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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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雨夜(下)

    威严的宫殿在夜里显的格外安详,静夜的甬道上,掌灯宫女捧着琉璃盏在前方照明。御撵上的女子,凤冠在冷冷风中敲打的很是清脆。宫人见了,都匆忙匍匐地上,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水洼在灯光的折射下,将御撵上女子柔美的面庞照耀的清清楚楚。

    那宫人神出鬼没的抬起头来,刚对上一双凌厉而来的凤眼,吓的猛然摊在地上:“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头在地上砰砰的磕着,光洁的额头渗着血迹,还像是没知觉般。鲜血顺着光洁的青石板,像一条蠕动的细蛇般,与那水洼融在了一起。

    御撵上的女子并没有吱声,只是个侧目看着宫墙外的天空。虽是深夜,远远望去的天空呈现一片深红色。那宫人求饶的声音还一遍遍的在身后回荡。

    带着雨夜的湿气走到寝宫。偌大的宫殿不见一个宫人。只点了个琉璃盏微弱的罩着某一处。

    沉洁扶开面前的那一排水晶珠帘,漠然的看着沉香木榻上躺着的人。

    还是一头青丝,依稀可见的俊郎面容渗透着显而易见的苍老。从龙被中伸出颤巍的手,晃荡了好几下。碰到那双纤长的玉手时,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般紧紧握住,喉咙里艰难的哼出几个字:“爱妃……救……救孤。”

    沈洁只是冷漠的看着他,这个埋葬了她所有青春的人,蓦然的甩开。

    “你……你……”只是看着此刻面容狰狞如地狱修罗的美丽女子。她穿的很庄重,嘴唇像染了鲜血般的,面色更是白的渗人。一身凤袍,上次穿的时候还是在册封大殿上。她站在他身旁,在大臣的劝阻和谩骂下,一步一步的走到他身边,当时他也是这样抓着她的手,很紧很紧……

    “为……为什么……”

    “还不明白吗?”女子轻薄的嘴唇张开道,“我-就是要你死。”沈洁的语气很怨毒,瞳孔睁的圆大。

    “孤对你不薄阿!”男子颤颤巍巍的道出这一句,就一直咳的停不下来,喉咙涌出的鲜血溅洒在地上。

    女子并没有因此而有任何的反应,似是在思考怎么回答他的问题:“是阿!你待我不薄,可是……你却毁了我。”后面一句话,沈洁是从喉咙里低沉发出来的,随即是个惨绝美艳的笑容,“我也曾想离开的,是你让我家破人亡,断了我所以的期许。”

    男子脸上满是震撼,他以为他做的天衣无缝:“所以你一直都在给孤下药,杀死了孤所有的亲信。”

    “呵呵……”沈洁仰头大笑,像个疯子般,眼角都笑出了泪花来,“这些都你是该得的,现在你也就去给他们陪葬吧!”

    “不!不!来人……来人……”男子拼命的拍打着龙榻,希望可以引来什么人,然而偌大敞开的大殿门旁没有一个身影。他不停的挣扎着,裹着蚕丝被从榻上滚了下来。伸出手艰难的向外面爬去,而僵硬的身体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沈洁只是几步就挡住了他的去路。

    “娘亲……”一声稚嫩的哭喊,寝殿大门不知何时站了个不足三岁的孩童,赤着脚,看着眼前的一幕却不敢再动弹。

    “永儿!永儿!”男子伸出手呼喊着。

    “永儿别过来。”沈洁大声道,吓的孩子连哭都不知道,只是惊恐的看着,直到赶来的小鱼将其抱走。他撇过头看着,幼小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他母后双手紧紧掐在无力抵抗的父亲的喉咙处,连一声惨叫都没有。

    直到感觉手下的人没有任何挣扎,沈洁才松开了手。男子双眼大大的睁着不得瞑目,他一生骁勇,不想到晚年竟落了个这样的结局,“辰霜。”那是奄奄一息下喊的最后一个名字。

    “皇上驾崩了!”

    “皇上驾崩了!”

    声音从一道又一道的宫门向外传出,宫人们都纷纷跪拜在地上。

    大丧钟一遍遍的敲响,传送着一代君王的死讯。万家灯火莫的亮起,都向皇宫的方向跪拜。

    站在月光下的男子,一身玄色衣袍很是清瘦,那远远传来的钟声,在耳畔边一遍遍的回荡,良久男子才缓缓的跪于地上,抬起的眼眸盛满泪水:“丘明备马,我要去给父皇送行。”

    “殿下不可!”名唤丘明的男子没有任何思索的劝阻道。

    “为何不可,我身为皇子,为自己的父皇送行,她沈洁还敢公然的杀了我不成。”说到这个名字男子都咬牙切齿,后又似是感叹的缓缓道,“他虽并没为我做过任何事,但他毕竟是我的父皇呀!”

