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狮身人面像
请不要忘记，那只海中巨兽在全身被剥皮之前，已经没有头了。如何将抹香鲸的头部砍下来，被看做是一项需要熟练技巧且涉及解剖学的操作，许多有经验的大鲸开刀者均以此为荣；而他们也是有理由骄傲的。
要知道，鲸体上没有一个可以恰当地称之为颈脖的部位；出乎预料的是，好像在头部和体部相会处，应该是肚子的地方却是大鲸躯体上最为厚实的部分。也请记住，开刀者必须从鲸体上部动刀，而且他与鲸体之间的距离大约八至十英尺，再者大鲸是隐藏在海水已污染变色、海面起伏不定、海浪比平时汹涌澎湃十倍的大海中。再请注意，在这种种困难情况下，他必须往鲸体中切入数英尺之深；在那种隐蔽的条件下，他根本看不到不断收缩的刀口，但是他必须熟练地避开所有不应动刀的相邻部位，准确地在关键的地方，用刀将附连在头盖骨上的脊椎骨一下子切离开来。当斯塔布声称他只要十分钟就可把一个抹香鲸头切下，你的确应该为此感到惊异。
鲸头切下后，一般用一根大缆捆绑住吊放在船尾，待到鲸体剥皮后再来处理。如果属于一条小鲸的头部，那就可以直接吊起来放到甲板上，从容处理。但是，对于一只长大成熟的海中巨兽，则不可能照此处理。因为抹香鲸的头部占整个大鲸躯体体积的三分之一，要把如此重物一下完全悬空升吊起来，即使捕鲸船上的两套巨形复滑车同时上阵，也只能是徒劳无功，就好像试图把一间荷兰牛棚放到珠宝店的天平上过秤。
“裴廓德号”捕鲸船上的水手首先将捕获的大鲸的头部切下，接着将体部上的皮剥下后，就把这个鲸头吊起靠在船的舷侧上，大约有一半露出水面，这样大部分重量仍然依靠海水撑托着。由于下桅顶巨大的往下拉力，吃重的船身便向鲸头一侧倾斜过去，而这一侧的每根桅桁臂就像鹤颈一样伸到波涛滚滚的海面上；那个仍然滴着血的鲸头就这样高高地挂靠在船身的腰部，好似挂在犹太女人朱迪丝腰带上那个霍勒弗内斯将军的巨大头部。
当最后一项工作完成之后已是中午，水手们陆续下到舱里用餐。刚才人声喧哗而现在空无一人的甲板上一片寂静。一片捉摸不定的极度平静慢慢地向四方海面扩散，如同一株成年的金黄睡莲，静静地一点一点地舒展开它那巨大的叶片。
过了一会儿，亚哈一个人从船舱来到宁静的后甲板上。他来回转了几圈，停下来向船舷外看了看，随后慢慢地钻到主锚链上，拿起斯塔布在砍下鲸头后留在那里的长柄捕鲸铲，猛地插入半空吊着的那一大团东西的下部，将铲柄端部像拐杖一样夹在腋下，俯身站在那里，双眼紧紧地盯着这个鲸头。
这是一个黑色的戴头巾状的鲸头，悬挂在如此无以言表的寂静中，令人觉得它就是埃及沙漠中的狮身人面像。“开口说话吧，你这神圣的巨头。”亚哈低声说道，“虽然你没有长胡须，但是全身长有苔藓，看起来你也老了；开口说话吧，你这非凡的巨头，把你身上的一切神秘说出来吧。在所有的潜水者中，你是潜水最深的那个吧。天上太阳现在照射着的这个鲸头，曾经一直在这个海底活动。在它凶残的底舱里，这艘快速帆船的天地中，不知有多少溺水者的尸骨成了它的压舱物；在这个可怕的水乡里，却是你最亲近的家园，你曾经一直生活在潜水员从未到达的地方；你亲眼目睹了午夜时分从甲板上被海盗扔入海里的那个被杀害的大副；几个小时后他就消失在那个比午夜更黑暗的贪得无厌的鱼肚里；而杀害他的凶手，却毫无损伤地向前驶去——正在此时，天空却出现一阵急速的闪电，吓得临近的一艘船也不敢靠近抢救，而这艘船本来在正义感和男子汉勇气的驱使下可以抢救那个在海水中伸展手臂大声呼救的人！啊，巨头！你明明目睹了那足以毁灭星球和造就一个亚伯拉罕式的异教徒的情况，但是你却沉默不语！”
“嗨，看见船了！”主桅顶上有人高兴地大声喊道。
“是吗？唔，太令人高兴啦，”亚哈一边高声说道，一边猛地直起腰，他脸上的重重愁云一扫而光。那一声充满活力的喊叫打破这死一般的沉静，真是令人精神百倍。“——在远处什么地方？”
“在船头右舷方向的三方位，先生，还给我们带来一阵和风呢！”
“好极了，好极了，伙计。但愿圣保罗使徒也会沿着那条路一同前来，给我的沮丧心情带来他的和风！啊，大自然！啊，人的灵魂！你们两者之间紧密相连的许多相似之处是多么难以言表啊！打乱和破坏物质的不是物质中最小的原子，而是与物质完全相似的对应面——精神所显示的狡诈。”
