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闻录之乱嫡为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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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馄饨娘

    天启位于大陆中央,幅员辽阔子民众多,每隔五年列国朝拜更是盛况空前。

    德武帝在位十三年大功不多却也无过,国内繁荣安定,边疆也少有动乱。世人皆知德武帝对自己的老师十分敬重,哪怕乱了规矩也不曾置喙。

    寅时初,北城渐渐热闹了起来。北城乃是平民之所,大部分人天未亮便会起来谋生计。运气好的在落尘街的铺子里谋个差事,即可稳稳当当的睡到天亮,没有活计的就只能早早起来为了吃食奔走。

    蒹葭巷口有个简陋的棚子,昏暗的油灯照着不大的案板,隐约间一个老妇样子的女人正麻利的和面,身边一个清瘦的身影操着又大又粗的擀面杖忙活着。

    偶尔路过的人会和她们打个招呼,便脚步匆匆的离开。寅时过半,天边渐渐亮了起来。少女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露出一丝微笑,小心翼翼的收起油灯。

    随着天色升起,街道便热闹了起来。小小的摊子不一会就坐满了,馄饨的香气飘满了整条巷子。喝汤的声音夹杂着闲谈令这个小小的馄饨摊子显得无比热闹,偶尔传出少女清脆的声音,随后便跟着男人们爽朗的笑声。

    “萧儿!”

    来来往往的行人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叫喊,不用猜都知道是谁来了,少女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熟练的盛好馄饨端上桌。转身来人已经到了身后,一身天青色的袍子映入眼帘。那是一个面带病色的青年,明明已经快到弱冠之年,却只比少女高一点点,身子单薄的令人皱眉。

    “怎么跑出来了?让你爹知晓我也要遭殃不可!”

    嘴上说着责备的话,少女依旧小心的将人按到一边的板凳上,手里忙活着嘴依旧不停闲。青年笑着听少女唠叨,也不见烦。一会儿递条帕子一会儿送一杯茶,好不殷勤。一旁的婶子大娘笑着低语而过,两个当事人倒是没什么自觉。

    李嬷嬷皱着眉并未作声,忙碌间便到了申时,该上工的上工,该去铺子的去铺子。最近物价飞涨,生意也不好做,少女盯着盒子里的铜子儿也不知在想什么。

    “萧儿何必如此辛苦,明明”

    刚刚还在走神的少女突然抬头,凌厉的视线似是要把人的魂儿都射穿一般。青年吞了吞口水,有些僵硬的站起身。此时远处传来一阵喊声

    “少爷!不好了!老爷追过来了!”

    那个小身板一看便知是自己的小厮,就算再早些通风报信,那小厮的小短腿儿也是跑不过老爷的。未等小厮跑到近前,一个壮硕的身影就到了眼前。

    未曾多想少女便站到青年身前,那扬起的巴掌重重的落到了脸上,霎时便肿了起来。少女身形未动,依旧站得笔直,哪怕脸肿的老高也不曾抬手。

    “秦萧晗!老夫从未见过你这般脸皮的女子!未曾及笄便勾引我家郎儿,长大了还得了?!”

    青年愤怒的起身,苍白的脸也涨地通红。颤抖着想拉住秦萧的手臂,面前的人似是知道自己的意图一般,轻笑一声便回到了灶台边。

    “光天化日之下堂堂御膳房总管行凶,并当街对一个未及笄的女子打骂,不知鳯大人丢得起这个脸,鳯公子丢不丢得起。”

    少女站在灶台边,一身粗衣,一侧脸肿着,一侧还沾着黑炭。哪怕如此打扮都不曾折损丝毫凛冽之气,鳯老爷虽没有官职,常年在御前行走也是有几分见识的,就被这区区十三岁的少女吓住了。

    鳯朗盯着少女的脸,眼里满满的心疼,却也不敢违背自己的父亲,只得半拉半拽的将气的直哆嗦的鳯老爷拉走。

    见没戏可看人群也渐渐的散了去,李嬷嬷呆坐在一旁,泪水早就糊了一脸,背也弯了下去。少女噙着泪水淡定的收拾好桌椅,在衣襟上擦了擦手坐了下来。

    “萧儿.”

    秦萧捏着帕子轻柔的扫过嬷嬷的眼角,面前的妇人已经年近五十,以前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早早的爬满了沧桑,手也粗糙的令人心疼。将脏兮兮的小手放进嬷嬷的掌心,秦萧轻声开口。

    “萧儿还记得嬷嬷以前最爱玲珑坊的胭脂,涂在脸上轻薄又香滑,还有那青烟阁的落痕膏,用在手上最好.”

