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履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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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风吹池皱起褶痕

    棋道作为一门高雅的艺术,夫子自然是很用心的教过,然而张启在这方面似乎是很没有天分。如果把夫子的棋艺比作天上的太阳,张启可能仅仅学到了一缕光的本事。 起初还能半懵半懂的看一些,到后来两边落子渐渐多了,他看着棋盘上双方黑白交错,虚实百变,只感觉摸不着头脑,还有些昏昏欲睡,再抬头看看时间,大概快要过去一个时辰。

    张启觉得无趣,于是在王晋侧面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对王晋说:“少爷,等这么久了碧姑娘也不见回来,也许人家一上午都不回来了,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这时王晋正聚精会神看着棋盘,听到他这么说,头也没回道:“你如果等不及了,就先回去吧,稍后我和他们一起回来就是。”

    张启心想这样也行,于是便出了园子往回走去。

    现在已经是上午,大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男男女女,三三两两,有那游商带着货物在高声叫卖,有相互认识的彼此招呼一声,更有的相约到酒肆茶馆吃喝一顿。

    在路过大街的时候,恰好是刚才买扇子那里,张启看见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的青冠道长正在向刚才那位店家问路:“这位店家,请问东村怎么走?”

    这时这位店家正在打理摊子上的货物,听到以后随手指向一边说:“顺着我指的方向一直走,你能看到一颗大梧桐树,树的旁边不远处有一座院子,那里便是东村村口,过了那里就是东村了”,然后他热情地问了一句,“这位道长是第一次到这边来吧?”

    那位道长口里称是,一边顺着店主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眉头轻耸,又问道:“店家,这边应该是西北向,怎么会有东村呢?”

    店家稍想了想,回答说:“我没记错,那边的确是东村,要说为什么,我也说不上来。”

    张启在旁边听了,料想这位店家应是近年才搬过来的,于是走过去对那位道长说:“店家他没有指错方向,那边确是东村。至于这名字怎么来的,得从一百四十年前说起。这里原本是一片不毛之地,当时国家发生了一场内战,波及甚广。清田镇的先祖和他的族人、乡亲为了躲避灾祸,流落到这边,筚路蓝缕,慢慢开辟出清田镇。后来,随着人口越来越多,范围越来越大,众人相互称呼来往极不方便。”

    张启停顿了一下,整理思绪,又接着说道:“于是有人请镇长为各村取个名字。这时问题来了,镇长德高望重,可惜没读过几句书。他巡视到东村的时候,便说这里就叫东村吧,相对的东边那个取名叫了西村。此事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就连本地人都经常走错。时隔三代人,两村村长正在商量把名字给换回来呢。”

    这位道人听到身后有人释疑,转过身来,一张素洁的脸带着淡淡的微笑,对张启说:“这位小哥好见识。”他看起来非常年轻,若不是下巴上微浓的胡茬,恐怕会被人误认为是一名刚刚及冠的年轻小伙。

    “我正是要回东村”,张启有些诧异对方看起来竟然如此年轻,却没深究,只是对道长说:“道长不如与我同行。”

    这位道长含笑答谢,又转身与店家道一声谢。于是两人一起往东村行去。走在大街上,张启问他说:“道长到东村是有什么事情吗?”

    这时这位道人驻足观望,眼睛迷离地看向天际,脸上挂着缅怀的笑容,轻声说道:“我来看我妻子!”

    张启听了心里很是纳闷,思量自己算算也在东村住了整整四年了,却是第一次见这道人。也没听说过谁家叔叔出门做了道士,这里怎么会有他的妻子,于是他问:“不知哪位阿婶是道长你的妻子?”

    道人似被问道伤心之处,低下头来,脸上的笑容渐渐有些黯然,但还是勉强笑着说:“小兄弟应该没听说过,她已经逝了,唤作司璐。”说完又往前走去。

    张启细想一番,依然没记起哪位婶婶叫司璐的。他提脚走出两步,突然醒悟道长的妻子已经死了。

    这时他才想起夫子家后面小山坡上葬的那一位,好像是叫司璐来着。那是一座新坟,也没听谁讲过,到是每年不知是谁在祭拜她,算算时间,大概就在这一两天了。

    接着他想到似乎又有水果可以偷吃了,他家少爷带着他每年可是偷吃很多,还有那房小虎。也没见谁责骂过他们,没想到这回似乎遇到正主了。不过好像也不对,这位道人怎么会不知道去东村的路?张启这一走神回来发现道长已经不知不觉离了好几步,于是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各有心思,若有所思,一路走来,到镇子口的时候,忽然同时停下,看向前方,表情各异。

    顺着他们的眼光看过去,原来迎面走来一位美丽的女人。尽管她一身葛衣粗麻,绰约的风姿依然掩饰不住。她的一只手牵着一位淡青衣着的姑娘,两人一边漫步走来,一边四处游览,那女子还一边给姑娘说着什么。这位姑娘嘴角嗪着笑容,在她身侧静静地走着,伴着清风,裙踞微扬,发丝飘动。

    似不经意间看向这边,那女子微微一愣神,向这边稍稍颔首,带着那姑娘,从两人身边走了过去。

    背影交错而过,那女子已经走出了几步,终究说道:“听我一句劝,回去吧。你要去的地方暂时去不得,至少近日不能去。”一句话说完,已经相隔十余米。又听到那位姑娘在问:“姑姑,就是他吗……”

    道人听见那女子的话,很是感伤,十分低沉,自言自语道:“这四年来,我游历八荒,寻觅天下。”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前些时日,终于得到一些消息,心中无限欢喜,恨不得立刻出现在她面前。我……我怎能不去。”又怅然叹气说:“昨昔尚未远去,今时今日又至,我怎能不去!”

    再没听到那女子说什么,道人也没回头,只是看旁边的张启一眼,若有所思,然后拍了下他的肩头,说:“小兄弟,回神了!”

    这下虽然唤醒了张启,他却像丢了魂一般,扭头看向身后,口里絮絮念着:“野有蔓草,野有蔓草,野有蔓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