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又能了解多少人心
孙局长是跑进班子会议室的，满头大汗，进来就一个劲地说不好意思，到省厅去都走到半路上了，说是开会，又赶回来了。局长笑笑说，我是想着领导班子都没有出差，所以早上才通知的。
会议就一个议题，关于提拔一名行政处长的事情。关于人选，自然是小吴了。今天要说的事是什么时候把这个事情给落实了。人员已经确定，今天这个会议只不过类似一个通气会，告诉大家要具体操作这个事情而已。局长开玩笑说，再不提个行政处长，我就是几头子不是人了，金兆良都已经是金书记了，还干的是处长的活；职工呢，又骂我又骂他，说我是等着收好处才提拔干部，说他是占着位子不让。
孙局长心里清楚，局长这么说都是针对他的。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把他在下面的一些牢骚总是及时给局长报告上去。看着这个把他当“外人”的班子，他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想法--离开。
不是吗？除了他以外，他们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的。这么大的一个单位，为什么把行政处长这么关键的位置不安排人？安排哪个都是安排，但总不能不安排吧？他想着反正自己说的话没什么作用，不如今天就图个痛快，想说的都说出来。
局长又在征求大家的意见。孙局长说这个单位对提拔干部已经有了很成熟的一套做法，照着以前的样子做就行了。既然现在还有几个副处长岗位还空缺，还不如一块研究，有成熟的就可以提拔嘛。提拔干部也是激励职工工作积极性的一个措施之一。局长说那么孙局长你说，现在空缺的副处长职位你看着合适的有哪几个？可以提出来嘛。
孙局长听出了这是想将他一军，说这个很简单，我们可以把空缺的岗位和需要的要求发个通知，让大家符合条件的报名，按照相关的程序进行考察就可以了。局长说我们还是成熟一个考虑一个吧，书记你看呢？书记说我也是这个意思。
孙局长不再吭声。局长安排考核干部事项，金书记在会议记录上记着，别的领导也没有什么记的东西，都坐着听。其实正如孙局长所说，这个事情等于给大家打了个招呼，定于后天开始考察干部，明天因为局长还有个会议，不然明天就可以进行了。
安排完了以后，局长似乎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孙局长你今天早上是到省厅有事吗？孙局长一愣，说是啊，有件事过去一下。局长又问到哪个处去？孙局长笑了笑说，过去有几个处，都有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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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兆良装作收拾自己桌子上的记录本，感觉局长问的问题真是太好笑了，就像两个小孩子在斗嘴一样的。毕竟是两个成年人，又是处级领导干部，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其他几个领导也是这个意思，一向随和的王局长都觉得局长问的话让人尴尬。孙局长第一个出了会议室，别的几个人互相对望了一下，谁也没有说话。
孙局长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心里还是窝着火。他感觉在这里已经就像个被人戏弄的小老鼠，当着班子成员的面给自己难堪。我到哪里办事，用得着你那样问吗？提拔干部我并不是有什么针对性，我如果说出来有具体的选拔对象，那不又让你们扣上了蓄谋已久的帽子？正在那里生闷气呢，丁述胜进来了。
这个丁述胜在孙局长眼里是个奇人。他在工作中表现不好，从来无视领导的眼色，但你如果公正地看，他把自己的工作反正都干完了。他在单位来的这些年里，无论他在单位上遇到什么问题，这个丁述胜从来都是这样不避与他的亲密，根本不在乎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他甚至想，这样的人可能算朋友吧？
他把今天早上的事情复述了一遍。丁是个直性子，直接说，人家这就是查岗，没想到让你给碰上了。你一个副局长，到哪里去需要给哪个领导打招呼有没有规定？孙局长说没有，在厅里厅长们到哪里去是要给办公室主任打招呼的。丁述胜说这不就结了，他们都不在么，也能说得过去。我看呀，这个单位你已经待着没意思了，想办法换个单位吧。
