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入相思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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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救

    依依立在那里,任由他的头靠在她的怀里,手抚上他微乱的发,却只是苦笑:“如今天下不太平,你若卸甲归田,这北宋百姓怕是也不会答应。”

    白蕴棠闷声道:“管他们做什么?我只想要你。”

    依依,江山富贵,也抵不过你倾城一笑。我不怕放下所有,只怕你不跟我走。

    环在腰上的力道渐渐松了,依依低头,白蕴棠已合上双眼,靠在依依怀中睡了去。这一夜殚精竭虑拼死厮杀,他确实是累了。这一战虽赢了,也不过是漫长战役中的一个小序曲而已,等待他们的,还有更浩大,更残酷的战争。

    依依将白蕴棠放躺在床上,小心替他盖好了被子。他自来到边境处便日夜难眠,也不曾打理自己。如今唇边已长出了细密的胡渣。与他从前的面如白玉相比,倒更有男人味。

    依依正静静的看着他,帐外丘石唤了一声:“将军。”

    依依忙过去掀开帘子,小声道:“他睡下了,若无要紧事,不妨让他歇一歇,丘侍卫看着处理罢了。”

    丘石想了一想,只得道了声“是。”依依回头看了白蕴棠一眼,与丘石道:“我去厨房为将军熬碗汤,你……”

    丘石忙接口:“属下在此等将军醒来,不会轻易去打扰将军。”

    依依放心,便离了去。

    依依前脚刚走,帐内便传来白蕴棠的声音,十分清醒,不似睡着的模样:“你进来吧。”

    丘石掀帘进去,白蕴棠正端坐在床边,神情严肃,又有些落寞。

    丘石探问道:“将军没睡?”

    “有些话,与她当面说不得,只能装睡。”抬眼瞧了一瞧那垂下的素布帘子,暗自道:“她……她怕是要走了。”

    丘石不解:“将军的意思是……”

    “你认为,她要与我一同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不放心将军,想要近身照顾。”

    白蕴棠摇头苦笑:“她怕是不想再待在我身边,不想再待在北宋,特地来这边境之地,寻个时机逃走罢!”

    丘石大惊:“将军,这……”想了一想又道:“属下这就多派些人手看护夫人。”

    名为看护,实则防止依依逃跑。

    白蕴棠默了默,道:“多派些人保护着也就罢了,她若真心想走,不必拦着,只需时时刻刻护她周全,无论她走到哪里,我总是要晓得她的情况的。”

    丘石低头黯然:“将军,你这又是何苦……”

    “是啊,我这又是何苦呢?天下的女人千千万万,我偏偏……偏偏就爱上了她。我与她之间,虽无国恨,却有家仇,无论如何,怕是走不到一起了。既然如此,不如让她开心快乐些。”听见外头脚步声越来越近,白蕴棠对丘石道:“这件事不要让她晓得,只当是我对她最后的成全罢。放几个眼生的人在她身边好生护着,切不可有半点差池。”

    丘石拱手遵命间,依依已端了碗汤掀帘进了来,见白蕴棠已经起了,嗔怪的瞧了眼丘石:“不是让你莫要叫醒他么?”

    白蕴棠轻笑,接过碗为丘石开脱:“不怪他,是我自己醒了。”喝了一口,不忘拍马屁:“这汤不错,依依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依依不好意思笑了笑:“这汤不是我做的,我去厨房看见厨子已经熬了汤,就端过来了。若是你喜欢,我去打声招呼,让厨子天天熬给你喝。”

    白蕴棠的脸黑了黑,一口气喝完了汤,将空空的碗递给了依依。依依见他脸色不对,却也只是默不作声,接过了碗转身走了。

    身后丘石正与白蕴棠商量着如何处置那些俘虏,听丘石的意思,似乎牢房不够用,想把关顾越泽的牢房腾出来,用来关押俘虏。

    白蕴棠点头同意,丘石又问:“那个刺客要如何处置。属下查了几天,他似乎真是越国人,而且在越国的地位还不低,大约……是个越国皇室。”

    白蕴棠凝眉想了想:“既然如此,便将他丢在荒漠里罢,生死由命,只看他自个儿的造化。”

    依依心中一惊,险些打翻了碗,快步走了出去,还隐隐能听到丘石的问话:“将军,他毕竟是皇室,我们这样做,只怕会坏了两国关系。”

    “以防万一而已,他无端闯入我军营帐,也怪不得我……”

    依依有些失神的坐在厨房里,盯着眼前空碗发呆,厨子王仁见了,小心问道:“夫人,可是将军对这汤不满意?”

    依依一惊,手上一松,碗差点落地,好在王仁眼疾手快接住了。依依不好意思笑了笑:“这几日担心将军,竟有些恍惚了。这汤将军很是喜欢,往后多熬些罢。”

    王仁听了,眉开眼笑的答应了。依依出了厨房,正巧遇上丘石押着俘虏经过,依依拦住他,尽量自然的打听着:“这么多的俘虏,牢房怕是不够吧?”

