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真相
第二日，一个太监来了，将依依带到了牢房外一间简陋的屋子里，皇后娘娘正坐在里头等着依依。
依依过去行了一礼，不甚扯到伤口，依依冷哼一声，脸色很是苍白。
皇后亲自将依依扶起，坐在木椅上，握着她的手心疼道:“孩子，苦了你了。”
依依摇摇头:“娘娘，依依今日想见娘娘，并非想求娘娘救依依，只是有一些事，依依想在临死之前弄个明白。”
皇后蹙眉，凝视着依依正色道:“你想问的，可是你与白蕴棠之间的事？”
依依点头。
“可是有些是事，你晓得了却未必是好事。”
依依坚持:“依依不后悔。”
皇后叹了一口气，开始与依依讲起了九年前的往事。
那时依依的父亲柳清节，是北宋朝中人人敬畏的宰相，他辅佐过两朝国君，在朝廷中很有威望。
而白蕴棠的父亲白遣威是北宋朝中首屈一指的大将军，是震慑别国的最有力的武器，这北宋的江山，有一半是他打下来的。
他们一文一武，使北宋朝廷稳固，国泰民安。原本文臣武将向来不和，可能他们却是知己固交，时常坐在一起讨论国家大事，意见常常一致。那时两人还曾许诺，将来待儿女长大，便结为亲家，永结秦晋之好。这在当时，也是一桩美谈。
柳清节的发妻自依依出生便亡故了，后虽娶了几房姨娘，却都不得他心，直到有一日去了白遣威的府中，看见了白遣威久在府中不肯见人的夫人，竟然一见钟情。
白遣威的夫人，便是当时名动京中后来又一夜销声匿迹的京中第一美人，秦媚淑。
秦媚淑本是罪臣之女，他的父亲秦长岛因为谋反被诛九族，男的充军，女的从妓，于是秦媚淑，便被卖到了妓院。
京中风俗开放，男子出入青楼被看做是一种潮流，白遣威一次大战大胜归来，有人请客庆祝，这饭桌，便定在了当时有名的青楼，欢喜阁。
进了欢喜阁，自然少不了秦媚淑作陪，秦媚淑当时只是艺妓，晓得朝中大臣得罪不得，只能在一曲琴罢后，掀了帘子进来陪酒。
秦媚淑身段窈窕如若无骨，身穿一袭白色长裙于这欢喜阁的姹紫嫣红间更觉得清丽脱俗，白遣威一眼便相中了她。
可秦媚淑自小心中想要的是一位文质彬彬的丈夫，白遣威这般五大三粗的男人，秦媚淑实在是不喜欢，于是便拒绝了白遣威的求娶之意，白遣威并不罢休，找出了当年秦长岛谋反一事，查出了秦媚淑的父亲曾与一个女子有过露水情缘，生下了一个男孩，因自小养在外头，所以逃过了一劫。白遣威以那个孩子做要挟，秦媚淑不得不含泪嫁给了他。不久，便生下了一个孩子，名唤白蕴棠！
秦媚淑虽然与白遣威成了亲还有了孩子，可是她始终不喜欢白遣威，甚至对白蕴棠也是冷冷淡淡的，白遣威一个威武的汉子，如何经得起夫人的这般冷落，时间一久，便心中郁郁不平，喝了酒便会对秦媚淑动手。秦媚淑时常被他打得鼻青脸肿，所以平日里都是躲在房中，不轻易见人。
柳清节与秦媚淑的相见，也是无意之间。那日白遣威邀他来府中相谈，途中突然有人来访，白遣威便出去接待了。柳清节无所事事，便进了院子瞎晃悠，忽闻院中角落里有人低低啜泣声，柳清节甚感奇怪，便寻着声音找过去，却见一女子坐在桃花树下，正掩面流泪。
柳清节以为是府里的小丫头做错事被罚觉得委屈，便道:“此处风大，仔细哭伤了眼。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那女子，便是秦媚淑。突闻男声她很是惊慌，回头看了一眼，便是这一眼，成了后来的劫。
那时秦媚淑的脸上，正青紫了一大片，便是这样，秦媚淑仍旧美丽动人，教人移不开眼，只觉更是怜惜。
秦媚淑见柳清节看着自己，忙转过头起身欲走，却被柳清节拉住，自袖中拿出一个小瓶子，道:“原本这是带给你家老爷的，如今你拿去用吧，女子容颜到底重要，莫要大意了。”
那日柳清节身着长裳气质儒雅，虽人到中年却更是成熟稳重，见秦媚淑不肯接，便亲自递到了她手里，却还不忘提醒她:“将军府的规矩到底大些，你平日做事多仔细些，便不会再挨打了。”
正说着，白遣威过了来，见着秦媚淑远远便道:“你今日怎么出来了？”
