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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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逼问禹喜

    禹喜的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阿爹曾与我说过,这世上有一个氏族,生来体态轻盈,骨骼惊奇,能作掌舞,能行于江河湖海,快如闪电,劲如疾风……禹喜,可就是那样一种人?”

    “……”

    袖中,一把粹毒的短刀已经悄悄划出。

    禹喜掀眸,面颊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

    只要一下,他就可以手刃了眼前这个毫无还击能力的女人。她知道的太多,他的任务不允许有任何一点瑕疵,她的出现,就是这项任务最大的瑕疵。

    可是,就在他要扬起手臂飞出毒刀时,又不由得犹豫了起来。

    不,不可以,他的目的不是杀人,杀了她,是最最下等的选择。

    尤其,她是她视为生命的人。

    宝青眯了眯眼,禹喜微不可见的动作,已被她看得清清楚楚。他本可以杀她的,可是却在即将动手之际停了下来,他犹豫了,如此一来,宝青便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想。

    “三王爷画作,薛才人,骗我出宫推我入水,还有那惨死在宫外的侍卫。我入宫以来,发生在我身上的桩桩件件,都让我匪夷所思。采买司只是宫中的一个小小的处所而已,即便我进宫再碍到了某些人的眼,也不至于要次次针对于我。这让我不由怀疑,是不是我身上有你们想要的东西,才让你们几次三番与我作对。”

    禹喜薄唇紧抿。

    宝青摩挲着下巴,“直到,我发现了朱儿的不同。”

    “别说了……”

    “朱儿对谁都是淡淡的,却与你格外不同。我本以为你们是男女之间的思慕之情,可是后来我意识到我错了。因着你,朱儿多了很多暗卫本不该有的心绪,你不是用男女之情扰乱了她,而是她的身世吧。”

    “我让你别说了!”禹喜怒吼道。

    “朱儿在神机营中表现得十分突出,学什么都比寻常孩子快上许多,尤其是轻功,她徒步就可堪比千里良驹,还因此在战场上救了我多次。阿爹称赞她聪颖,是个练武奇才,我本也是这般认为的。现在看到了你,我终于明白了……”

    禹喜腾地站起来,几步逼到宝青的面前,伸手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脖子。宝青吸道一滞,被他死死地扼死,呼吸不得。

    “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何现在才来问我!”禹喜的脸上露出了凶狠:“杀手堂不允许失败,绝不允许!”

    宝青皱了皱眉,努力挤出一抹微笑。她说不出话,却也不害怕。

    禹喜被她彻底激怒了,她这种志在必得,将他彻底看透的模样,让他既羞辱又气愤。

    “你还与谁说过,还有谁知道我的身份,告诉我,还有谁?!”

    宝青张了张嘴,禹喜的手缓缓松开,给她回话的机会。

    “咳咳咳……”宝青的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身体的虚弱,让她根本受不得如此重创,缓了好一会儿,她才恢复平稳的呼吸。“想知道吗?你先告诉我,是不是有人让你散布了皇上出宫的消息,那人是谁。”

    禹喜冷笑:“淑妃娘娘,你现在这般模样,可没有资格与我谈条件。”

    “谁说我没有!”

    宝青微笑着拍拍手,殿门忽然被打开,小凳子带着三个太监,将朱儿五花大绑地抬了进来。朱儿没有反抗,一双大眼炯炯有神地盯着殿内的两人。禹喜心中一惊,刚要冲过去,小凳子忽然拿出匕首,抵在朱儿的脖颈上。

    “别动!”

    禹喜怒火中烧:“林宝青,你想做什么!”

    “我想知道,谁是你的买主。”

    禹喜的眼睛死死盯着朱儿:“你放开她!马上!”

    “你必须告诉我!”宝青并不退步。

    禹喜冷笑:“亏得她对你忠心耿耿,你竟然如此待她!”

    “忠心耿耿?哈,大概你对神机营并不了解,所以才会有这样的错觉。神机营本就是训练死士的地方,神机营内的每一个人,都做好了为林家赴死的准备。朱儿是我的暗卫,她这条命都是为我而生的,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对她。”

    “你这个狠毒的女人,我先杀了你!”

    被愤怒充斥的禹喜一把揪起宝青,抬起短刀刚要刺向她,忽然,一众宫卫闯进来,将他团团围了起来。

    禹喜捏着宝青衣领的手握了握,扫了眼包围在他四周全副武装的宫卫,他冷声说道:“你早有准备。”

    “事关我的性命,我当然要防范于未然。”

    “你竟如此惜命。”

    “我若不怕死,早就断魂凤凰台了,今天怎还会站在你的面前!”

    其中一个侍卫大吼:“太监禹喜,放开淑妃娘娘,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

    “你以为,你们这几个人会是我的对手?”

