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午夜，船头楼
鱼叉手和水手们：
（前帆升起来了，值班的人或站、或逛、或倚、或卧，各具姿态，齐声歌唱）别了，别了，西班牙小姐！别了，别了，西班牙小姐！我们的船长已经下了命令。
南塔基水手甲：
哦，伙计们，别再拖拖拉拉的了；这样会消化不良的！我开个头，大家跟我唱！
（他开始唱，众人附和着）
我们的船长站在甲板上，
手头拿着小望远镜，
远望那凶猛的大鲸到处喷着水柱。
哦，小桶放在你们小艇上，
伙计们，
快站到转帆索边去吧，
我们要捉住一条了不起的大鲸，
双手一前一后地拉吧，
伙计们！
高兴起来吧，
小伙子们！
千万不要灰心！
勇敢的鱼叉正在追击大鲸！
后甲板上传来了大副的声音：敲八击钟，喂，前面的！
南塔基水手乙：快停下来吧！敲八击钟咧！你没听到吗，钟僮？敲八击钟，你这皮普！你这个黑炭头！我来喊换班号令。我的嘴有桶那么大，最适合来喊话。听着，听着（把头伸向小舱口），在右——舷的——值——班——啦！喂，八击钟啦，下边的！滚上甲板来吧！
荷兰水手：
今晚的觉，睡得特别香甜，老弟；真是睡觉的好时光。我看准是我们蒙古佬的酒起作用了；那可不，有的醉成一团泥，有的兴奋异常。我们唱，他们睡——躺在那边，像舱底的一只只大酒桶。又轮到他们啦！快，拿这铜唧筒，朝他们吼几声。让他们别在梦中沉迷于女色。告诉他们，复活的时候到了，该吻别了，该清醒了。就用这办法——这办法管用；你的喉咙没有因为吃阿姆斯特丹的黄油而吃坏吧。
法国水手：安静，伙计们！在船停靠布兰克特海湾之前，我们抓紧时间来上一两曲轻快的舞步吧。你们看怎么样？下一轮值班的来啦。大家的腿注意好！皮普！小皮普！把手鼓敲起来吧！
皮普（阴沉着脸，睡意朦胧）：手鼓不知到哪去了？
法国水手：那就敲打你的肚皮，摇动你那双耳朵吧。快跳，兄弟们，听到没有？只能高兴；乌啦！见鬼，你为什么不跳？排成单行，快，换成双踏步舞！放开步子跳！注意脚！注意脚！
冰岛水手：
我不习惯这种舞池，伙计；我认为他太富弹性了。我更喜欢冰舞池。不好意思，扫了你们的兴，请原谅。
马耳他水手：
我也请大家原谅，姑娘在哪里？只有傻瓜才会右手握着左手并自言自语你好！舞伴！我得有舞伴才好！
西西里水手：是呀，得有姑娘和草坪！——要是没有，我就不跳了；一群人像蚱蜢一样蹦来蹦去！
长岛水手：好啦，好啦，你们这些倒霉鬼，要求够多的啊！该乐的时候就放开心尽情玩吧，大家说呢？待一会大家可都要来跳舞哦，好！音乐响起来了，快来跳吧！
亚速尔群岛水手：
（走上舷梯，敲着手鼓一路上了舱口）这个给你，皮普；还有绞车的系缆柱；上来吧！快，伙计们！（一半人踏着鼓点又扭又跳；有的下舱去了；还有的在一盘盘索具中间躺的躺、睡的睡。嘴里仍骂个不停。）亚速尔群岛水手（在跳舞）：使劲呀，皮普！敲呀，钟僮！快敲，使劲，不要停，加油，钟僮！敲它个火星四溅，不妨把小铃铛儿敲破！
皮普：你说的是小铃铛吗？——又丢了一个了。我就这样随便凑合敲好啦。
中国水手：那你还是用牙齿来弹奏吧！使劲叩，把自己当成宝塔吧。
法国水手：都乐疯了！把你的铁环举得高一些，皮普，好让我从中间穿过去！三角帆破了！跑快点。
塔希蒂戈（一声不响，抽着烟）：那是个白人，他认为那东西好玩。哼！我才懒得费这劲儿。
人岛老水手：我不知道那些兴奋雀跃的年轻人知道自己在哪跳舞吗？我要到你们的坟头跳舞，我要——那是你们的情妇最狠毒的威胁，那可是比得上拐角处的顶头风的。基督啊！救一救这些不知天高地厚、乳臭未干的水手吧！唉，就算这个世界如你们学者所称的那样是一个圆球，正如你们学者们所称的一样，因此也就可以把它当成一个舞厅继续跳吧，小伙子们，趁着你们还跳得动；我当年也是这样。
南塔基水手丙：歇一歇吧！这比在平静的大海上扶大鲸还要坏——让我们抽一口吧，塔希。