这句话让丁述胜说出来，孙局长多少还是有些吃惊。他定定地看着丁述胜。丁说你现在待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发挥你的门路，换个单位去。我今天来是想和你聊聊，我也不想在单位待了。
后面这句话让孙局长更加吃惊。在省厅，干部要想调动是很难的，级别越低就越难，像自己这个级别的还可以交流调动，丁述胜从来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关系和门路的，这能调动到哪去？丁述胜说，我不想在单位干了，辞职到外面打工去。
孙局长对丁述胜这个人是相当了解的，他如果说辞职，绝对不是心血来潮。他说你想好了吗？到哪里。丁述胜说是到南方去，同学开了个公司，他想去看看。说完拿出了一份辞职报告，说请孙局长给看看。
局长今天挺高兴的，你孙友信不是能跳吗？孙猴子还能翻出如来佛的手掌？但他马上又不高兴了，金兆良来给他汇报说是干部考核材料都准备好了，通知也已经发下去了。他知道这些事情对他们来说都是按部就班，程序化的东西，很得意地问说你看我今天早上把孙局长问得怎么样？哪想到金兆良愣了一下，竟然说还行吧。这是什么意思呀，不就是说他做得不好吗？他把自己下面的人还是很了解的，这个问题他前面问了王局长，王局长竟然来了个：呵呵……你以为你在qq上聊天呢，还是呵呵！
晚上局长一进门，夫人已经把饭菜都准备好了。这个工程设计院的副院长，今天回来的又比平时早些。她平时有什么事一出来就不再回单位，直接回家。局长说你这么做职工不说呀？她说这有什么可说的，事情办完就行了，我再回一趟单位，等回去也就下班了，搞那个形式主义做什么？局长说你这样的人也能当上院领导，倒也是个奇迹。夫人说，这倒也是，想疯的了人没当上，我这不想的人后来还就当上了，也真是个玩笑。
如果在局长夫人所有认识的人中说，她是个不想当官的人，一百个人肯定一百个赞同。她在工作中完全是与世无争的角色，但是性格好，工作能力很强。之所以当个副科长和科长，完全是当时分配工作的时候科室分的好，她去了没几年，副科长解决夫妻分居问题，调走了，谁都不好意思争那个位置。她们那个科太专业，别人干不了。熬了几年，科长老了，她也成了老资格，顺理成章地接班了。至于后来当了副院长，完全就是一个传奇。
院里的帮帮派派搞得太凶，她哪一派都不是。没有人注意到她，她也乐得专心于业务工作，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她看着都头疼，更不要说参与了。一把手是个老资格，平时也比较霸道。但是在任上一部分是怕他，一部分是要用他，他还真以为自己是全民爱戴了。可笑的是他有病住院了，医院把结果搞错了，一个简单的胃炎给整成了胃癌。
这个错误的消息很快就由他的贴身跟班----当时的办公室主任给搞到手了。院长有心腹，办公室主任也有自己的心腹，心腹也有自己的朋友…..每个人都交待让听到的人保密，可是最终大家都知道了。癌症人们并不陌生，公开的说法是一旦确诊，只有三个月的活头，那可都是晚期呀。
本来门庭若市的病房马上变成了门可罗雀。局长夫人，当时的张科长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可真不是滋味。领导有病她也就随着大流去了一回，这一听到这个不好的消息，同情心就上来了，一个人又去看领导。
领导又不知道自己“被癌症”，还纳闷这两天自己的那几个铁杆怎么不来了，单位有这么忙吗？自己是一院之长，什么情况不知道？又看到这个张科长来看自己，也很意外，单独来看本身就让他感觉有求于他。哪想到人家就是拿着些营养品来看他，还让他安心养病，想开点。他理解成工作上想开点，就说还有几个院长呢，工作照样开展。他不知道，这几天班子里面排名仅次于他的副院长跟前，不知围绕了多少中层干部，办公室主任跑得最欢。
他再有一年就要退下来了，一直以为自己是阅尽人事，识透人心的。等到过了几天女儿哭哭啼啼地给他说，到处都说他的病到什么地步的时候，他才明白了原由。他倒不怕死，只是让他搞清楚了人心。当医院搞清楚了是一个小护士不知怎么搞的，把一个错误的诊断书给办公室主任看的时候，向他道歉，他说我还要谢谢你们呢，这个插曲搞的好，有意思。
他再回到单位的时候，心态就完全变了。正好别的单位出现了一个位置，他凭着老资格，找了省厅的领导，以消除单位山头为名，把自己单位的一个副院长调整了出去，后来，在他的坚持下，张科长光荣地成了张副院长。
这个故事大家都知道。局长又想起了今天早上的事情，一说，夫人说，你呀，有时候就像个孩子，这个也太小儿科了吧？让人家怎么看你？我有时候都纳闷呢，你对你的副手还有中层到底了解多少？秦志呀，你可别学了我们的老院长，如果不是那个误诊事件，他估计到退休的时候都还以为那些人是真心实意对他呢。局长没有吭声，若有所思。
