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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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眠梦

    炎热的中午。

    酒楼里已经挤满了人,各式各样的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衣着华贵。

    阿启正在人与人之间走来走去。

    他的衣着看起来比寻常人家好很多,走在大街上的话,或许会被人当做富家公子。

    但是他在酒楼里。

    和周围人一比,他穿的就好像是个伙计。

    他确实就是个伙计。

    这里是一间奢华的酒楼,招待的都是高官巨贾,寻常人家根本消受不起。

    这间酒楼的名号,在整个沧凛州都是数一数二的,不管是谁,只要说起昆婀城的唇香楼,都是一副赞叹和向往的神情。

    阿启正在人群中穿梭,来这里的人个个都是了不得的人物,谁也不能得罪。

    悬在头顶上的报时钟忽然响了。

    这只钟是一件奇物,由百年前的奇人长山上人所赠,可在辰、午、申三个时辰响起,更可令人食欲大增,放在唇香楼再合适不过了。

    阿启听到钟声,忽然不怕得罪客人了,放下正在招待的来客,急匆匆地跑上楼去。

    被抛下的客人竟然不生气,他是熟客,知道这里的规矩。

    但他带来的朋友乃是初来,诧异地说道:“唇香楼怎么会有这样的待客之道?”

    阿启此时已经到了楼上,一间房间前已经聚集了八个伙计丫鬟,他是首领。

    阿启走上前去,轻手轻脚推开房门,招呼伙计进门做事。

    伙计们同样轻手轻脚,抬了几块大冰块进去,丫鬟们端了唇香楼大厨亲手做的饭菜,放了进去。

    须臾,伙计丫鬟们各自忙完,阿启轻轻拢上门,各自散了。

    被抛下的熟客笑了笑,说道:“正因为这里是唇香楼,才有这样的待客之道。”

    初来朋友不解。

    熟客说道:“唇香楼是酒楼,并非客栈。”

    初来朋友说道:“当然。”

    熟客说道:“可是总有些人需要在这里住。”

    初来朋友说道:“楼下开酒楼,楼上开客栈,这也是常有的事,并不奇怪。”

    熟客说道:“唇香楼只有一间客房。”

    初来朋友说道:“哦?”他已很感兴趣,听自己的朋友继续说下去。

    熟客说道:“唇香楼是沧凛州数一数二的酒楼,日进斗金并不算多。”

    初来朋友虽是第一次来,不过唇香楼的传闻早已知道,他并不否认。

    熟客说道:“但唇香楼却愿意用最好的一层来做一间客房。听说这一层楼一日的房钱,占了唇香楼一日所赚的钱的三成以上。”

    初来朋友睁大了眼睛,这么贵,居然还有人住。

    熟客说道:“这间客房虽然是唇香楼最好的一层,可是楼上楼下都是来吃饭的客人,非常吵闹,并不适合住人。可是还是有无数的人挤破了头想要住上一晚,只因能住上一晚,就是身份的象征!”

    初来朋友终于明白。

    阿启下了楼,向客人们致歉,熟客知道规矩,挥手示意无妨。

    现在住在客房里的客人,让阿启觉得很奇怪。

    以往来唇香楼住的客人,多半只能住上一晚,一来楼上楼下彻夜吵闹,虽然房间值得上所付的钱,但却不能安眠,绝大部分人都是睁着眼睛在里面坐到天亮的,二来房钱确实太过昂贵,一晚也叫人有些消受不起。

    但这位客人并不像以前那些一样,他在客房里一住就是半个月。

    这位客人不仅仅是有钱,更不怕吵闹。

    不仅不怕吵闹,还不怕这盛夏的炎热,虽然每天都有送冰块入内为客人降温,但对这位客人来说,似乎可有可无。

    这位客人在客房里一睡就是半个月,还是蒙着被子睡的。

    要不是每天送进去的饭菜都被吃光,房钱也照常给足,阿启只怕会担心这位客人睡死在客房里。

    这位客人是位白发老者,穿的衣服看起来还比不上阿启,外貌很是清癯,可以看出年轻时的俊朗。

    这位客人的名字也很特别,和他住进唇香楼之后的行为很是相符。

    客人的名字叫施自醒。

    施自醒并不是一个人,准确的说,并不是一个孤独的人。

    他虽未成婚,但有女伴,住在一起的那种。

    他很自由,女伴并不像平常的妻子一样喜欢管着自己的丈夫。

    他也不缺钱,过去的他,有着辉煌的人生。

    他忽然从家里消失了,来到了唇香楼。

    他需要一个好地方睡觉,但他也需要热闹,唇香楼是个再好不过的地方了。

    每次他从睡梦中醒来,都能获得许多东西,比如金银,比如字画,比如名刃,比如法宝。

    只因这是他的云则。

    眠梦化实。

    梦境与现实,对他来说不过是手心手背,随意翻转。

    他喜欢在梦境与现实中穿梭,对于别人来说,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区别,也许会很困扰,对于他来说,两者既都是真的,也都是假的。

    在梦境中,他比醒着时更加强大。

    这一次,他在梦中遨游冒险,重温年轻时的心。

    他的云则,像是人间灵魂出窍的法术,睡下时躯体在床,神识却已走远。

    半个月前,他入梦境,神识从唇香楼向上穿出,视重重楼层如无物。

    他站在唇香楼屋顶,向四下张望。

    这一次,他决定往西南方向走。

    在他波澜壮阔的一生当中,别的地方他已踏遍足迹,唯有西南方,他只去过一回。

    自昆婀岛始,西南一隅,皆为零星小岛,分布且广,彼此间距离相隔甚远。

    这样的距离对施自醒来说,等同于无。

    既为神识出游,无处不可容身,他时而坐于云端,任云随风走,时而踏浪于海,听随波逐流,时而又潜入水底,以水中鱼虾为坐骑,沉浮于明礁暗流间。

    此处为西海与南海交汇处,但距两海龙宫皆远,虽有龙灵,但亲缘皆与龙王甚远,府邸也远不及龙宫之大,只有一处的府邸,看起来像是龙王行宫,虽然不大,但气象森严,法度有序。

    施自醒到达一座府邸前,宫门匾额上书“西海行宫”,果然是西海龙王的行宫。

    他信步走入宫中,莫说留在行宫中的水族守卫,法力皆低,就算是龙王本宫的守卫,若非生具异目神通,只怕也难以发觉施自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