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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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破晓(下)

    天际刚刚吐白,入冬的雾气日渐浓稠。视野可看清的大概就是近在眼前的事物。

    云抹围着村子转了一圈,村庄不大,零稀几间屋舍鲜见人往。勒马看着四周:“应该就是这里吧!”

    沐颖风扶开帘子,长时间的奔波面色一片煞白。百里路上困的慌,在马车里睡的正熟还打着呼噜。脑袋重重的撞在了车壁上才醒了过来 。

    马车停在一间低矮的茅屋前,种着一排泡洞,大的碗来粗,小的茶杯大。入冬时节紫的白的花瓣落了满地。靠近屋舍的那颗泡洞系了个小花狗,看着这闯进来的人,弓着身子喉咙发出低沉的嘶叫。

    百里幼时被狗咬过,见那狗就害怕。像个小孩似的拉着沐颖风的衣袍,躲在他身后不敢吱声。

    云抹忍不住的咯咯笑了起来:“以前还总是拿那些蛇蝎吓我们,原来你也有怕的东西,下次可就有办法治你了。”

    “嘿!”百里有些窘然,“你这小丫头!”

    说话见雾气中走近一人,后背着个竹篓子。像是没看见面前的人似的,直接从她们旁边过去了。那花狗见自家主人回来了,欢喜的翘着前踢,围在他旁边。

    岁月或许会在他的身上烙下苍老的印记,在本来的模子还是刻在哪里的。沐颖风虽是多年前见过那么一次张管家,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张伯!”那花狗见来人却蜷缩在了一旁,连吱声也不敢。

    老者径自开门进去,不做理会的忙活自己的事情。

    沐颖风并不会就此罢休,也知礼的等在门前。不禁掩面轻咳,一连串的声息停不下来。

    “公子。”云抹面露担忧,这几日赶路也没有休息过,沐颖风的身子自是吃不消。

    “我……没事。”沐颖风缓了缓气,面色更是难看。

    百里在旁边看着却也没法子,该试的药都试过了,事到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

    “进来吧!”老者将烧好的热水提到桌前,酌了三杯,放在他们面前。自己也坐在了某一处。

    “我知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话音甚是苍老,“这些年总有许多人来找我,重复的问着同一个问题。但结果都是一样的慕安容死了,慕家也从武林上消失了。”提起往事苍老的脸庞似是承受的莫大的伤痛般,“那些他人的伤痛,你们这些人为什么都喜欢耿耿于怀的追究呢!”

    其实幕府后来的那把大火是他放的,那是在后半夜,秀园的火灭后,他翻找了每一个地方,别说是活着就连慕安容的尸首他也没找大。危兮的幕府全靠慕安容支撑,如今却只剩一个空宅,他在幕府也是服侍过两代的人,被官府封锁,或是被倭寇抢劫,这些都是他不想看到的结局,所以他在遣散了所有的下人后就一把将一切都烧干净了。自己找可个这样的地方,想着就此一生,却难得安宁。

    “您误会了。”云抹有些惶恐小声道。

    “是我们太贸然了。”沐颖风喝了口热水,喉咙滋润后舒坦了许多,“但这些事我们必须弄明白。”

    老者抬头不觉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蓦地觉得有些熟悉感,但一时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我们是为上官善儿的女儿慕安涟而来的。”

    听到这个名字,老者不觉吃惊。忽想起眼前这个熟悉的人,是在上官善儿和慕清河成亲不久,来过一次慕府,说是上官善儿的娘家人。只是后来不知怎的匆忙离去,就再也没来过。

    “二小姐出生时就夭折了,公子也该是知道的。”不免叹息,“本该是两件天大的喜事,不想却是一喜一悲。”

    “两件天大的喜事!”沐颖风不禁问道。

    “大夫人和二夫人是同一天分娩的。”张管家道,“我知道的只有这些,至于你们说的二夫人的孩子,产婆抱她出来的时候全身发紫,以然断气。”

    沐颖风坐在马车上一直都没出声,不知在想着什么。

    “我看你就别在为这些事情伤身了。”百里看不过去,就因为一个梦,一点真实性都没有,就这样颓然的寻找,“张管家都确认是死了的,哪还能有假。”

    “不……”沐颖风抬眸看着百里,眼眸清澈而坚定,“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

    百里一头雾水的挠头:“难道又死而复生了!”想想就诡异。

    沐颖风并没有作答,因为这已经不单单只是要找到涟儿那么简单了。

    绯一忘记那一日自己是怎么离开药庐的,那仿佛就像是一场噩梦般,自那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九歌,她去求苏继明帮忙,将一切都告诉了他,却被怒喝了一番,被禁足在闺房不得出去。那从来否没有见过爹爹发那么大的怒气,她想她不仅害的九歌,而且是真的闯大祸了。以前她磕碰了一下爹爹就心疼的不得了,这次不管是绝食还是怎么,苏继明都没有再来看过她了。

