来找你,没想着故意害你做不成主持……我若是知道做主持对你那么重要……”

    “我不是在生气做不成主持。”

    “那你在生气什么?”

    “我在生气你……骗我,”法海站定了脚步,气极反笑的向小青逼近了两步,“你刚才说,你怀了我的孩子了,你还说和我同床共枕、修欢喜禅?”

    法海往前走一步,小青往后退一步,“我……胡扯的……”

    “既然我的名声都已经被你毁了,我也背上了淫僧的骂名,不如就把这个罪名坐实了吧,也不枉我担着这个骂名,”法海说罢,停住了脚步,无力道,“我现在倒真像是个淫僧了。你走吧,不要再跟着我了。”

    小青看着法海渐渐走远了,怒火就不可抑制的冒了出来。

    又赶我走!凭什么!

    小青怒冲冲的现出了妖精的原形,一条巨大无比的青色蟒蛇,缓缓蠕动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着青而幽蓝的光泽,猩红的蛇信无比骇人,青蟒蛇行动敏捷的冲着法海的背影袭去。

    后面的道路上传来急匆匆的马蹄声,还有许仙的喊声,“小青,小青……”

    小青本能的回首,巨大的蛇头直撞上许仙和马匹的面前,许仙只顾着策马狂奔,猛地见到个硕大无比又吞吐着猩红蛇信的蛇头凌空直冲自己面颊,当即吓得肝胆俱裂、气绝身亡,就连他胯下的马匹也受惊昂首嘶叫,将已无知觉的许仙甩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