    李嬷嬷听到少女的话紧张的忘了哭,反手抓住秦萧的手,眼里都是担忧。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嬷嬷只希望萧儿能平安长大,嫁一处简单的平凡人家”

    剩下的话不言而明,秦萧没有作声,只轻轻的拍了拍嬷嬷的手,两人起身往巷子里走去。

    回到鳯府的鳯朗则是不出意外的大病一场,鳯夫人坐在床边默默垂泪,鳯老爷在房里烦躁地转圈,不时传出花瓶碎裂的声音。

    “妾身不明,那秦小姐哪里配不上我们郎儿,老爷何必如此!”

    鳯老爷是御膳房总管不假,说出去大家都会给几分薄面,但是说到底也只是个厨子,无品无级,在偌大的京城自然是微不足道。

    鳯府无妾,鳯朗是独子,鳯夫人怀胎八月时意外摔倒,虽保住了命,却从小体弱多病。好在鳯朗聪明,识文断字的早,早些时候也中了举人,却因为受不住多日的科考而榜上无名。

    “妇人之见!她秦萧晗哪里称得上一声小姐!”

    鳯夫人自小便疼惜鳯朗,真真是比眼珠子还上心。正因太过疼惜,为鳯朗选妻时则百般挑剔,平民不要,庶女不娶,高门之女又攀不上。便这么生生的耽搁了下来,眼看都快到了弱冠之年,娶妻之事却总是没有着落。

    一次外出采买时鳯朗结识了馄饨娘秦萧,回去同母亲提了几次,鳯夫人一开始听是个卖馄饨的孤女气得不了,又不好拒绝儿子。便拖了人打听,这一打听不要紧,原来这秦萧居然是秦府的小姐!

    这天启谁人不知德武帝的老师便姓秦,虽然早已仙逝,秦家却不愁后继无人。秦家并未分家,长子乃是一品西北将军,三子官居三品内阁大学士。

    “这秦萧虽出自二房,但是有如此显赫的叔伯何愁我朗儿没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糊涂!”

    鳯老爷一巴掌打在夫人的脸上踹门而去,那秦家可是你我攀得起的啊!

    而另一边还未发觉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的秦萧正在屋子里收拾东西,根据风声这几日便会有人接自己回到那个令人作呕的地方,不早做打算定是要吃亏的。

    李嬷嬷坐在炕边绣着帕子,右眼却不停地跳着,跳的连心脏都一圈圈的发紧。一针扎偏指头上便见了血,嬷嬷心神不宁的丢下秀品下炕去拉秦萧的手。

    “小姐.我这心慌的厉害,怕是要出事啊。”

    秦萧翻过嬷嬷的手,将出血的指头含进嘴里,笑着安抚老人。

    “咱们已经至此还有何好怕的?那秦老头死了多年,大伯常年不在家,三叔待我不甚亲热却也是有求必应的。无非是那梁氏会生些事端罢了,我还能怕了她去?”

    李嬷嬷在心底合计了一番觉得在理,便也不再说话,回到炕上继续秀着东西。秦萧目光微寒,转身继续收拾东西。那话也就安慰嬷嬷罢了,自己年俞十三,已经到了要说亲的年级,在外顶着秦家长女的名头随便嫁人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的。梁氏哪怕再恨,也不能不顾着秦家的脸面。

    听说自己那庶妹带着嫡女的名头议了四皇子的亲,成不成的两说,这个时候秦家想站队未免太早了些,就怕是此事有诈。且这祸事势必会烧到自己身上

    深夜,李嬷嬷辗转了许久还是敌不过睡意早早睡去。秦萧试探了两番点了嬷嬷睡穴,穿好夜行衣翻窗而过。

    早已过了宵禁,街上空无一人。秦萧趁着夜色顺着墙根摸出了北城,北城和南城的中央地带便是京城的销金之所,碎石销金窟,却占着个极为文雅的名字“流觞弄”。

    流觞弄其实是一条街,里面包含了一切可以一掷千金的场所,赌场,拍卖行,花楼数不胜数。这里并非男人的天堂,天启对女人并不苛刻,在朝为官者有之,经商有道着有之,乃至武林盟主都曾有过女性。

    秦萧躲过巡街的士兵,在街头的南风馆顺着窗子翻进了二楼的一个房间。屋内燃着淡淡的檀香,屋门紧闭,能隐约的听到外面的调笑声,

    榻上稳稳地坐着一个人,头发披散着却丝毫不见凌乱,眉宇之间英气十足,蓝色的长袍随意的铺在榻上。听到窗子的动静微微挑眉。

    “怎的如此慌张?”

    秦萧扒了扒头发,换了个姿势坐在地上不吭声。两人僵持了许久,榻上的人叹了口气,微微动了动身子下榻。待人站定才发现,怪不得长袍会披散在榻上,那美人身高将将四尺半。

    正常尺寸的袍子穿在身上足足大了好几圈,美人挽起袖子也不提下摆就向着秦萧的方向蹭了过来。哪怕闭着眼睛也准确的找到了地上的人。

    袍子拖在地上的声音令美人十分开心,抬手准确的捏上秦萧的脸,白赋勾起唇角轻笑

    “抓到你了,小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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