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森严未央宫
那名侍卫被留了下来监督罚跪的夏侯小姐，马车内端端正正坐着的郑婉闭眸养神，马车缓缓驶动往锦园街去了，仟月欠身坐了下来，抬眸睨一眼自家殿下平静脸色，想说什么，却犹疑着到底没说。
夏侯丞相可不比郑国其他人，若换了旁人，长公主随便打杀了就是，可这人竟是夏侯家的小姐，此事，怕会掀起大波澜。
公主仪仗还未到达宋府，便有宫人前来告信，那留下的侍卫因对夏侯小姐不敬，整个手臂都被砍了下来。
能令人斬长公主属下的，诺大郑国，怕只有丞相夏侯殇。
“殿下，丞相如此大胆，竟敢动未央宫的人”
“他没拿那人性命，已是给本宫留了情面”郑婉淡淡说完，眼也未睁，额上钗饰流苏随着前行的马车微微晃动。
同样的，她没当街掌夏侯苓的嘴，亦是看顾了丞相的脸。
世人皆想看他俩强强相争，可惜，郑国的毒瘤未除前，这条毒蛇，还是先养着吧！
近来忙的厉害，她已有月余未见过挚友，进了宋府直往青鸾院子走，宋府其他人早得了命令不得打扰，遂一路也没见过那些耳闻中的庶姐妹。
二人在院中赏了花下了棋用过点心，又一道逛了宋府后园，离开时已是一个半时辰之后。
入夜后天空飘起了雪花，灯火辉煌的未央宫内殿温暖如春，郑婉只在寑衣外披了件不薄不厚的雪色斗篷便坐在软榻上看书，身后贴身宫女仟月用棉巾替她吸着发上水珠，手法熟练而专注。
“明日本宫让皇上封你个五品女官，宫内六部你熟悉哪个一些？”虽只是个挂名，但也不能什么也不懂。
“殿下，仟月哪个也不熟悉，就想待在殿下身边，哪儿也不去。”手上动作一顿，仟月偏头望着自家殿下眨眨眼，手上绞着半湿的帕子笑着答话。
“这么好的事你也不要？”郑婉有些不敢置信，毕竟身边最贪功的就数她。
“奴婢知道今天夏侯小姐的话殿下记在心里了，可不打紧的，能留在殿下身边耀武扬威奴婢已经很知足了”仟月认真说完转身换了条干棉巾，执了象牙梳开始梳理如墨的青丝，感怀道“只要殿下心里认可奴婢就可以了，再说，现在殿下用人之际，奴婢一定要留在你身边好好表现。”
听着她软糯的话语，郑婉心里熨帖的很，手上的书经久未翻，沉默片刻才道“本宫的意思，是让你挂个虚衔多领一份月银，在那些个公子千金面前，也能比他们高上一层。”
“既然你如此为本宫着想，那……”
“殿下，尚寝居最适合养闲人。”
唇角一勾，郑婉笑着翻了一页书，未再与她闲扯。
仟月捏着棉巾里包裹的长发，心里美滋滋如吃了蜜糖一般，她虽未伺候过其他主子，但想来也不会再有人如昭华长公主这般，护短又爱惜身边下人了。她打记事起便在宫中生活，得上天眷顾才分到未央宫侍候小殿下，幼时做书僮与她一道上国子监，可算偿尽了世间各种趣味欢喜，她们主仆的感情，亦是打小便生根发芽长成了如今参天大树的模样。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好容易将长发打理干爽，仟月退下软榻时感觉腿麻得厉害，便也扶着软榻就地坐下，顾自揉着发麻的双腿道“殿下，那今日被断了臂的那个侍卫，要如何安排？”
今日那侍卫已被接回宫养伤，可皇宫内是不许身体有残缺的人当值的。
“你去问他，若还愿为本宫效力，便去仟音那儿谋份差事。若累了，本宫予他一间金陵的铺子和小院，往后平淡生活娶妻生子，都不成问题。”这半年未央宫的侍卫被她换了个彻底，能留下的除了忠心可鉴，就是能力超群了。
“好”仟月说着点点头，循着殿门开启的声音望去，见一行宫婢捧着佳肴款款而入“殿下，用膳时间到了。”
郑婉搁下书起身，顾自穿好外衣，这才往偏殿而去。
有宫娥捧了漱口水上前，高举了托盘恭敬跪着，旁边众人忙着布置碗碟，却无一人敢发出多余声响。
大开的殿门迎来冷寒风雪，屋内暖意倾刻落了颓势，郑婉懒懒盯着门外纷扬的大雪，接过仟月递来的瓷盅凑到唇边正欲饮下，殿外那株百年老树却突然断了根枯枝，直直砸落在殿前。借着点点薄光，倒能见着枯枝惊起了院中积雪，她侧转过身子垂眸俯视着跪地的那名宫娥，神色十分平常。