会议就一个议题，关于提拔一名行政处长的事情。关于人选，自然是小吴了。今天要说的事是什么时候把这个事情给落实了。人员已经确定，今天这个会议只不过类似一个通气会，告诉大家要具体操作这个事情而已。局长开玩笑说，再不提个行政处长，我就是几头子不是人了，金兆良都已经是金书记了，还干的是处长的活；职工呢，又骂我又骂他，说我是等着收好处才提拔干部，说他是占着位子不让。
孙局长心里清楚，局长这么说都是针对他的。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把他在下面的一些牢骚总是及时给局长报告上去。看着这个把他当“外人”的班子，他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想法--离开。
不是吗？除了他以外，他们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的。这么大的一个单位，为什么把行政处长这么关键的位置不安排人？安排哪个都是安排，但总不能不安排吧？他想着反正自己说的话没什么作用，不如今天就图个痛快，想说的都说出来。
局长又在征求大家的意见。孙局长说这个单位对提拔干部已经有了很成熟的一套做法，照着以前的样子做就行了。既然现在还有几个副处长岗位还空缺，还不如一块研究，有成熟的就可以提拔嘛。提拔干部也是激励职工工作积极性的一个措施之一。局长说那么孙局长你说，现在空缺的副处长职位你看着合适的有哪几个？可以提出来嘛。
孙局长听出了这是想将他一军，说这个很简单，我们可以把空缺的岗位和需要的要求发个通知，让大家符合条件的报名，按照相关的程序进行考察就可以了。局长说我们还是成熟一个考虑一个吧，书记你看呢？书记说我也是这个意思。
孙局长不再吭声。局长安排考核干部事项，金书记在会议记录上记着，别的领导也没有什么记的东西，都坐着听。其实正如孙局长所说，这个事情等于给大家打了个招呼，定于后天开始考察干部，明天因为局长还有个会议，不然明天就可以进行了。
安排完了以后，局长似乎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孙局长你今天早上是到省厅有事吗？孙局长一愣，说是啊，有件事过去一下。局长又问到哪个处去？孙局长笑了笑说，过去有几个处，都有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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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兆良装作收拾自己桌子上的记录本，感觉局长问的问题真是太好笑了，就像两个小孩子在斗嘴一样的。毕竟是两个成年人，又是处级领导干部，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其他几个领导也是这个意思，一向随和的王局长都觉得局长问的话让人尴尬。孙局长第一个出了会议室，别的几个人互相对望了一下，谁也没有说话。
孙局长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心里还是窝着火。他感觉在这里已经就像个被人戏弄的小老鼠，当着班子成员的面给自己难堪。我到哪里办事，用得着你那样问吗？提拔干部我并不是有什么针对性，我如果说出来有具体的选拔对象，那不又让你们扣上了蓄谋已久的帽子？正在那里生闷气呢，丁述胜进来了。
这个丁述胜在孙局长眼里是个奇人。他在工作中表现不好，从来无视领导的眼色，但你如果公正地看，他把自己的工作反正都干完了。他在单位来的这些年里，无论他在单位上遇到什么问题，这个丁述胜从来都是这样不避与他的亲密，根本不在乎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他甚至想，这样的人可能算朋友吧？
他把今天早上的事情复述了一遍。丁是个直性子，直接说，人家这就是查岗，没想到让你给碰上了。你一个副局长，到哪里去需要给哪个领导打招呼有没有规定？孙局长说没有，在厅里厅长们到哪里去是要给办公室主任打招呼的。丁述胜说这不就结了，他们都不在么，也能说得过去。我看呀，这个单位你已经待着没意思了，想办法换个单位吧。
这句话让丁述胜说出来，孙局长多少还是有些吃惊。他定定地看着丁述胜。丁说你现在待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发挥你的门路，换个单位去。我今天来是想和你聊聊，我也不想在单位待了。