    “他们当然不是,”宝青微笑:“可若你在花月宫内大开杀戒,整个皇宫的侍卫可不会允许的,三五个侍卫你不放在眼里,若是一万呢?我看,你恐怕再不可能出宫了。”

    “我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那她呢?”宝青伸手指向朱儿,“你死了,她不可能独活。”

    禹喜额角的青筋崩出,怒张到要炸裂:“林宝青,你好狠的心,亏她还顾及与你的主仆之情,几次拒绝我要带她离开的请求,非要留在你的身边保护你。没想到,你却这样待她!你对得起她对你的一片赤诚吗?!”

    “告诉我,你的买主是谁!是谁告诉你皇上的消息的!”

    双方对立,互不相让,谁也不愿意先行退步。宝青转头,示意小凳子,小凳子得令,拿出一把水果刀向朱儿的大腿割了一下,鲜血顺着伤口流了出来,滴落在地毯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你……”

    “你若再不说,下一刀,可就要划花她的脸了!”

    宝青话音刚落,小凳子已经比划到朱儿的脸上。

    “别!”禹喜慌了,立刻松开宝青,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我说,我什么都说!”

    小凳子的刀,也随着他离宝青越来越远,一点点地离开朱儿的脸颊。

    一滴汗珠滚落,禹喜沉沉问道:“我若说,你是否肯放过她和我。”

    宝青点头:“自然。”

    禹喜闭了闭眼,“好,你言而有信,我便告诉你一切……”

    ……

    寿康宫,听了宝青的话,太后震惊了好久才晃过神来。

    摇着头,她扶胸慨叹:“想不到,真的想不到,我东楚后宫里,竟然还这般人才辈出。”

    “母后,我相信,禹喜说的都是真的。他视朱儿的性命为一切,危急关头,定不会再有不实之词。可如果他说的就是事实,那么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处置呢。皇上如今不在宫中,提前一步激怒了他们,那皇上势必会更加危险。”

    太后神色凝重:“你说的不错,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敌明我暗,反而有更多的机会保护皇上。”

    “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能蒙混他人,让所有人坚信皇上确实在宫中养病,平息流言。如此,想要趁乱为非作歹的歹人们,便可自动退出了。否则,不仅皇上,就连京都、皇宫,都大有危险。”

    太后沉思了一会儿,侧头对锦墨说:“去告知宫中女眷,说边关战事频起,哀家要城中有品阶的夫人都来宫中,念佛一日,为国祈福。”

    “是。”

    ……

    清晨的露水顺着枝叶的纹理滑落,滴落在路边水洼处。一只蝴蝶翩跹飞过,所经过之处,皆是鸟语花香。一辆又一辆奢华无比的马车碌碌而过,打破了京都之晨的宁静。

    “前面的,可是段夫人?”

    谢常茹刚下马车,就听到后面,一阵慈祥的声音响起。她回头一看,竟是久不见人的战夫人。

    自‘癫狂’之后,她就一直称病在家,谢不见客,毕竟做戏要做全套,万一哪个眼尖的夫人看出她是装病的,那可是欺君之罪呢。

    “战夫人。”

    谢常茹彬彬有礼地走过来,拉着她的手福了福。年岁上,谢常茹是她的晚辈,不过从品阶上,她并不逊色于战夫人,如此行礼既不是体统,又显得谦逊有礼。

    “夫人的身体可好些了?常茹本想去拜访的,可是丞相大人说夫人身子不爽,谢不见客,如今见了,常茹终得放心了。”

    “还不是被外甥闹得,还好,皇上仁厚,非但不嫌弃,还给了她一个好归宿,我也能放心了。”

    “夫人心地仁善,对庶出妹妹家的孩子视如己出,常茹当向夫人学习。”

    战夫人僵硬地扯了扯唇角,一抹尴尬闪过。

    她在京都可是出了名的狠辣角色,谁人都知,她与庶出的几个兄弟姐妹关系并不算好,谢常茹如此说,让战夫人不免有些挂不住。

    不过一想到今天的使命,她便强挤出笑容,与谢常茹携手走进了皇宫。

    筹备了一日,宝青将祭坛和佛礼需要用的东西都悉数准备妥当,谢常茹和战夫人先行入了寿康宫,其他夫人们也随之而入。一时间,原本宽敞宁静的寿康宫,显得既拥挤又热闹。

    待众夫人落座,太后才走到正位上,缓缓开口:“国难当头,蒙特丹与我朝的战事也持续了半年有余,我朝中将士在前线奋勇杀敌,江南水患更是雪上加霜,皇上如今又重病在床……哎,东楚近来可谓祸不单行。我们这些只能留守在家中的女子,什么都做不得,也只能用这种方式为东楚祈福了。故而今日召集大家来,希望众位夫人都能尽一份自己的心意。”

    众夫人立刻起身,齐刷刷地说道:“谨遵太后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