（他们停止跳舞了，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这时，天空黑起来了——风也刮起来了。）东印度水手：一点也不会错！伙计们，必须马上把风帆扯下。苍天创造的、浪潮翻滚的恒河起风了！湿婆神露出了他的黑脸！
塔希提水手（斜躺在席子上）：
太妙了，我们那些舞女神圣的裸体！——希瓦舞——希瓦舞呀！啊，遍布低矮帐篷和高耸棕榈树的塔希提！我仍躺在你的席子上，但家乡芬芳的泥土却相遥远！我看到人们在树林里编织你——我的席子！我把你从树林里带出来的当天你还是翠绿的，如今你已经破旧枯黄了。唉！——你我都经历了世事更迭啰！要是把你移植到那一方苍天之下，又会怎样呢？汹涌澎湃的洪水从满是奇峰怪石的皮罗希提山上宣泄而下，跃过山岩，漫过村庄，我不也听到了这滔滔水声吗？——该死！该死！把腰杆挺直，迎接它的到来（跳将起来）！
葡萄牙水手：翻滚的海浪凶狠的撞击了船声了啊！伙计们，做好扯下风帆的准备！风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冰剑，很快就要朝我们乱刺过来。
丹麦水手：噼啪，噼啪，老船啊！只要你还能不住地噼啪，你就还能撑得住！好样的！那位大副可为你捏了一把汗哩。他像卡特盖特岛要塞一样一筹莫展，要塞的使命是与波罗的海拼杀，但枪炮被狂风猛浪侵蚀，上面留下了一层层海盐。
南塔基水手丁：他可是领有任务的，你不要忘了。我听亚哈老头吩咐过，他必须像把排水口射穿一样，始终挺住——直到让船冲过去。
英国水手：该死！不过那老头手里确定有一套！我们这群小伙子的使命就是为他捕获那条鲸！
众水手：是啊！是啊！人岛老水手：
那三根松木桅杆抖动得太厉害了！松树是最顽强的树种，移栽到任何土壤都能成活，但在船上除了水手这种该死的黏土外什么也没有。当心船颠得过头，掌舵的！当心呀。碰上这种天气，胆子再大的人也会赶紧上岸避避，船的龙骨会被刮折的。我们的船长是长了胎记的；看看那边，伙计们，天上也长了一块胎记——太恐怖了，你们看，胎记周围一片漆黑。
达格：那点黑算得了什么？谁怕黑就是怕我！我通身都是黑的。
西班牙水手：
（旁白）他想以此恐吓我们，啊！——旧账还没算清呢（走上前）。不错，鱼叉手，事实就是这样，你们种族代表着人类的阴暗面——是人类最邪恶的阴暗面。我不是存心要诋毁你们的。
胡言乱语。
南塔基水手戊：我看见什么了——是闪电？没错。
西班牙水手：不是闪电，那是达格的两排牙齿。
达格（一跃而起）：把你说的屁话，给我咽回去，矮鬼！白皮仔，胆小鬼！
西班牙水手（冲到他跟前了）：一刀劈死你！你这个只长个子，不长胆子的家伙！
众人：吵架啦！吵架啦！吵架啦！
塔希蒂戈（喷出一口烟）：地上在吵，天上也在吵——神和人——都喜欢吵！
哼！
吵架啦！啊哟，吵架啦！老天爷啊，吵起来了！放肆吵吧！
英国水手：打架也要公平！把西班牙佬的刀子给抢了！让开一圈空地方，让开点！
人岛老水手：地方多得是。瞧！宽着呢。在那个圆形场地里，该隐杀死了亚伯。干得真不错！不是吗？要不上帝怎么安排你们在这地方决斗？
后甲板上传来了大副的声音：升降索旁的人听着！快扯住上帆！准备收缩中帆！
众人：风暴起来了！风暴就要来临！快跑，伙伴们（众人一哄而散）！
皮普（蜷缩于绞车下）：伙伴们！愿上天保佑我们！糟糕啦！三角帆的支索给报废啰！哗啦！天啦！蹲下一点，皮普，最高处的帆桁也掉下来了！末日来临了！谁还顾得上爬上树去摘栗子？不过他们都去了，一路骂一路走，我死活不去。愿他们前程似锦，他们踏上了天堂之路。抓紧别撒手啊！老天啊，多可怕的风暴！不过那边那些家伙更坏——他们是白浪滔天的风暴。白色风暴？是白鲸，嘘！嘘！他们刚才说什么我都听到了，而白鲸他们只提到了一次！而且就是今天晚上——吓得我像我的手鼓一样，全身抖得直作响——那个恶魔般的老头还要他们宣誓去追捕它！
