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高手
苗副局长正在自己的办公室和一个处长谈话工作，行政处的小苏推门进来让他签约文件。他说你搁那吧，我回头看。小苏就说今天就一份任命文件，您看一下签个字就成。他扫了一眼，题目:关于任免何伟等同志职务的决定。任了三个，免了一个。文件很短，真的是扫了一眼，签了字。
小苏像一只欢快的小鸟，抱着文件夹让局长科长们传阅。里面只有一份文件，四个人的任免:
何伟任省局党总支书记;
张岩贞任牧校党总支书记;
寇成昌任畜牧站党总支书记;
免去秦志省局党总支书记职务。
在小苏眼里，自己处室的分管副局长高升了，她是真心地替书记高兴;局长免去那个职务，在她看来什么都不影响，本身就是多余。那另外的两个人她不认识也不感兴趣，但从下面免职看，两个人是对换了一下。
检测处在下面实验室工作。她递给牛处长看的时候，牛处长说，哦，这何局真的把正处级给落实了？成书记了。处里的小张就凑过来看，一看文件，说这个张岩贞是我同学叔叔，前些日子还说到咱们局里当书记来呢，调牧校去啦？
书记办公室人就比平时多了起来，大家都来说是给书记贺个喜。书记就客气着说我都奔五的人了，同喜同喜吧。金处长搬个椅子在门口叮叮当当的，书记出去一看，门上的指示牌上已经换成“书记”二字了。
文件上的结果，苗副局长早就知道了。从张岩贞要求往省局调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的发展根本不会像他们预想的那么顺利和乐观，只不过局中人自己陶然自得罢了。
程副厅长侄女出嫁，在省厅干部的视野里是不会注意到的。十八大以后，对干部职工的婚丧嫁娶有了严格的规定。但中国向来是一个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国家，只要研究通了相关的条条框框，什么事总有个解决的法子。
程副厅长的哥哥是省人社厅的副巡视员，巴结的人可以说排不上队。按照省上的干部提拔程序，过渡一下很有可能就是副厅长。苗副局长接到电话邀请的时候，估计新婚小两口旅游都快回来了。
不过这并影响大家聚会的热情，换言之，这样的聚会与谁和谁结婚没关系，重要的是他们背后的人是谁。
苗局长就是在这样一个范围很小的场合见到了很多本来就很熟悉的人。张岩贞向他说了自己要到省局来的意思。说实话，对这个人他不太喜欢，总感觉他太过于倚老卖老，好为人师。但人家如果要来自己单位以后就是同事，何况还有老乡这层关系，来了不见得是坏事，于是就说那就好，来了欢迎欢迎。
张大书记就一副卖弄的嘴脸，说这个他已经给程厅长谈了，厅长很支持。他也已经向几个厅长谈过了，估计党组最近会研究的。他又往跟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这也是为了你好。为我好？苗局长突然就发笑了，这老头真是有意思，怎么扯上我了呢？
可人家根本没开玩笑的意思。问他如果以养老为名要求平级调动，党组同意的可能性有多大，前提是现在有三个副厅长明确支持。他知道，所谓的“阳城帮”！在省农口，确实有这种以地域为主的人员划分，苗局长也是阳城帮之一。是啊，一个再有两三年退休的老书记，以家远要求平级调动，不算过份吧？苗局长有些信服的意思了。
“我调过去以后，你们班子就得调整出来一个，会是谁？”张书记自问自答，“你们现有的四个副局长，你后面两个资历太浅，前面的那位根本就不活动，省厅的哪条线上有他？小兄弟，如果这时候党组会上有几个人推你，会是什么结果？”
苗局长明白了。刘厅长过来以后不提倡大动干部，一直是个别调整，交换干部任职就出现过两例。难道，这个局竟然是为自己设的？如果说是，那么在这漫不经心的背后，可真是有一个高手在谋划了。
这个人无疑就是程副厅长了。当年他在省厅当副处长时，就是程副厅长把他推荐到省局来的。说真的，他不想来。平级调动他看不到有什么玄机。程副厅长只是轻描淡写地说，省局的书记明年就退了，你过去算是第一副局长，资历什么都是副局长中最硬的，明白吗？
傻子都明白。后来老书记退了，书记职务让局长兼了，再后来，来了个正处级的副处长，一晃又是几年！
几天后他在办公室就张岩贞要求平调的事试探着问过程厅长，他也就轻描淡写地说，老同志嘛，有这个要求又不过份……
开党组会的头天下午，刘厅长让王秘书到他办公室来。吩咐他不要惊动别人，给他提供这么几个材料:一是省局现任班子成员档案;二是省局附近都有哪几家厅下属单位，班子成员简历整理一份;三是畜牧站班子成员材料。