后面这句话让孙局长更加吃惊。在省厅，干部要想调动是很难的，级别越低就越难，像自己这个级别的还可以交流调动，丁述胜从来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关系和门路的，这能调动到哪去？丁述胜说，我不想在单位干了，辞职到外面打工去。
孙局长对丁述胜这个人是相当了解的，他如果说辞职，绝对不是心血来潮。他说你想好了吗？到哪里。丁述胜说是到南方去，同学开了个公司，他想去看看。说完拿出了一份辞职报告，说请孙局长给看看。
局长今天挺高兴的，你孙友信不是能跳吗？孙猴子还能翻出如来佛的手掌？但他马上又不高兴了，金兆良来给他汇报说是干部考核材料都准备好了，通知也已经发下去了。他知道这些事情对他们来说都是按部就班，程序化的东西，很得意地问说你看我今天早上把孙局长问得怎么样？哪想到金兆良愣了一下，竟然说还行吧。这是什么意思呀，不就是说他做得不好吗？他把自己下面的人还是很了解的，这个问题他前面问了王局长，王局长竟然来了个：呵呵……你以为你在qq上聊天呢，还是呵呵！
晚上局长一进门，夫人已经把饭菜都准备好了。这个工程设计院的副院长，今天回来的又比平时早些。她平时有什么事一出来就不再回单位，直接回家。局长说你这么做职工不说呀？她说这有什么可说的，事情办完就行了，我再回一趟单位，等回去也就下班了，搞那个形式主义做什么？局长说你这样的人也能当上院领导，倒也是个奇迹。夫人说，这倒也是，想疯的了人没当上，我这不想的人后来还就当上了，也真是个玩笑。
如果在局长夫人所有认识的人中说，她是个不想当官的人，一百个人肯定一百个赞同。她在工作中完全是与世无争的角色，但是性格好，工作能力很强。之所以当个副科长和科长，完全是当时分配工作的时候科室分的好，她去了没几年，副科长解决夫妻分居问题，调走了，谁都不好意思争那个位置。她们那个科太专业，别人干不了。熬了几年，科长老了，她也成了老资格，顺理成章地接班了。至于后来当了副院长，完全就是一个传奇。
院里的帮帮派派搞得太凶，她哪一派都不是。没有人注意到她，她也乐得专心于业务工作，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她看着都头疼，更不要说参与了。一把手是个老资格，平时也比较霸道。但是在任上一部分是怕他，一部分是要用他，他还真以为自己是全民爱戴了。可笑的是他有病住院了，医院把结果搞错了，一个简单的胃炎给整成了胃癌。
这个错误的消息很快就由他的贴身跟班----当时的办公室主任给搞到手了。院长有心腹，办公室主任也有自己的心腹，心腹也有自己的朋友…..每个人都交待让听到的人保密，可是最终大家都知道了。癌症人们并不陌生，公开的说法是一旦确诊，只有三个月的活头，那可都是晚期呀。
本来门庭若市的病房马上变成了门可罗雀。局长夫人，当时的张科长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可真不是滋味。领导有病她也就随着大流去了一回，这一听到这个不好的消息，同情心就上来了，一个人又去看领导。
领导又不知道自己“被癌症”，还纳闷这两天自己的那几个铁杆怎么不来了，单位有这么忙吗？自己是一院之长，什么情况不知道？又看到这个张科长来看自己，也很意外，单独来看本身就让他感觉有求于他。哪想到人家就是拿着些营养品来看他，还让他安心养病，想开点。他理解成工作上想开点，就说还有几个院长呢，工作照样开展。他不知道，这几天班子里面排名仅次于他的副院长跟前，不知围绕了多少中层干部，办公室主任跑得最欢。
他再有一年就要退下来了，一直以为自己是阅尽人事，识透人心的。等到过了几天女儿哭哭啼啼地给他说，到处都说他的病到什么地步的时候，他才明白了原由。他倒不怕死，只是让他搞清楚了人心。当医院搞清楚了是一个小护士不知怎么搞的，把一个错误的诊断书给办公室主任看的时候，向他道歉，他说我还要谢谢你们呢，这个插曲搞的好，有意思。
他再回到单位的时候，心态就完全变了。正好别的单位出现了一个位置，他凭着老资格，找了省厅的领导，以消除单位山头为名，把自己单位的一个副院长调整了出去，后来，在他的坚持下，张科长光荣地成了张副院长。
这个故事大家都知道。局长又想起了今天早上的事情，一说，夫人说，你呀，有时候就像个孩子，这个也太小儿科了吧？让人家怎么看你？我有时候都纳闷呢，你对你的副手还有中层到底了解多少？秦志呀，你可别学了我们的老院长，如果不是那个误诊事件，他估计到退休的时候都还以为那些人是真心实意对他呢。局长没有吭声，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