要知道，鲸体上没有一个可以恰当地称之为颈脖的部位；出乎预料的是，好像在头部和体部相会处，应该是肚子的地方却是大鲸躯体上最为厚实的部分。也请记住，开刀者必须从鲸体上部动刀，而且他与鲸体之间的距离大约八至十英尺，再者大鲸是隐藏在海水已污染变色、海面起伏不定、海浪比平时汹涌澎湃十倍的大海中。再请注意，在这种种困难情况下，他必须往鲸体中切入数英尺之深；在那种隐蔽的条件下，他根本看不到不断收缩的刀口，但是他必须熟练地避开所有不应动刀的相邻部位，准确地在关键的地方，用刀将附连在头盖骨上的脊椎骨一下子切离开来。当斯塔布声称他只要十分钟就可把一个抹香鲸头切下，你的确应该为此感到惊异。
鲸头切下后，一般用一根大缆捆绑住吊放在船尾，待到鲸体剥皮后再来处理。如果属于一条小鲸的头部，那就可以直接吊起来放到甲板上，从容处理。但是，对于一只长大成熟的海中巨兽，则不可能照此处理。因为抹香鲸的头部占整个大鲸躯体体积的三分之一，要把如此重物一下完全悬空升吊起来，即使捕鲸船上的两套巨形复滑车同时上阵，也只能是徒劳无功，就好像试图把一间荷兰牛棚放到珠宝店的天平上过秤。
“裴廓德号”捕鲸船上的水手首先将捕获的大鲸的头部切下，接着将体部上的皮剥下后，就把这个鲸头吊起靠在船的舷侧上，大约有一半露出水面，这样大部分重量仍然依靠海水撑托着。由于下桅顶巨大的往下拉力，吃重的船身便向鲸头一侧倾斜过去，而这一侧的每根桅桁臂就像鹤颈一样伸到波涛滚滚的海面上；那个仍然滴着血的鲸头就这样高高地挂靠在船身的腰部，好似挂在犹太女人朱迪丝腰带上那个霍勒弗内斯将军的巨大头部。
当最后一项工作完成之后已是中午，水手们陆续下到舱里用餐。刚才人声喧哗而现在空无一人的甲板上一片寂静。一片捉摸不定的极度平静慢慢地向四方海面扩散，如同一株成年的金黄睡莲，静静地一点一点地舒展开它那巨大的叶片。
过了一会儿，亚哈一个人从船舱来到宁静的后甲板上。他来回转了几圈，停下来向船舷外看了看，随后慢慢地钻到主锚链上，拿起斯塔布在砍下鲸头后留在那里的长柄捕鲸铲，猛地插入半空吊着的那一大团东西的下部，将铲柄端部像拐杖一样夹在腋下，俯身站在那里，双眼紧紧地盯着这个鲸头。
这是一个黑色的戴头巾状的鲸头，悬挂在如此无以言表的寂静中，令人觉得它就是埃及沙漠中的狮身人面像。“开口说话吧，你这神圣的巨头。”亚哈低声说道，“虽然你没有长胡须，但是全身长有苔藓，看起来你也老了；开口说话吧，你这非凡的巨头，把你身上的一切神秘说出来吧。在所有的潜水者中，你是潜水最深的那个吧。天上太阳现在照射着的这个鲸头，曾经一直在这个海底活动。在它凶残的底舱里，这艘快速帆船的天地中，不知有多少溺水者的尸骨成了它的压舱物；在这个可怕的水乡里，却是你最亲近的家园，你曾经一直生活在潜水员从未到达的地方；你亲眼目睹了午夜时分从甲板上被海盗扔入海里的那个被杀害的大副；几个小时后他就消失在那个比午夜更黑暗的贪得无厌的鱼肚里；而杀害他的凶手，却毫无损伤地向前驶去——正在此时，天空却出现一阵急速的闪电，吓得临近的一艘船也不敢靠近抢救，而这艘船本来在正义感和男子汉勇气的驱使下可以抢救那个在海水中伸展手臂大声呼救的人！啊，巨头！你明明目睹了那足以毁灭星球和造就一个亚伯拉罕式的异教徒的情况，但是你却沉默不语！”
“嗨，看见船了！”主桅顶上有人高兴地大声喊道。
“是吗？唔，太令人高兴啦，”亚哈一边高声说道，一边猛地直起腰，他脸上的重重愁云一扫而光。那一声充满活力的喊叫打破这死一般的沉静，真是令人精神百倍。“——在远处什么地方？”
“在船头右舷方向的三方位，先生，还给我们带来一阵和风呢！”
“好极了，好极了，伙计。但愿圣保罗使徒也会沿着那条路一同前来，给我的沮丧心情带来他的和风！啊，大自然！啊，人的灵魂！你们两者之间紧密相连的许多相似之处是多么难以言表啊！打乱和破坏物质的不是物质中最小的原子，而是与物质完全相似的对应面——精神所显示的狡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