“殿下？”仟月见她端着漱口水只盯着那宫娥，心下疑虑一起，便也沉了眉目紧紧盯了那尚且年少的小姑娘，欲看出些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入未央宫当差的？”
“奴…奴婢是三年前分入未央宫的。”小宫娥不敢抬头，瑟缩着身子跪在地上，小身板儿在宽敞殿阁中纤弱得有些可怜。
“这水凉了”郑婉将还温热的瓷盅搁回到红木漆盘里，睨着她渐渐抬起来的受惊小脸，淡然道“换一碗过来。”
“是”她诺诺应承，动作稍缓慢的起身，又与她行了一礼，方才弯身退出偏殿。
上完菜，众宫人与长公主见了礼后又轻悄退了出去，殿外有宫人收拾方才那枯枝的声音。仟月扶着主子坐到桌旁，本想问些什么，可见殿下低首瞧着今日手背上烫伤的地方，便也蹲下身子握了她纤纤玉手，心疼道“殿下还疼不疼？等下睡前再上次药吧！”
郑婉点头首肯，听到脚步声在廊上响起便也向着殿门处望去，小宫娥呈着漆盘款步上前，厚实的冬装也抵不了外间的冷寒，一股清冽的冷意自周身散发开来，直直行至郑婉面前，方才跪地开口“拜见长公主殿下，殿下请用。”
郑婉探手接过面前的瓷盅，温热的触感与上次无异，她抬手送到唇边时一股热气自杯口往上溢，扑到她鼻息间时还挟着一股极淡极淡的气息。底下跪地的小宫娥低首垂眸极尽谦恭，托着红木漆盘的双手却有些微颤抖，许是因为天气太冷了罢，谁受得住呢！
原本面色平静的郑婉忽然神色一凛，随后素手一扬，便也将那瓷盅狠狠摔到了大理石地砖上。
温水泼到殿中铺就的子母纹地毯上，染湿一片。
“拉出去，杖毙”
“长公主，长公主饶命啊！”手中漆盘应声而落，那宫娥急忙叩首求情，脸上慌乱一片顷刻泪如雨下。闻声而至的数十侍卫立刻上前，冷面无情的将人拉着便往殿外拖。
“竟敢拿这么烫的水呈给本宫，没诛你九族，算本宫仁慈。”
说罢，眼见走到殿门前的众人纷纷倒抽一口凉气，郑婉冷然一笑，看着满桌佳肴却莫明失了胃口。
夏侯丞相可不比郑国其他人，若换了旁人，长公主随便打杀了就是，可这人竟是夏侯家的小姐，此事，怕会掀起大波澜。
公主仪仗还未到达宋府，便有宫人前来告信，那留下的侍卫因对夏侯小姐不敬，整个手臂都被砍了下来。
能令人斬长公主属下的，诺大郑国，怕只有丞相夏侯殇。
“殿下，丞相如此大胆，竟敢动未央宫的人”
“他没拿那人性命，已是给本宫留了情面”郑婉淡淡说完，眼也未睁，额上钗饰流苏随着前行的马车微微晃动。
同样的，她没当街掌夏侯苓的嘴，亦是看顾了丞相的脸。
世人皆想看他俩强强相争，可惜，郑国的毒瘤未除前，这条毒蛇，还是先养着吧！
近来忙的厉害，她已有月余未见过挚友，进了宋府直往青鸾院子走，宋府其他人早得了命令不得打扰，遂一路也没见过那些耳闻中的庶姐妹。
二人在院中赏了花下了棋用过点心，又一道逛了宋府后园，离开时已是一个半时辰之后。
入夜后天空飘起了雪花，灯火辉煌的未央宫内殿温暖如春，郑婉只在寑衣外披了件不薄不厚的雪色斗篷便坐在软榻上看书，身后贴身宫女仟月用棉巾替她吸着发上水珠，手法熟练而专注。
“明日本宫让皇上封你个五品女官，宫内六部你熟悉哪个一些？”虽只是个挂名，但也不能什么也不懂。
“殿下，仟月哪个也不熟悉，就想待在殿下身边，哪儿也不去。”手上动作一顿，仟月偏头望着自家殿下眨眨眼，手上绞着半湿的帕子笑着答话。
“这么好的事你也不要？”郑婉有些不敢置信，毕竟身边最贪功的就数她。
“奴婢知道今天夏侯小姐的话殿下记在心里了，可不打紧的，能留在殿下身边耀武扬威奴婢已经很知足了”仟月认真说完转身换了条干棉巾，执了象牙梳开始梳理如墨的青丝，感怀道“只要殿下心里认可奴婢就可以了，再说，现在殿下用人之际，奴婢一定要留在你身边好好表现。”