（前帆升起来了，值班的人或站、或逛、或倚、或卧，各具姿态，齐声歌唱）别了，别了，西班牙小姐！别了，别了，西班牙小姐！我们的船长已经下了命令。
南塔基水手甲：
哦，伙计们，别再拖拖拉拉的了；这样会消化不良的！我开个头，大家跟我唱！
（他开始唱，众人附和着）
我们的船长站在甲板上，
手头拿着小望远镜，
远望那凶猛的大鲸到处喷着水柱。
哦，小桶放在你们小艇上，
伙计们，
快站到转帆索边去吧，
我们要捉住一条了不起的大鲸，
双手一前一后地拉吧，
伙计们！
高兴起来吧，
小伙子们！
千万不要灰心！
勇敢的鱼叉正在追击大鲸！
后甲板上传来了大副的声音：敲八击钟，喂，前面的！
南塔基水手乙：快停下来吧！敲八击钟咧！你没听到吗，钟僮？敲八击钟，你这皮普！你这个黑炭头！我来喊换班号令。我的嘴有桶那么大，最适合来喊话。听着，听着（把头伸向小舱口），在右——舷的——值——班——啦！喂，八击钟啦，下边的！滚上甲板来吧！
荷兰水手：
今晚的觉，睡得特别香甜，老弟；真是睡觉的好时光。我看准是我们蒙古佬的酒起作用了；那可不，有的醉成一团泥，有的兴奋异常。我们唱，他们睡——躺在那边，像舱底的一只只大酒桶。又轮到他们啦！快，拿这铜唧筒，朝他们吼几声。让他们别在梦中沉迷于女色。告诉他们，复活的时候到了，该吻别了，该清醒了。就用这办法——这办法管用；你的喉咙没有因为吃阿姆斯特丹的黄油而吃坏吧。
法国水手：安静，伙计们！在船停靠布兰克特海湾之前，我们抓紧时间来上一两曲轻快的舞步吧。你们看怎么样？下一轮值班的来啦。大家的腿注意好！皮普！小皮普！把手鼓敲起来吧！
皮普（阴沉着脸，睡意朦胧）：手鼓不知到哪去了？
法国水手：那就敲打你的肚皮，摇动你那双耳朵吧。快跳，兄弟们，听到没有？只能高兴；乌啦！见鬼，你为什么不跳？排成单行，快，换成双踏步舞！放开步子跳！注意脚！注意脚！
冰岛水手：
我不习惯这种舞池，伙计；我认为他太富弹性了。我更喜欢冰舞池。不好意思，扫了你们的兴，请原谅。
马耳他水手：
我也请大家原谅，姑娘在哪里？只有傻瓜才会右手握着左手并自言自语你好！舞伴！我得有舞伴才好！
西西里水手：是呀，得有姑娘和草坪！——要是没有，我就不跳了；一群人像蚱蜢一样蹦来蹦去！
长岛水手：好啦，好啦，你们这些倒霉鬼，要求够多的啊！该乐的时候就放开心尽情玩吧，大家说呢？待一会大家可都要来跳舞哦，好！音乐响起来了，快来跳吧！
亚速尔群岛水手：
（走上舷梯，敲着手鼓一路上了舱口）这个给你，皮普；还有绞车的系缆柱；上来吧！快，伙计们！（一半人踏着鼓点又扭又跳；有的下舱去了；还有的在一盘盘索具中间躺的躺、睡的睡。嘴里仍骂个不停。）亚速尔群岛水手（在跳舞）：使劲呀，皮普！敲呀，钟僮！快敲，使劲，不要停，加油，钟僮！敲它个火星四溅，不妨把小铃铛儿敲破！
皮普：你说的是小铃铛吗？——又丢了一个了。我就这样随便凑合敲好啦。
中国水手：那你还是用牙齿来弹奏吧！使劲叩，把自己当成宝塔吧。
法国水手：都乐疯了！把你的铁环举得高一些，皮普，好让我从中间穿过去！三角帆破了！跑快点。
塔希蒂戈（一声不响，抽着烟）：那是个白人，他认为那东西好玩。哼！我才懒得费这劲儿。
人岛老水手：我不知道那些兴奋雀跃的年轻人知道自己在哪跳舞吗？我要到你们的坟头跳舞，我要——那是你们的情妇最狠毒的威胁，那可是比得上拐角处的顶头风的。基督啊！救一救这些不知天高地厚、乳臭未干的水手吧！唉，就算这个世界如你们学者所称的那样是一个圆球，正如你们学者们所称的一样，因此也就可以把它当成一个舞厅继续跳吧，小伙子们，趁着你们还跳得动；我当年也是这样。
南塔基水手丙：歇一歇吧！这比在平静的大海上扶大鲸还要坏——让我们抽一口吧，塔希。