下午五点的时候，刘厅长已经把自己想要的材料消化记在了脑子里。
厅长让王秘书长话短说，把今天要来材料的各单位班子成员关系，尤其是一二把手关系给他讲清楚。王杏伟就有这个本事，总能用最短的时间最精简的语言，让厅长知道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六点的时候，厅长给常务副厅长打了电话，说是有事沟通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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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组会上研究了几件事情。最关心最难摆布的还是人事问题。厅长就提出了畜牧站张岩贞书记提出平调的申请，提请党组研究。
程副厅长就笑着说，这几年厅管干部要求调整单位的也多，他这个理由的好像还是第一个。但也算是合情合理，厅长年初提出的加强干部交流，也正好用上了。省局班子相对年轻，有个年长一些的过去当书记，在年龄结构上也是合理的，我个人同意。其他几个副厅长也表示对这个干部的交流没有什么意见，问题是过去以后，考虑把哪个副局长调整出来。
程副厅长对会议的走向很满意。张岩贞小女儿调动的时候，他让他哥给帮了一些忙，张很感动，一直想报答。圈内人都开玩笑说他是农口“阳城帮帮主”，他也总是一笑了之，老乡观念怎么了，很正常。当张岩贞抱怨说是取消了公车接送，新买的房子又远，“如果在省局上班多近，每天坐公交就在秦志单位门口”，这句话，让他听出了价值。
他一直想提携苗正旭，不为别的，就是爱才。可是自已能力有限，他也知道，自己乡土观念太强，喜欢为家乡人办事，但这有错吗？这些年，自己帮的哪个人不是有德有才的？这总比那些搞裙带关系的强吧？他是这么认为的。
常务副厅长听大家都说完了，就说关于张书记提出平调这个申请，我认为本着以人为本的原则，可以考虑调到离家近一些的地方，这也符合刘厅长提出的加大干部交流力度的要求。但不一定就是省局，为什么呢？一个是据我所知，省局现在的班子确实是我厅职工评价高、战斗力强的优秀班子之一;而且我们也知道，这个单位的前任班子出过问题，是大换血的，轻易不要动，他们磨合得很不错;第二点呢，我们还要考虑一个问题，张岩贞书记提出调动没有错，但他点哪个单位，我们就换到哪个单位，以后还有人效仿怎么办？这时候，好几个党组成员已经开始点头认可了。
常务副厅长继续说道，可以考虑张岩贞书记的居住地，同时结合在这个区间范围内班子的团结及搭配情况，统筹安排，一并解决。既突出了我们对干部合理诉求的重视程度，也把我厅下属单位的班子问题进行解决。这是我个人意见，请刘厅长参考。
妙啊，高啊，确实是高！句句在理，没一句废话。每个人都注视着这位正厅级的副厅长，这些话包含的信息量很多，可给厅长解决问题了。
刘厅长一直在听，这些话也正是他想说的。昨天下午他约见了魏厅长，点到为止，大家都是聪明人。刘厅长提到了何伟，那个括号了八年正处级的副处级副局长。魏厅长说他知道那个人，人不错。
是啊，人不错！一个括号八年了怎么就取不掉！提拔了那么多的人，都是什么人！厅长知道，这个怪不得魏厅长。说不上自己离开的地方，有人正在跳脚骂他这个原厅长呢。
烈勋呀，我来时间不长，有些干部还是你来提名吧，毕竟我不太熟。
厅长你客气了，这个人情我做，栽花的事我老魏会干。
厅长让把各单位班子成员名单拿上来。王秘书在电脑上选了省局附近的单位，共六家，含省局在内。关于这六家单位班子，尤其是一二把手的关系问题，是现在需要讨论的，每个与会人员手里一份表格。
省局魏厅长已经定性了，不在讨论之中。其余五家中的牧校的校长与书记，公认的顶牛大王。好了，让这个老张过去当书记，小寇换到那边也是互补型班子，党组成员已经能想像到效果肯定不错。两个书记换防的事就在会议上决定了。
还有省局的名字在名单上。魏厅长就说这个单位的党政还是一肩挑，不太合适。何伟同志本来就是多年的正处级，也是个历史性遗留。我建议这次把这个正处给落到实处，当书记吧！全体同意。刘厅长加了一句，我看这个何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农学专业，副局长保留，业务上还是要抓的……
程厅长听着刘厅长的讲话，心里想，这才是真正的高手，看似无招，处处是招！
