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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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纵火

    扑朔的光打在漆红的木门上,锁匙的门锁。乍看像一朵盛开的木兰花,花心呈一个星形的孔。安容不知怎的手不停的打颤,钥匙也从手里脱落了。深呼了几口气,重新将钥匙拾起。

    齿轮的转动声,推开沉重而古老的大门。上次没有细看,整个祠堂建的很高,即使没有烛光,也可以在清亮的月光中,看清整个结构和布局。四周墙壁挂满字画,大多出自先人的手笔,整个设计十分巧妙。墙壁上有很多不规则的被凿空的部位,用木兰花修饰。借着外面照进的月光,打在屋顶上,通过铜镜的反射,就像一副壮观的星河图。

    慕家从来都是一脉单传,其他的都是女儿,入不了祠堂。陈列的灵位并不多。

    安容点了香,在地上扣了三个响头,那是真的响。清脆的在这静夜里砰砰作声,白皙的额头红肿了一片。不知怎的心里刚进来时还觉恐慌,现在竟也平静了许。

    “列祖在上,孙儿安容此来却有所冒犯,但慕家绝不应该就此败落。也请列祖保佑慕家,保佑我爹,平平安安。”最后的几句话,诚恳中仿若有许的哀求。

    白日里安容四处都翻找了,就连慕家的书楼,也被她捣毁的乱七八糟。

    但此处,觉得唯一可以存在的地方也一无所获,整颗心都凉了。躺在深深的草丛堆里,看着静若流水的夜。晚风吹乱了丝发,只是随意的掠过耳畔。她是真的累了,看着夜空,听着虫叫。缓缓的闭上眼,忽然猛的睁开:不,还有一个地方的。轩阁,上官善儿的轩阁。那个被一直封闭,不让任何人进入的地方。

    轩阁紧逼的大门,让人不禁的想,推开门的一霎那,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推开门的瞬间出现眼前的又是怎样的风景,一定是于此不同的。

    “小姐!”安容刚上了两步台阶。管家打着灯笼,叫声的迫切,还有即时阻止的庆幸,“夫人不肯睡觉,到处找你。”

    安容跟着张管家走了两步,还不禁的回头。她忽然好奇了,上官善儿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可以得到父亲这般完整而痴心的爱。

    “张伯。”安容语言明显疲惫,暗暗风声中。这个声音竟也让人觉得亲和。

    张管家像是洞察一切般,不等安容说完,便开口道:“老奴知道小姐此番用意,但是老爷不告诉小姐,也是为了你好。慕府虽然没有了以前的风光,能够平平淡淡的生活也是好的。小姐又何必再去执着于以前呢。况且慕家剑法从来传子不传女。”

    安容静静的跟在后面,不知是听进了还是没有,只是没再说话了。

    张管家也不再多言,一路安静的只有鞋面于地面摩擦的声音了。

    杨素婉在院中不知等了多久,安容刚走到拱门下。她就急匆匆跑了过来,拉着安容的手,面色关心:“怎么这么冷,你看你衣服还穿的这么少!”说着拉着安容往里屋走,“走,到里屋去加些衣服。可别冻坏了。”这话听着熟的很,以前根子她娘总说,还会给根子做新衣。虽然也就几块旧布补在一起。她都好羡慕。

    安容像个木偶般,任由杨苏婉拉着给她穿衣。看着面前温婉为她打理衣领的人。她再也忍不住,扑进杨苏婉怀里痛苦起来:“娘!娘!”安容一遍遍的叫唤,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的滚落下来。

    杨素婉被吓到了,本是想把安容拉开的,触到颤动的身体,突然停了:“你小点声音哭好不好?容儿在睡觉,别把她吵醒了。”

    她看着躺在塌上的枕头,一个没有任何生命的东西,也能得到这般的爱护。而自己,一直以来竟连这点幸福都不曾得到过。

    “今天晚上,我可以和容儿和你一起睡觉吗?”安容满脸的泪水,看着让都人心疼。

    杨素婉想了半响,茫然的点头:“好,只要不吵到容儿就行。”

    夜里的风有些凉,安容裹着被子,侧身看着身边以然熟睡的人。忍不住挪动着身子向她靠了几分。隔着薄薄的深衣。可以感觉到她体温。是那般暖和。那是久违的母亲的味道。让她忍不住的贪婪。默默的乞求,这夜长一点长一点再长一点。那悄无声息而来的,是深深的困意。压着沉重的眼皮,进入深梦。

    有人喜欢做梦,梦里的地方没有悲凉,没有痛苦,所有的色彩都是那么明艳。穿着红夹袄的她,就是个十岁的丫头,拉着母亲的手不肯走,直到要到了梦寐以求的冰糖葫芦。回去后父亲会拷问她,今日夫子又教了什么!