听着她软糯的话语，郑婉心里熨帖的很，手上的书经久未翻，沉默片刻才道“本宫的意思，是让你挂个虚衔多领一份月银，在那些个公子千金面前，也能比他们高上一层。”
“既然你如此为本宫着想，那……”
“殿下，尚寝居最适合养闲人。”
唇角一勾，郑婉笑着翻了一页书，未再与她闲扯。
仟月捏着棉巾里包裹的长发，心里美滋滋如吃了蜜糖一般，她虽未伺候过其他主子，但想来也不会再有人如昭华长公主这般，护短又爱惜身边下人了。她打记事起便在宫中生活，得上天眷顾才分到未央宫侍候小殿下，幼时做书僮与她一道上国子监，可算偿尽了世间各种趣味欢喜，她们主仆的感情，亦是打小便生根发芽长成了如今参天大树的模样。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好容易将长发打理干爽，仟月退下软榻时感觉腿麻得厉害，便也扶着软榻就地坐下，顾自揉着发麻的双腿道“殿下，那今日被断了臂的那个侍卫，要如何安排？”
今日那侍卫已被接回宫养伤，可皇宫内是不许身体有残缺的人当值的。
“你去问他，若还愿为本宫效力，便去仟音那儿谋份差事。若累了，本宫予他一间金陵的铺子和小院，往后平淡生活娶妻生子，都不成问题。”这半年未央宫的侍卫被她换了个彻底，能留下的除了忠心可鉴，就是能力超群了。
“好”仟月说着点点头，循着殿门开启的声音望去，见一行宫婢捧着佳肴款款而入“殿下，用膳时间到了。”
郑婉搁下书起身，顾自穿好外衣，这才往偏殿而去。
有宫娥捧了漱口水上前，高举了托盘恭敬跪着，旁边众人忙着布置碗碟，却无一人敢发出多余声响。
大开的殿门迎来冷寒风雪，屋内暖意倾刻落了颓势，郑婉懒懒盯着门外纷扬的大雪，接过仟月递来的瓷盅凑到唇边正欲饮下，殿外那株百年老树却突然断了根枯枝，直直砸落在殿前。借着点点薄光，倒能见着枯枝惊起了院中积雪，她侧转过身子垂眸俯视着跪地的那名宫娥，神色十分平常。
“殿下？”仟月见她端着漱口水只盯着那宫娥，心下疑虑一起，便也沉了眉目紧紧盯了那尚且年少的小姑娘，欲看出些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入未央宫当差的？”
“奴…奴婢是三年前分入未央宫的。”小宫娥不敢抬头，瑟缩着身子跪在地上，小身板儿在宽敞殿阁中纤弱得有些可怜。
“这水凉了”郑婉将还温热的瓷盅搁回到红木漆盘里，睨着她渐渐抬起来的受惊小脸，淡然道“换一碗过来。”
“是”她诺诺应承，动作稍缓慢的起身，又与她行了一礼，方才弯身退出偏殿。
上完菜，众宫人与长公主见了礼后又轻悄退了出去，殿外有宫人收拾方才那枯枝的声音。仟月扶着主子坐到桌旁，本想问些什么，可见殿下低首瞧着今日手背上烫伤的地方，便也蹲下身子握了她纤纤玉手，心疼道“殿下还疼不疼？等下睡前再上次药吧！”
郑婉点头首肯，听到脚步声在廊上响起便也向着殿门处望去，小宫娥呈着漆盘款步上前，厚实的冬装也抵不了外间的冷寒，一股清冽的冷意自周身散发开来，直直行至郑婉面前，方才跪地开口“拜见长公主殿下，殿下请用。”
郑婉探手接过面前的瓷盅，温热的触感与上次无异，她抬手送到唇边时一股热气自杯口往上溢，扑到她鼻息间时还挟着一股极淡极淡的气息。底下跪地的小宫娥低首垂眸极尽谦恭，托着红木漆盘的双手却有些微颤抖，许是因为天气太冷了罢，谁受得住呢！
原本面色平静的郑婉忽然神色一凛，随后素手一扬，便也将那瓷盅狠狠摔到了大理石地砖上。
温水泼到殿中铺就的子母纹地毯上，染湿一片。
“拉出去，杖毙”
“长公主，长公主饶命啊！”手中漆盘应声而落，那宫娥急忙叩首求情，脸上慌乱一片顷刻泪如雨下。闻声而至的数十侍卫立刻上前，冷面无情的将人拉着便往殿外拖。
“竟敢拿这么烫的水呈给本宫，没诛你九族，算本宫仁慈。”
说罢，眼见走到殿门前的众人纷纷倒抽一口凉气，郑婉冷然一笑，看着满桌佳肴却莫明失了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