会后，程厅长给张书记打了个电话，说调整了他到牧校去，两个单位书记对换。张岩贞第一时间给苗局长打电话:我和牧校书记对换了，你们书记定了何伟，兄弟，这次是没帮上什么忙，不好意思。
小苏像一只欢快的小鸟，抱着文件夹让局长科长们传阅。里面只有一份文件，四个人的任免:
何伟任省局党总支书记;
张岩贞任牧校党总支书记;
寇成昌任畜牧站党总支书记;
免去秦志省局党总支书记职务。
在小苏眼里，自己处室的分管副局长高升了，她是真心地替书记高兴;局长免去那个职务，在她看来什么都不影响，本身就是多余。那另外的两个人她不认识也不感兴趣，但从下面免职看，两个人是对换了一下。
检测处在下面实验室工作。她递给牛处长看的时候，牛处长说，哦，这何局真的把正处级给落实了？成书记了。处里的小张就凑过来看，一看文件，说这个张岩贞是我同学叔叔，前些日子还说到咱们局里当书记来呢，调牧校去啦？
书记办公室人就比平时多了起来，大家都来说是给书记贺个喜。书记就客气着说我都奔五的人了，同喜同喜吧。金处长搬个椅子在门口叮叮当当的，书记出去一看，门上的指示牌上已经换成“书记”二字了。
文件上的结果，苗副局长早就知道了。从张岩贞要求往省局调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的发展根本不会像他们预想的那么顺利和乐观，只不过局中人自己陶然自得罢了。
程副厅长侄女出嫁，在省厅干部的视野里是不会注意到的。十八大以后，对干部职工的婚丧嫁娶有了严格的规定。但中国向来是一个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国家，只要研究通了相关的条条框框，什么事总有个解决的法子。
程副厅长的哥哥是省人社厅的副巡视员，巴结的人可以说排不上队。按照省上的干部提拔程序，过渡一下很有可能就是副厅长。苗副局长接到电话邀请的时候，估计新婚小两口旅游都快回来了。
不过这并影响大家聚会的热情，换言之，这样的聚会与谁和谁结婚没关系，重要的是他们背后的人是谁。
苗局长就是在这样一个范围很小的场合见到了很多本来就很熟悉的人。张岩贞向他说了自己要到省局来的意思。说实话，对这个人他不太喜欢，总感觉他太过于倚老卖老，好为人师。但人家如果要来自己单位以后就是同事，何况还有老乡这层关系，来了不见得是坏事，于是就说那就好，来了欢迎欢迎。
张大书记就一副卖弄的嘴脸，说这个他已经给程厅长谈了，厅长很支持。他也已经向几个厅长谈过了，估计党组最近会研究的。他又往跟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这也是为了你好。为我好？苗局长突然就发笑了，这老头真是有意思，怎么扯上我了呢？
可人家根本没开玩笑的意思。问他如果以养老为名要求平级调动，党组同意的可能性有多大，前提是现在有三个副厅长明确支持。他知道，所谓的“阳城帮”！在省农口，确实有这种以地域为主的人员划分，苗局长也是阳城帮之一。是啊，一个再有两三年退休的老书记，以家远要求平级调动，不算过份吧？苗局长有些信服的意思了。
“我调过去以后，你们班子就得调整出来一个，会是谁？”张书记自问自答，“你们现有的四个副局长，你后面两个资历太浅，前面的那位根本就不活动，省厅的哪条线上有他？小兄弟，如果这时候党组会上有几个人推你，会是什么结果？”
苗局长明白了。刘厅长过来以后不提倡大动干部，一直是个别调整，交换干部任职就出现过两例。难道，这个局竟然是为自己设的？如果说是，那么在这漫不经心的背后，可真是有一个高手在谋划了。
这个人无疑就是程副厅长了。当年他在省厅当副处长时，就是程副厅长把他推荐到省局来的。说真的，他不想来。平级调动他看不到有什么玄机。程副厅长只是轻描淡写地说，省局的书记明年就退了，你过去算是第一副局长，资历什么都是副局长中最硬的，明白吗？
傻子都明白。后来老书记退了，书记职务让局长兼了，再后来，来了个正处级的副处长，一晃又是几年！
几天后他在办公室就张岩贞要求平调的事试探着问过程厅长，他也就轻描淡写地说，老同志嘛，有这个要求又不过份……
开党组会的头天下午，刘厅长让王秘书到他办公室来。吩咐他不要惊动别人，给他提供这么几个材料:一是省局现任班子成员档案;二是省局附近都有哪几家厅下属单位，班子成员简历整理一份;三是畜牧站班子成员材料。
下午五点的时候，刘厅长已经把自己想要的材料消化记在了脑子里。