    听到门上的锁被打开的声音,绯一直坐起身子,直到看到来人鞋子都顾不得穿,哭腔着扑进李静柔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李静柔安抚着怀里不停抽蓄的身子。

    “你几日没吃东西再这样下去身子可怎受的了。”李静柔将饭盒的饭菜一件件的拿出,都是绯一爱吃的,“况且今日还是你的生辰。”

    看着那些美味的食物,却一点也提不起绯一的兴趣,“娘亲,九歌呢!找到九歌了吗?”绯一抹了抹眼泪急急切切问道,“要是知道会闯这么大的祸,我是怎么也不会让九歌去的,都怪我,是我不好。”

    “不是你的错,会找到的。”李静柔勉强笑道,“明德山庄的人都在找,一定会找到的。”

    绯一拉着李静柔的衣袖:“娘亲,你告诉爹爹是我让九歌去药庐的,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是找到了九歌,你让爹爹千万不要惩罚她。”

    “绯一。”李静柔轻抚着绯一额前凌乱的秀发,“其实不一定非要找到九歌的。”看着绯一通红的眼眶,“也许她逃出去了呀,离开了明德,这样不是更好吗?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的阿!她该有她的亲人,该有她想要去的地方和她想要的生活。”

    “其实没有消息,也许才是最好的消息。”

    李静柔的一番话,让绯一发了许久的愣,这些都是她从没有想过的。在她眼里苏继明救了九歌,那么九歌就该理所当然的陪在她身边,她对九歌很好,虽然有时候会有些无理取闹,但九歌从来也不会介意,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是否是九歌情愿的,她没有家没有亲人,只身一人,甚至连记忆都丢失了。可自己却从来没有帮她找寻过什么。

    “绯一,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我想要找回的丢失的那段记忆,我想知道,我……到底是谁。”

    而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像陷进了一个谜团。那些古怪的家伙是什么,那个召唤她的女子,莫大夫那个一向温和的人,绯一揉了揉头疼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倒在了地上。

    烛光照耀的屋内,忽听一声清脆的摔杯声,和怒喝:“一群蠢货,三天时间连个丫头都找不到。”

    地上的人瑟瑟发抖,颤抖着嗓音头也不敢抬的小声道:“山庄,我们里里外外都搜查过了,却都没找到。门外看守的人也未见出去过。”

    “估摸着是有人故意藏起来了吧!”莫大夫一手开阖着茶碗,霍然顿住,看着一脸怒气的苏继明冷声道。

    如果那天不是苏继明即使赶到,那些家伙险些就被莫大夫放出来了。这些确实是他命莫大夫炼制出来的,但却不是用来找人的。

    “莫大夫这是何意?”苏继明坐回椅上,面上仍是谦和道。

    “九歌已经中了尸毒,凭她自己是逃不出明德的。”莫大夫道脸色阴霾难测,“而你……一直都在阻止我,现在语彤没了,一切希望都没了。而这些都是因你的宝贝女儿而起。”

    苏继明冷笑,连最后的一丝愧意也没有了:“即使没有绯一,语彤也不会活过来,人死不能复生,这是不变的真理。现在只是让你接受事实罢了,当日我的初衷是救你的报答之恩,却不想反而让你怨恨了我这么多年。”苏继明抽出旁边侍从的剑,扔在桌上,“现在我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

    莫大夫没想到苏继明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握住桌上的宝剑,手臂还有些颤抖,除了长久没有握剑的缘故,这也是个生命的赌注。在他举剑直指苏继明脖颈时,旁边的人相继拔剑,寒光闪刺了莫大夫的眼睛。

    “哈……哈哈……”莫大夫看着巍然不动的苏继明,果然他是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他有十足的把握自己不会杀他,或者即使失算,也许在自己还未杀死他的时候就以成了刀下魂。莫大夫丢下手中的剑,像发疯般的冷笑,“苏继明果然是苏继明,不过终有一天你会像此时的我一样得到报应的。”

    侍从持剑的手还有些抖动,看着那渐渐走近的人,像是一下苍老了十几岁般,满头的白发,颔前的胡须也是银白色,在那透着悲凉的笑声中就像一个疯子。不觉害怕的为他退让出一条路来。

    苏继明的脖颈还有鲜血像娟娟流水般的流处,他像是一个感觉也没有一样。望着那个消失的苍凉背影,缓缓道:“找,翻空整个明德也要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