柳清节见白遣威说话的口气不对，疑惑道:“这位是……”
“是我夫人！”
柳清节一惊，忙躬身道:“原来是尊夫人，方才眼拙，竟错认了夫人，还请夫人莫怪！”
秦媚淑听了，匆匆回了一礼，便红着眼跑走了。
此后，柳清节时常会去将军府，秦媚淑听说柳清节来了，也会偶尔出来走走，时间久了，也会与他说说话，诉诉衷肠。
那一年，白蕴棠十七岁，依依十岁。因为西凉来犯，白遣威奉命出征，秦媚淑不堪在将军府日日受白遣威的折磨，便随着柳清节逃了出来，藏在了宰相府中。
白遣威收到家人来信，听闻此消息，心中大壕，不顾将士阻拦执意要乘胜追击，最后中了敌人埋伏，战死沙场。
而白蕴棠，亲生母亲狠心丢下他与旁的男人私奔，父亲又战死沙场，他接连遭受打击，一夜之间变了性子，以将军府少爷的身份承袭了将军府主人的位置，动用全府的兵力，终于查出了秦媚淑藏在丞相府。于是连夜一纸奏折递了上去，扬言柳清节有不臣之心，借着自己是朝中元老便倚老卖老，私下言论更是狂妄，早已对皇位蓄谋已久。
皇帝虽不信柳清节会如此大胆敢觊觎皇位，可是他天性多疑，身居高位不得不防，于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下令抄家。
原本皇帝只是下令抄了丞相府，将柳清节逮捕关押起来，可是白蕴棠却在抄家途中下了格杀勿论的命令，于是整个丞相府一百四十八口人命，一夜之间魂归黄土。白蕴棠却在皇帝跟前，说在抄家时丞相府试图反抗，无奈之下才至如此。皇帝见柳清节已死，心中虽晓得缘故，到底也没讲出来。
而柳依依，事发之后清点人数，便发现少了两位，正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和她的乳娘。白蕴棠下令追查，才晓得了当年的柳絮儿化名柳依依，做了南国县丞柳清风的女儿。
而如今白蕴棠亲自求婚，也都是一开始就计划好的。白蕴棠等了柳依依七年，只为了将她娶回身边日日折磨。
皇后原本以为柳依依已经死了，后来白蕴棠突然请求赐婚，她觉奇怪，便派人暗中查了柳依依的身份，这才晓得白蕴棠的真实目的。
皇后心疼柳依依，不忍她小小年纪便受这样的苦楚，曾有意无意的提点过白蕴棠，想让白蕴棠对她好一些，可如今，白蕴棠仍旧放不下仇恨，要置她于死地。
依依听完，早已泪流满面，跌坐在地，她家的一百四十八口人命，她一直以为是皇帝下令杀的，却不晓得，真正的凶手，是她的丈夫，她甚至倾心爱过的丈夫。
两年来的所有疑惑终于都明了了，依依冷笑，原来一切，不过是白蕴棠安排好的一场游戏而已。难怪他要陷害她，难怪他要杀了她的孩子，难怪如今，他要借着李夕凤的死，也要她死。
胸口似乎被一口大钟在不停撞击着，猛烈翻滚绞痛着，依依疼得倒在地上，眼神空洞，只剩眼泪在无声的流。
一百四十八口，白蕴棠，你好狠的心，你的父亲战死，你却要我族一百四十八口人陪葬。他们那么无辜，他们为什么要死？！
皇后将她扶起，也是落下泪来:“孩子，那些都是前世的恩怨，如今上一辈人都已经去了，你便过好自己的生活罢。我一直未同你讲，便是不希望你像如今这般，生死不知！”
依依将嘴唇咬得出血，终于放声大哭起来:“我家一夜之间被灭了门，凶手却是我如今的丈夫，我还能怎样过好我的生活。皇后娘娘，我又怎能过好自己的生活？”
说着便磕起了头，她原本身上就带着伤，如今动作着，新换的衣服上便又染上了道道血迹，她却不管不顾，只重重磕着，声嘶力竭道:“娘娘，奴婢求您一件事，当初陛下既定了我与他的姻缘，如今也请陛下断了我与他的关系吧。我与他有灭族之恨，即便是死了，也不能做了将军府的鬼！娘娘，依依求您了，便全了依依这个心愿罢。”
依依越说越激动，泪无论如何也止不住:“当年我父亲身为丞相，对陛下忠心耿耿，却不想被奸人所害，全府丢了性命，只留依依苟活至今，如今却也是不想活了。临死之前便只有这一个愿望，求娘娘成全了罢！这是……这是陛下欠我的！”
皇后被她伤心所感，又见她伤口流着血，只是连连点头道:“好，好，我应了你便是。”