厅长让王秘书长话短说，把今天要来材料的各单位班子成员关系，尤其是一二把手关系给他讲清楚。王杏伟就有这个本事，总能用最短的时间最精简的语言，让厅长知道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六点的时候，厅长给常务副厅长打了电话，说是有事沟通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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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组会上研究了几件事情。最关心最难摆布的还是人事问题。厅长就提出了畜牧站张岩贞书记提出平调的申请，提请党组研究。
程副厅长就笑着说，这几年厅管干部要求调整单位的也多，他这个理由的好像还是第一个。但也算是合情合理，厅长年初提出的加强干部交流，也正好用上了。省局班子相对年轻，有个年长一些的过去当书记，在年龄结构上也是合理的，我个人同意。其他几个副厅长也表示对这个干部的交流没有什么意见，问题是过去以后，考虑把哪个副局长调整出来。
程副厅长对会议的走向很满意。张岩贞小女儿调动的时候，他让他哥给帮了一些忙，张很感动，一直想报答。圈内人都开玩笑说他是农口“阳城帮帮主”，他也总是一笑了之，老乡观念怎么了，很正常。当张岩贞抱怨说是取消了公车接送，新买的房子又远，“如果在省局上班多近，每天坐公交就在秦志单位门口”，这句话，让他听出了价值。
他一直想提携苗正旭，不为别的，就是爱才。可是自已能力有限，他也知道，自己乡土观念太强，喜欢为家乡人办事，但这有错吗？这些年，自己帮的哪个人不是有德有才的？这总比那些搞裙带关系的强吧？他是这么认为的。
常务副厅长听大家都说完了，就说关于张书记提出平调这个申请，我认为本着以人为本的原则，可以考虑调到离家近一些的地方，这也符合刘厅长提出的加大干部交流力度的要求。但不一定就是省局，为什么呢？一个是据我所知，省局现在的班子确实是我厅职工评价高、战斗力强的优秀班子之一;而且我们也知道，这个单位的前任班子出过问题，是大换血的，轻易不要动，他们磨合得很不错;第二点呢，我们还要考虑一个问题，张岩贞书记提出调动没有错，但他点哪个单位，我们就换到哪个单位，以后还有人效仿怎么办？这时候，好几个党组成员已经开始点头认可了。
常务副厅长继续说道，可以考虑张岩贞书记的居住地，同时结合在这个区间范围内班子的团结及搭配情况，统筹安排，一并解决。既突出了我们对干部合理诉求的重视程度，也把我厅下属单位的班子问题进行解决。这是我个人意见，请刘厅长参考。
妙啊，高啊，确实是高！句句在理，没一句废话。每个人都注视着这位正厅级的副厅长，这些话包含的信息量很多，可给厅长解决问题了。
刘厅长一直在听，这些话也正是他想说的。昨天下午他约见了魏厅长，点到为止，大家都是聪明人。刘厅长提到了何伟，那个括号了八年正处级的副处级副局长。魏厅长说他知道那个人，人不错。
是啊，人不错！一个括号八年了怎么就取不掉！提拔了那么多的人，都是什么人！厅长知道，这个怪不得魏厅长。说不上自己离开的地方，有人正在跳脚骂他这个原厅长呢。
烈勋呀，我来时间不长，有些干部还是你来提名吧，毕竟我不太熟。
厅长你客气了，这个人情我做，栽花的事我老魏会干。
厅长让把各单位班子成员名单拿上来。王秘书在电脑上选了省局附近的单位，共六家，含省局在内。关于这六家单位班子，尤其是一二把手的关系问题，是现在需要讨论的，每个与会人员手里一份表格。
省局魏厅长已经定性了，不在讨论之中。其余五家中的牧校的校长与书记，公认的顶牛大王。好了，让这个老张过去当书记，小寇换到那边也是互补型班子，党组成员已经能想像到效果肯定不错。两个书记换防的事就在会议上决定了。
还有省局的名字在名单上。魏厅长就说这个单位的党政还是一肩挑，不太合适。何伟同志本来就是多年的正处级，也是个历史性遗留。我建议这次把这个正处给落到实处，当书记吧！全体同意。刘厅长加了一句，我看这个何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农学专业，副局长保留，业务上还是要抓的……
程厅长听着刘厅长的讲话，心里想，这才是真正的高手，看似无招，处处是招！
会后，程厅长给张书记打了个电话，说调整了他到牧校去，两个单位书记对换。张岩贞第一时间给苗局长打电话:我和牧校书记对换了，你们书记定了何伟，兄弟，这次是没帮上什么忙，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