    她会因和根子打架弄脏衣服,父亲会责罚她,却在她生气后,买她最爱吃的糕点。

    梦里的美好,美好到嘴角也不禁挂着微笑。而又是什么力量打碎了一切的美梦,那种窒息的感觉,是那般真实。

    安容猛的睁开眼,未关的窗户,迎面吹来的冷风。杨素婉一头秀发在风中凌乱的飞扬。整个身体就压在安容的身上。纤纤细指,此时就像一个魔爪般,抓着她的脖子不放,表情狰狞,还一遍遍的凄厉叫唤:“掐死你,我要掐死你。”说的是那般怨毒。

    安容也是学了武功,她可以轻巧的一把扳倒杨素婉。出于生的心理,伸出的手,在看到她表情的一瞬间放下了。

    湿润的眼睛,看着面前失心的人一动不动。她要好好的看清楚,在喝孟婆汤之前好好的记住,这个把她带到世间的。她的母亲。她是那么畏惧现实的残忍,这对她自己也是最好不过的解脱。

    而此时脖子上的束缚竟然消失了,安容忍不住的咳嗽。每发出一次声音。喉咙就疼的厉害。

    杨素婉抱着枕头在怀里,细语道:“容儿不怕,容儿不哭。你看那个恶毒的女人,我们烧死她好不好?”

    火!熊熊烈火!从桌上翻倒的灯罩烧起。在风吹下以最迅速的姿势,就像一条火龙一样,迅速伸展开来。

    尖耳的笑声在深深的夜色里,肆无忌惮色响起。睡梦中还不情愿醒来的人,忍不住的皱眉。直到锣鼓声呼叫声,惊天动地般的响起。

    所有的人都齐聚在秀园,这个曾让他们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畏惧的地方。有人掩面哭泣,有人歇斯底里的呐喊,水是那么的薄弱,被红光闪烁的火焰一一吞噬。

    “小姐,小姐还在里面!去救小姐阿!”张管家叫唤着。

    只有怯怯回声:“火太大,救不了阿!”

    野外草丛唏嘘作响,“死了,烧死了。”那个失心般的人,看着面前的白衣男子。更加疯癫的大笑。

    后来有说书人说起这件事,他说那是天火,是那死去的二夫人上官善儿的愤螨。却不想害了十岁的慕安容,连尸体都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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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袖。”穿过长廊,可看假山环绕的溪流,百花争艳的园林,和着忽停忽落的彩蝶。女孩一身束腰紫衣,一头柔滑的青丝插着两柄流苏瑶簪,随着急匆匆的奔跑,猛烈的摇晃。发出清清翠翠的声响。

    脚步在女童的呼叫声中越来越急,

    呼声却越来越近,绿袖无奈回头看着女童,通红的脸,细细喘息。藕白的手因为叉腰的动作露出半截来:“你跑这么快干嘛,要累死本小姐吗?”瞅着搁盘上的药碗,光闻味道就觉得苦涩,“那雀阁的女孩还没开口说话。”嘴里还忍不住嘟囔,“说是奴仆,过的日子比我这做小姐的还享受。”

    一个月前她满心欢喜的等着自己十岁的生辰礼物,却见自己父亲,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孩回来。

    “爹爹不是说带礼物给我的吗?”她宣泄着自己在亭台等了一夜的不满。在看到女孩苍白的脸,莫名的心疼。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也不只是受了什么罪。

    “你若是喜欢,等她伤好了给你做奴仆便是。”

    庄中女孩甚是少,大多都是男弟子。对于这个女孩让她新鲜也好奇。就像一个谜一样,想要去探寻。

    只是日前,自听说那女孩醒后。她本是欢天喜地的,却一次次的吃闭门羹。她大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只能回去后砸东西来发泄,满地残骸。

    “说了,昨天她看到院里开的花。还问我是什么花来着。”绿袖回答。她先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后来确定是那个坐在院廊下女子开口,顿了顿,“白玉兰,本不是这时节开的,不过这是从西部引来的。花种特殊。”

    绿袖不知她有没有在听,呆呆的看

    着那盛开的白玉兰,眼神呆滞:“这里是那。”

    “明德山庄,是庄主把姑娘你带回来的。”

    后来又是沉默,不过那还是她醒来后第一次说话。那个还是孩童般的身形,却有一张不相称的成熟冷漠。她虽长的好看,倾国倾城都觉不够准确,却让人发寒的不敢看。

    “人醒了,又能说话了,也该知道自己的身份阿,连杯早茶都没给本小姐端过。” 绯一怒气冲冲的往里走。

    “小姐!小姐!”绿袖在后面叫唤,懊恼着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就自家小姐的脾气,怕是……绿袖不敢想,赶紧的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