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入相思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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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回宫

    顾越泽提起幽幽的笑,目光转向依依:“不晓得依依姑娘是何想法?”

    宴会之上提起白蕴棠,依依听后正在兀自出神,突然被顾越泽提问,也许是她来不及思考,也许是她心中所想脱口道:“民女与太子的想法一致。”

    斜对面的穆延卿听了,脸上浮起点点笑意,似是满足,又似得意。他神气的看着顾越泽,仿佛一只骄傲的狮子在宣誓主权:“既然如此,还请越王成全。”

    顾越泽别有深意的看着依依,剑眉朗目中带了一丝探询与考究,依依表面看着并无异样,难不成是他错了猜想?

    派去北宋国打听的探子还没有回信,顾越泽不能确定依依的真实身份,因此他也不好过多组织,只道:“既然二位都想随本王回宫,本王自然不能强人所难,那二位今夜回去准备准备,明日一早回宫。”

    穆延卿与依依答应了,顾越泽又与众位朝中饮酒片刻,便以身体抱恙先回了寝宫。

    这场宴会,本是君臣相聚,如今君已走,臣自然不会久留,于是各自寒暄道别,渐渐散了。

    依依有些魂不守舍,未等穆延卿便先离了殿,穆延卿追了上去,虽是嗔怪却满脸高兴:“依依,你怎么也不等一等我?”

    依依回过神来,歉意笑了笑:“许是方才饮了些酒脑中竟有些混沌了。”

    穆延卿摸了摸她的脸,确实滚烫,不觉数落道,语气有浓浓的宠溺和淡淡的无奈:“你分明不胜酒力却喜欢贪杯。今夜因着身份缘故你不能坐在我身边,少了我的看顾,你便这般随心所欲了么?”

    依依睨他一眼:“不过三两杯而已,何来贪杯之说。”

    今日天朗气清,夜间更是星子满天,仿佛盘中散落的珍珠闪闪发光。穆延卿与依依并肩走在碎石路上,道路两旁暗沉沉的宫灯摇摇曳曳,只能微微照见方圆两三米的景物,再远却是不能了。

    穆延卿今夜心情甚好,见依依不说话,他小心翼翼又难怪欢喜的问道:“方才在殿中,你说与我想法一致,可是……可是也想早日同我回楚国?”

    “嗯。”依依心不在焉,随口应承着。

    穆延卿却喜上眉梢,急走两步拦住依依的去路,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笑得像个孩子:“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依依,我的玉佩,果然没有送错人!”

    依依一头雾水,忙解释:“你……你误会了……”

    “我不曾误会!”穆延卿却是打断了她的话:“我晓得,你是女孩子,满面娇羞些,有些话,原本就该由我来说,依依,我真是高兴。”

    “可是……”

    “没有可是!”穆延卿将依依搂进怀里:“你放心,我会一直对你好的。今日与你争吵是我不对,也不该说出伤人的话,依依往后,往后我一定一心一意对你,就算父王国人都不喜欢你,我也一定会陪着你,站在你这一边!”

    虽然是他的一厢情愿,可穆延卿认认真真的表白,在依依听来还是十分温暖。她也伸手揽住他的腰,她靠他的怀中,他的胸膛像一面坚固的墙,将一切风雨阻挡在外头,她不会受到一点伤害。

    她不自觉的回忆起与白蕴棠的点点滴滴来,似乎这样的温暖与心安,是白蕴棠从来没给过她的。

    白蕴棠给她的只有疼痛与伤害,可她的心里却满满都是他。

    夜晚风凉,她突然打了个冷战,穆延卿感觉到怀中的人儿一动,不禁道:“怎么了?”

    依依摇摇头,自他怀中离开,望着不远处她的房中灯火通明,想必是丫头早已为她预备好了一切。

    她现在生活安逸,她却觉得有苦难言。

    不晓得该如何回应穆延卿的告白,依依索性不予回答,一切交给老天去决定。她想看看,老天究竟要将她送到谁的身边去。

    故作轻松,她懒散的打了个哈切,睡意朦胧的样子像一只小猫,穆延卿摸了摸她的头笑:“夜已深了,你今日又饮了酒,快回去歇着吧有什么话,我们以后再说。”

    依依闻言,如临大赦般与他挥手告别,钻进了自己的房中。

    穆延卿立在原地,见她匆匆忙忙赶回屋内,手上没轻没重将门关得“彭彭”响,突然想笑。也许是自己的表白太突然,她对他竟像洪水猛兽一般避之不及。

    可是,她故作不知的模样,当真可爱极了。

    穆延卿心情甚好,独步月色也不觉形单影只。可此时越王宫内的白蕴棠,却是彻夜难眠。

    为等越王回宫,白蕴棠干脆住在了宫里,一日三趟的求见越王,似乎有什么重大的事情。

    他此行的目的,表面上是为了加强两国的联系,建立邦交,实则,是为了一个传言。

    而这个传言的主角,就是柳依依!