依依这才停了，深深磕了一个头，便昏死了过去。
依依过去行了一礼，不甚扯到伤口，依依冷哼一声，脸色很是苍白。
皇后亲自将依依扶起，坐在木椅上，握着她的手心疼道:“孩子，苦了你了。”
依依摇摇头:“娘娘，依依今日想见娘娘，并非想求娘娘救依依，只是有一些事，依依想在临死之前弄个明白。”
皇后蹙眉，凝视着依依正色道:“你想问的，可是你与白蕴棠之间的事？”
依依点头。
“可是有些是事，你晓得了却未必是好事。”
依依坚持:“依依不后悔。”
皇后叹了一口气，开始与依依讲起了九年前的往事。
那时依依的父亲柳清节，是北宋朝中人人敬畏的宰相，他辅佐过两朝国君，在朝廷中很有威望。
而白蕴棠的父亲白遣威是北宋朝中首屈一指的大将军，是震慑别国的最有力的武器，这北宋的江山，有一半是他打下来的。
他们一文一武，使北宋朝廷稳固，国泰民安。原本文臣武将向来不和，可能他们却是知己固交，时常坐在一起讨论国家大事，意见常常一致。那时两人还曾许诺，将来待儿女长大，便结为亲家，永结秦晋之好。这在当时，也是一桩美谈。
柳清节的发妻自依依出生便亡故了，后虽娶了几房姨娘，却都不得他心，直到有一日去了白遣威的府中，看见了白遣威久在府中不肯见人的夫人，竟然一见钟情。
白遣威的夫人，便是当时名动京中后来又一夜销声匿迹的京中第一美人，秦媚淑。
秦媚淑本是罪臣之女，他的父亲秦长岛因为谋反被诛九族，男的充军，女的从妓，于是秦媚淑，便被卖到了妓院。
京中风俗开放，男子出入青楼被看做是一种潮流，白遣威一次大战大胜归来，有人请客庆祝，这饭桌，便定在了当时有名的青楼，欢喜阁。
进了欢喜阁，自然少不了秦媚淑作陪，秦媚淑当时只是艺妓，晓得朝中大臣得罪不得，只能在一曲琴罢后，掀了帘子进来陪酒。
秦媚淑身段窈窕如若无骨，身穿一袭白色长裙于这欢喜阁的姹紫嫣红间更觉得清丽脱俗，白遣威一眼便相中了她。
可秦媚淑自小心中想要的是一位文质彬彬的丈夫，白遣威这般五大三粗的男人，秦媚淑实在是不喜欢，于是便拒绝了白遣威的求娶之意，白遣威并不罢休，找出了当年秦长岛谋反一事，查出了秦媚淑的父亲曾与一个女子有过露水情缘，生下了一个男孩，因自小养在外头，所以逃过了一劫。白遣威以那个孩子做要挟，秦媚淑不得不含泪嫁给了他。不久，便生下了一个孩子，名唤白蕴棠！
秦媚淑虽然与白遣威成了亲还有了孩子，可是她始终不喜欢白遣威，甚至对白蕴棠也是冷冷淡淡的，白遣威一个威武的汉子，如何经得起夫人的这般冷落，时间一久，便心中郁郁不平，喝了酒便会对秦媚淑动手。秦媚淑时常被他打得鼻青脸肿，所以平日里都是躲在房中，不轻易见人。
柳清节与秦媚淑的相见，也是无意之间。那日白遣威邀他来府中相谈，途中突然有人来访，白遣威便出去接待了。柳清节无所事事，便进了院子瞎晃悠，忽闻院中角落里有人低低啜泣声，柳清节甚感奇怪，便寻着声音找过去，却见一女子坐在桃花树下，正掩面流泪。
柳清节以为是府里的小丫头做错事被罚觉得委屈，便道:“此处风大，仔细哭伤了眼。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那女子，便是秦媚淑。突闻男声她很是惊慌，回头看了一眼，便是这一眼，成了后来的劫。
那时秦媚淑的脸上，正青紫了一大片，便是这样，秦媚淑仍旧美丽动人，教人移不开眼，只觉更是怜惜。
秦媚淑见柳清节看着自己，忙转过头起身欲走，却被柳清节拉住，自袖中拿出一个小瓶子，道:“原本这是带给你家老爷的，如今你拿去用吧，女子容颜到底重要，莫要大意了。”
那日柳清节身着长裳气质儒雅，虽人到中年却更是成熟稳重，见秦媚淑不肯接，便亲自递到了她手里，却还不忘提醒她:“将军府的规矩到底大些，你平日做事多仔细些，便不会再挨打了。”
正说着，白遣威过了来，见着秦媚淑远远便道:“你今日怎么出来了？”
柳清节见白遣威说话的口气不对，疑惑道:“这位是……”
“是我夫人！”
柳清节一惊，忙躬身道:“原来是尊夫人，方才眼拙，竟错认了夫人，还请夫人莫怪！”