    他的身份已经是个公开的事了,虽说是件丑事,但人尽皆知后也就没什么了。

    她的母亲本是镇羽侯的妻子,夫妻二人琴瑟和鸣,非常恩爱,被不少人视为传颂的榜样。

    后来不知从那传出镇羽侯结党营私的消息,并还收集了不少的证据,镇羽侯因此被收押入牢。皇上在镇羽侯行刑的那一天,将准备自杀的侯爷夫人易辰霜接入皇宫。并封为梅妃住于梅园,但并没有多少人见过这个梅妃,也鲜少有人知道她的身份,易辰霜因此而被蒙上了神秘的身份。

    真相往往是残酷的,所有的一切,竟都是皇上窥探于辰霜美色的一场计谋。易辰霜无数次的自杀,无数次的刺杀,都以失败告终。身边监看她的人没一个敢放松警惕的,只怕稍稍掉以轻心,项上的脑袋就保不住了,直到后来易辰霜有了身孕诞下苏弥。

    谁也说不清苏弥到底是谁的孩子,易辰霜每次都说的模棱两可。直到后来苏弥六岁时,一位算命先生说苏弥是有帝王之相。皇上因此果断的认定苏弥就是自己的孩子,欲要立他为太子。

    而辰霜却服毒自杀了:“我……我一直在受着煎熬,陛下待我很好,但辰霜不能愧对夫君,臻儿他……他就是陛下的孩子,但请陛下答应臣妾,请陛下下旨让臻儿回到镇侯府。”

    那一道圣旨颁下,谎称是镇羽侯托梦所为,开始人们都觉得荒唐,后来却都相信了。而年仅六岁的苏弥,就这样成了镇侯府的小侯爷,但他并没有因此逃脱所谓的命运,因一句预言每一天都在死亡边徘徊。皇上虽并不管他,那之后却整整十多年从未立过太子。

    可他始终记得在辰霜的灵堂前,那个孤傲的人说过的话,“他是孤一生唯一爱过的女人,若不是什么所谓的帝位的争夺,在很久以前他就该是孤的女人。可是孤却亲眼看着她披上嫁衣,成为别人的女人。孤有罪,但孤没有做错。”

    之后苏弥就没有再见过他了,其实他并不恨他,却一直无法面对他。而自己又无心朝野,一直过这闲云野鹤的生活。他曾一直以为自己的一生就这样了,直到沈洁的出现,这个神似她母亲的人,颠覆的无数人包括他的人生,慢慢的将那个预言推向现实。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顾,沉吟至今。”

    是谁……是谁在哼唱!

    那是茫茫一片的白,蒙蒙雾气中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那清亮空灵的歌声似乎就在耳畔。

    “你是谁?为什么从不肯露面?你出来阿!”九歌环顾着四周大声喊道,而那歌声忽然就戛然而止了。面前忽然出现一抹纤长的白衣,乌黑秀发无任何装饰的垂落,“我的儿阿!”

    九歌猛的被惊醒,自己竟伏在桌上睡着了。夜雨已经停了,窗外的月光更显光洁,绰绰月光中多了个黑影。遮挡了面前一大半的月光。

    “萤……”

    苍白的脸庞还有丝丝细汗,吹了冷风恍惚觉得发冷。萤一直拉着九歌,脚步很快,几步就跃过了几道护墙。要是自己一分心恐怕就跟不上了,不想几日萤的武功就有了这般大的飞跃。

    “我们去那?”

    “离开!”

    离开!孟庄还沉寂在喜庆中,一夜的雨,庄子像被浣洗过般,大红灯笼照着更显明亮。有些宾客还未离去,甚至可以听到前庭人声鼎沸的闹腾。但明德却并为因此而放松警惕,哨兵一波接一波的,根本不留人逃走的空缝。

    “那有人!”放哨的人惊呼道,话音刚落便被人一脚踢晕在墙角。

    “走……”萤拉着九歌的手一直都很紧,她都能感觉到萤手中的汗,远方的烛火越来越近。

    九歌却忽然松了手:“萤,我走不了,现在很多事情我现在必须弄明白。”九歌这才发现了萤俊郎的脸上却是这一块那一块的青肿,她早就听说秦泰脾性暴躁,看来萤在他手下一定受了不少罪,“你快走!”

    他其实并不敢保证他们能逃出去,是趁着秦泰出去才逃出来的,本只是想见一面她,可是看到她的那一刻,忽然是那么想和她离开这个地方。

    萤没有说话而是跃身向另一个方向去。

    “怎么回事阿!”听到慕安容的消息,沐颖风半夜便收拾行装离去。看着外面匆匆跑走的士兵,云抹奇怪道。

    “人多眼杂呗!估计是混进了什么人吧!估计会有热闹看。”百里难得出来道不想那么快离去,看着沐颖风,他自是没那闲心估计这些事,一心只在那个消息上。

    百里撇撇嘴,认真的驾着马,离那灯红通明的地方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