    不晓得丘石是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说依依其实并没有死,而是被过往商队所救,辗转到了越国。

    白蕴棠一听到这个消息,也未辩真假,当下便辞了朝中所有事物,说动皇上要重视越王这个后起之国,与之建立邦交是良策,所谓远交近攻乃兵家不变之理。

    因他素来熟悉兵法,又有带兵打战的经验,他既如此推崇与越王建交想来必定是可行之举,于是皇上也同意了他的建议,派他作为北宋使者,出使越国,谈建交之事。

    白蕴棠又以种种借口说服皇上,只带了丘石一人同行,是为了便于行事,也怕人多口杂招致祸端。

    其实他的内心深处也是不相信依依就这样死了的,即便是在沙漠中受到狼群袭击,又怎会尸骨无存?

    他想,他的依依,一定正躲在越国的某个角落,心中怪他怨他,不想见他。

    他原本与丘石是以平民身份进入越国,暗中调查了几天,却是一无所获,无奈之下便想求助顾越泽,毕竟他是越国的王,白蕴棠因着身份限制不好在越王大肆寻人,可若是有了顾越泽的帮忙,一定事半功倍。所以他急切的想见到顾越泽。

    可是顾越泽似乎有意刁难他一般,迟迟不肯相见。他等得心急如焚,却别无他法。

    夜,确实是深了,万家灯火渐渐熄灭,白蕴棠立在窗前,忽然想起从前依依也总是这般一言不发的立在窗前,看着夜幕沉沉中的景色发呆。不晓得那个时候她的心中所想,是否与他一般,是思念纠缠,夜不能寐。

    前一日还是艳阳高照的天今日便下起了小雨,这似乎很符合夏日天气的风格。

    山中阴冷,偶有小风,吹得衣襟单薄的人竟有丝丝凉意。依依撑着油纸伞回望,一月时光竟匆匆而过,她似乎已经适应越国的生活。

    回宫的队伍早已准备就绪,依依与穆延卿的轿子一前一后,都在等候顾越泽的到来准备启程。

    等到斜风细雨已将衣裳打湿了一层,顾越泽才慢悠悠的踱步而出,见着依依一副弱柳扶风样,不由分说便将披风解下,为依依披上,还颇为满意的点头欣赏:“虽是玄色,只是姑娘穿着也不难看。想来美人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依依怕穆延卿误会再有争吵,欲将披风拿下。却被顾越泽伸手止住,其实看穿了她的顾虑一般,顾越泽侧头同她身后的穆延卿玩笑道:“本王心疼美人淋雨,故奉上披风一件,太子不会有意见吧?”

    穆延卿明显变了颜色,死死盯着顾越泽按在依依肩头的手,却不好发作,只道:“越王心细如尘,倒是小王的疏忽了,无端连累依依受冷,当真该死。”

    顾越泽挑眉一笑,并不答话,只兀自上了车。

    轿子晃晃悠悠,山路难走,抬轿人小心翼翼走得极慢,生怕一个颠簸惹得主子不痛快,自己也会受罚。

    可是雨天路滑,又是下山路段,更是难走。行至半山腰,依依正昏昏欲睡,却突然受到一个冲力,整个人飞出轿外,撞在石阶上。

    依依只觉一阵眩晕,脸上似有液体顺流而下。依依以为是雨水,抬手去擦,却听见随行侍女尖叫一声,状似十分害怕。

    依依看了看手掌,正是一大片鲜血。

    她的第一反应是,她毁容了。

    然后,她想到了白蕴棠。

    可是她还未细想,便听见顾越泽惊慌威严的声音:“快!快传国医!”

    她看见穆延卿下了轿子,似乎是被她的模样吓住,立在原地楞了一楞,倒是顾越泽赶了过来,将她抱起,匆匆进了自己的轿子。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虽然不大,却找不到容身之处。国医匆忙赶来,三人挤在轿子里连身子都转不开。

    依依头部受创,有些昏昏沉沉。她虽靠在顾越泽的肩上,却早已分不清谁是谁。迷迷糊糊中她突然握住了顾越泽的手,抬头望着他,她的眸子已被泪水浸湿,她有些慌张:“我若是毁容了你会不会不爱我?”

    不止是白蕴棠,连马不停蹄为依依处理伤口的国医也楞住了。依依分明是穆延卿的女人,却对着顾越泽说这样暧昧不清的话,换做谁能不惊讶呢?

    可是顾越泽很快收起了惊讶,他反手握住依依,将他搂在怀里,像是安慰,又是许诺,带着他少有的郑重:“不会,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