秦媚淑听了，匆匆回了一礼，便红着眼跑走了。
此后，柳清节时常会去将军府，秦媚淑听说柳清节来了，也会偶尔出来走走，时间久了，也会与他说说话，诉诉衷肠。
那一年，白蕴棠十七岁，依依十岁。因为西凉来犯，白遣威奉命出征，秦媚淑不堪在将军府日日受白遣威的折磨，便随着柳清节逃了出来，藏在了宰相府中。
白遣威收到家人来信，听闻此消息，心中大壕，不顾将士阻拦执意要乘胜追击，最后中了敌人埋伏，战死沙场。
而白蕴棠，亲生母亲狠心丢下他与旁的男人私奔，父亲又战死沙场，他接连遭受打击，一夜之间变了性子，以将军府少爷的身份承袭了将军府主人的位置，动用全府的兵力，终于查出了秦媚淑藏在丞相府。于是连夜一纸奏折递了上去，扬言柳清节有不臣之心，借着自己是朝中元老便倚老卖老，私下言论更是狂妄，早已对皇位蓄谋已久。
皇帝虽不信柳清节会如此大胆敢觊觎皇位，可是他天性多疑，身居高位不得不防，于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下令抄家。
原本皇帝只是下令抄了丞相府，将柳清节逮捕关押起来，可是白蕴棠却在抄家途中下了格杀勿论的命令，于是整个丞相府一百四十八口人命，一夜之间魂归黄土。白蕴棠却在皇帝跟前，说在抄家时丞相府试图反抗，无奈之下才至如此。皇帝见柳清节已死，心中虽晓得缘故，到底也没讲出来。
而柳依依，事发之后清点人数，便发现少了两位，正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和她的乳娘。白蕴棠下令追查，才晓得了当年的柳絮儿化名柳依依，做了南国县丞柳清风的女儿。
而如今白蕴棠亲自求婚，也都是一开始就计划好的。白蕴棠等了柳依依七年，只为了将她娶回身边日日折磨。
皇后原本以为柳依依已经死了，后来白蕴棠突然请求赐婚，她觉奇怪，便派人暗中查了柳依依的身份，这才晓得白蕴棠的真实目的。
皇后心疼柳依依，不忍她小小年纪便受这样的苦楚，曾有意无意的提点过白蕴棠，想让白蕴棠对她好一些，可如今，白蕴棠仍旧放不下仇恨，要置她于死地。
依依听完，早已泪流满面，跌坐在地，她家的一百四十八口人命，她一直以为是皇帝下令杀的，却不晓得，真正的凶手，是她的丈夫，她甚至倾心爱过的丈夫。
两年来的所有疑惑终于都明了了，依依冷笑，原来一切，不过是白蕴棠安排好的一场游戏而已。难怪他要陷害她，难怪他要杀了她的孩子，难怪如今，他要借着李夕凤的死，也要她死。
胸口似乎被一口大钟在不停撞击着，猛烈翻滚绞痛着，依依疼得倒在地上，眼神空洞，只剩眼泪在无声的流。
一百四十八口，白蕴棠，你好狠的心，你的父亲战死，你却要我族一百四十八口人陪葬。他们那么无辜，他们为什么要死？！
皇后将她扶起，也是落下泪来:“孩子，那些都是前世的恩怨，如今上一辈人都已经去了，你便过好自己的生活罢。我一直未同你讲，便是不希望你像如今这般，生死不知！”
依依将嘴唇咬得出血，终于放声大哭起来:“我家一夜之间被灭了门，凶手却是我如今的丈夫，我还能怎样过好我的生活。皇后娘娘，我又怎能过好自己的生活？”
说着便磕起了头，她原本身上就带着伤，如今动作着，新换的衣服上便又染上了道道血迹，她却不管不顾，只重重磕着，声嘶力竭道:“娘娘，奴婢求您一件事，当初陛下既定了我与他的姻缘，如今也请陛下断了我与他的关系吧。我与他有灭族之恨，即便是死了，也不能做了将军府的鬼！娘娘，依依求您了，便全了依依这个心愿罢。”
依依越说越激动，泪无论如何也止不住:“当年我父亲身为丞相，对陛下忠心耿耿，却不想被奸人所害，全府丢了性命，只留依依苟活至今，如今却也是不想活了。临死之前便只有这一个愿望，求娘娘成全了罢！这是……这是陛下欠我的！”
皇后被她伤心所感，又见她伤口流着血，只是连连点头道:“好，好，我应了你便是。”
依依这才停了，深深磕了一个头，便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