（他们停止跳舞了，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这时，天空黑起来了——风也刮起来了。）东印度水手：一点也不会错！伙计们，必须马上把风帆扯下。苍天创造的、浪潮翻滚的恒河起风了！湿婆神露出了他的黑脸！
塔希提水手（斜躺在席子上）：
太妙了，我们那些舞女神圣的裸体！——希瓦舞——希瓦舞呀！啊，遍布低矮帐篷和高耸棕榈树的塔希提！我仍躺在你的席子上，但家乡芬芳的泥土却相遥远！我看到人们在树林里编织你——我的席子！我把你从树林里带出来的当天你还是翠绿的，如今你已经破旧枯黄了。唉！——你我都经历了世事更迭啰！要是把你移植到那一方苍天之下，又会怎样呢？汹涌澎湃的洪水从满是奇峰怪石的皮罗希提山上宣泄而下，跃过山岩，漫过村庄，我不也听到了这滔滔水声吗？——该死！该死！把腰杆挺直，迎接它的到来（跳将起来）！
葡萄牙水手：翻滚的海浪凶狠的撞击了船声了啊！伙计们，做好扯下风帆的准备！风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冰剑，很快就要朝我们乱刺过来。
丹麦水手：噼啪，噼啪，老船啊！只要你还能不住地噼啪，你就还能撑得住！好样的！那位大副可为你捏了一把汗哩。他像卡特盖特岛要塞一样一筹莫展，要塞的使命是与波罗的海拼杀，但枪炮被狂风猛浪侵蚀，上面留下了一层层海盐。
南塔基水手丁：他可是领有任务的，你不要忘了。我听亚哈老头吩咐过，他必须像把排水口射穿一样，始终挺住——直到让船冲过去。
英国水手：该死！不过那老头手里确定有一套！我们这群小伙子的使命就是为他捕获那条鲸！
众水手：是啊！是啊！人岛老水手：
那三根松木桅杆抖动得太厉害了！松树是最顽强的树种，移栽到任何土壤都能成活，但在船上除了水手这种该死的黏土外什么也没有。当心船颠得过头，掌舵的！当心呀。碰上这种天气，胆子再大的人也会赶紧上岸避避，船的龙骨会被刮折的。我们的船长是长了胎记的；看看那边，伙计们，天上也长了一块胎记——太恐怖了，你们看，胎记周围一片漆黑。
达格：那点黑算得了什么？谁怕黑就是怕我！我通身都是黑的。
西班牙水手：
（旁白）他想以此恐吓我们，啊！——旧账还没算清呢（走上前）。不错，鱼叉手，事实就是这样，你们种族代表着人类的阴暗面——是人类最邪恶的阴暗面。我不是存心要诋毁你们的。
胡言乱语。
南塔基水手戊：我看见什么了——是闪电？没错。
西班牙水手：不是闪电，那是达格的两排牙齿。
达格（一跃而起）：把你说的屁话，给我咽回去，矮鬼！白皮仔，胆小鬼！
西班牙水手（冲到他跟前了）：一刀劈死你！你这个只长个子，不长胆子的家伙！
众人：吵架啦！吵架啦！吵架啦！
塔希蒂戈（喷出一口烟）：地上在吵，天上也在吵——神和人——都喜欢吵！
哼！
吵架啦！啊哟，吵架啦！老天爷啊，吵起来了！放肆吵吧！
英国水手：打架也要公平！把西班牙佬的刀子给抢了！让开一圈空地方，让开点！
人岛老水手：地方多得是。瞧！宽着呢。在那个圆形场地里，该隐杀死了亚伯。干得真不错！不是吗？要不上帝怎么安排你们在这地方决斗？
后甲板上传来了大副的声音：升降索旁的人听着！快扯住上帆！准备收缩中帆！
众人：风暴起来了！风暴就要来临！快跑，伙伴们（众人一哄而散）！
皮普（蜷缩于绞车下）：伙伴们！愿上天保佑我们！糟糕啦！三角帆的支索给报废啰！哗啦！天啦！蹲下一点，皮普，最高处的帆桁也掉下来了！末日来临了！谁还顾得上爬上树去摘栗子？不过他们都去了，一路骂一路走，我死活不去。愿他们前程似锦，他们踏上了天堂之路。抓紧别撒手啊！老天啊，多可怕的风暴！不过那边那些家伙更坏——他们是白浪滔天的风暴。白色风暴？是白鲸，嘘！嘘！他们刚才说什么我都听到了，而白鲸他们只提到了一次！而且就是今天晚上——吓得我像我的手鼓一样，全身抖得直作响——那个恶魔般的老头还要他们宣誓去追捕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