    “是,将军说了,尽量将牢房腾出来,一间多放几个人,也就够了。”

    “那个刺客你们可处置了,我今日想起来,他的腰牌还在我那里呢。”

    丘石倒是诚实:“回夫人,将军说他既不是刺客,就不便处死,可他到底嫌疑不轻,所以今夜将他丢在荒漠中,能否活着走出去,便看他的运气了。”

    依依状似赞同的点点头:“将军此举甚妥,只是不知那人如今被关在何处,既然要放他走,那腰牌也应当物归原主。”

    丘石恭敬道:“夫人不如将腰牌给属下,属下自会还给他。”

    依依在袖中摸了摸,歉意的笑了:“真是不巧,想来是昨夜换了衣裳忘了拿出来,丘侍卫不如告诉我他在哪里,我回头拿了送过去?”

    丘石微微迟疑,依依忙道:“若丘侍卫觉得不妥,不如随我回去一趟,亲自拿了来?”

    可丘石如今有重务在身,大批俘虏交给旁人他实在是不放心,于是便将关顾越泽的地方告诉了依依。略略有不好的预感,丘石又特地嘱咐了暗中保护依依的人,若是依依想带走顾越泽,一定要拦下。若是一个人,只需暗中保护便可,无需惊动了她。

    是夜,依依一身铠甲,来到了关押顾越泽的地方。她虽身材纤弱些,可夜里看着,倒与男人一般,不好认出来。来到门口,被看门的守卫拦了下来,依依亮出腰牌:“日间我听丘侍卫说了,今夜要将里头关着的人放走,我特地过来将东西还给他,只需片刻就好,不会久待。”

    守卫晓得了依依的身份,不敢阻拦,只是放她进去了。

    顾越泽被缚起手脚绑在柱子上,大约是怕他会逃走。只是今日再见着他,倒比那日精神了很多,想必丘石查清他的身份后,也没再为难他。

    依依进去时,顾越泽正在百无聊赖的哼着小曲,全然不晓得今夜白蕴棠会将他丢在荒无人烟的沙漠里,见来人是依依,微有些惊讶,转了转眼珠,忽又换上了那玩世不恭的笑容,与依依道:“小兄弟你深夜来与我私会,可是想通了那日我同你说的话,准备与我双宿双飞。”

    依依难得的没有与他计较,只是为他解着绳子道:“你快消停些罢,都是将死的人了,还想着这些。”

    顾越泽听了,努力回头看着身后解着绳子的依依:“你这是何意?”

    依依忙得没工夫抬头:“我听说他们今夜要将你丢在沙漠里。”顿了一顿又道:“我还听说,那沙漠里有狼群出没。”

    “哦。”顾越泽很是无所谓:“这么说来,你的那个大将军是不准备杀我喽。”

    听他说得很轻松,依依楞了一楞,心中对他又多了一分同情,想来他并不晓得事情的严重性,便道:“沙漠是很危险的,我听说,很少有人能只身一人走出去。”

    顾越泽坏坏的笑,自身后抓住依依忙不迭的手:“所以你不忍心我死,来解救我么?”又不合时宜的开玩笑:“自古不是英雄救美人,便是美人救英雄,今日你这英雄救英雄的,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笑意更深:“难不成你竟也看上了我?”

    依依用力甩开他的手,羞红了脸,却还强自镇定着:“谁看上你了,都大难临头了,竟还这般不正经。我……我不过是见不得有人惨死罢了。”

    “我听说隔壁关着很多俘虏,你既如此好心,怎么不连他们也一起救了?”顾越泽似乎不打算轻易放过依依。

    依依只得道:“我今日救你,自然也是有我的打算。”

    顾越泽继续不正经:“什么打算?”故作惊讶:“难不成你想让我以身相许?”

    依依被他气得七窍生烟,只觉今夜来救他着实是个错误,于是不言不语,将好不容易解了一半的绳子又默默的系上了。顾越泽急得大喊:“你这人怎得如此小气,我不过随口开了个玩笑,你这便不救了?!”

    依依叉腰立在一旁:“我觉得不必救了,你这样说话,迟早是要死的。”

    顾越泽晓得依依生气的原因,笑了笑,故意道:“都说女子小心眼爱记仇,你一个堂堂男子汉,怎得也这般小肚鸡肠,经不得一点玩笑?”

    依依生着闷气,站在一旁不说话。顾越泽瞄了她一眼,低沉着语气道:“若真是不救,你便快走罢,要是教他们发现了,依着你们大将军的脾气,你不死也得脱层皮。”

    依依见他说得认真,默默的又走过去替他解了绳子。顾越泽不动声色勾起了笑意,却又忍不住要与依依打趣:“哎,你为何要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