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是一门正在消逝的艺术
字体: 16 + -

第24章 岩波茂雄和他的岩波书店

    文/李长声

    漱石与岩波

    岩波书店的招牌是文豪夏目漱石题写的。

    漱石有一个门生叫安倍能成,跟岩波茂雄是同学好友,把他领进夏目家的门,请这位当时最流行的小说家题写店名。漱石写来写去,总觉得不满意;茂雄乘他不备,揣起了几张带回去,从中挑出四个字,拼凑成“岩波书店”。漱石却仍然在家里奋力挥毫,得知后大怒。不过,对岩波茂雄这个正义汉他倒是颇有些好感。

    大学毕业后,茂雄在东京的神田女学校执教三年多,教授英语、国语、西洋史以及汉文,但薪水不高。他说,自己当时充满了理想,对学校的经营方针不够满意,也曾想办个私塾,但又觉得自己连信仰也没有,还是离开只会误人子弟的教育界为好。茂雄早就向往在富士山麓晴耕雨读,可是才三十来岁,过田园生活为时尚早,应该先过一把市民生活。起初打算卖干鱼什么的,但机缘巧合,神田一带发生火灾,被烧毁的古旧书店尚文堂重建,在店旁又加盖了一栋二层楼,茂雄便岩波茂雄(1881-1946),日本著名出版家、岩波书店创始人,曾出版《夏目漱石全集》、“哲学丛书”“科学丛书”等,先后推出“岩波文库”“岩波新书”,引领日本出版近代化,构筑独具特色的出版文化。

    决定租下开一爿旧书店。日本有一个说法:办出版社最容易,有一张桌子一台电话就可以;恐怕办旧书店多少难一点,起码需要有店面,但也无需大本钱,用不着长年积累经验,况且迄今的生活与书本有缘,也让人觉得不生疏,易于起步。茂雄不顾族中长辈耍大刀阻拦,卖掉乡下出租的地,正赶上好年景,得钱八千日元,充作第一桶金。除了置备书架、请客送礼,用七千日元买书。神田警察署迟迟不批准,于是找警察厅当科长的老同学,第二天巡警颠颠送来了许可证。

    学校开完送别会,茂雄就直奔批发集市趸买旧书,用大板车咣当咣当拉回来。封建时代人分四等,士(武士)农工商,商人被等而下之,但茂雄认为,尽可能廉价地为人提供必需品,满足人们的需要,经商未必就卑贱,而且比官吏或教员自由独立。1913年8月,岩波书店在神田南神保町开业,茂雄32岁。在开张告示上摘抄了一些古今东西的格言,“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生活简素,情操高尚”(华兹华斯)云云。

    安倍能成为岩波茂雄立传,于1957年出版,其中写道:茂雄是缺点很不少的乡巴佬,却又是少见的了不得的家伙,旧书“正札贩卖”尽显他这种本色。开店伊始,店内挂了一个牌子:厉行正札贩卖。神田一带多中国留学生,又贴上一条中文:言无二价。当时经商习惯是虚标其价,买卖双方讨价还价,甚至能砍价一半,而茂雄极为厌恶虚伪,也从不瞻前顾后,开张就叛逆因袭,一鸣惊人,当然也惹得旧书行讨厌,笑他维持不了三个月或半年。如今中国人来游,被告诫购物不要砍价,这种明码实价的风气或许即始自岩波书店。

    岩波茂雄是否当初就志在出版,不得而知,但旧书店开了正好一年,1914年8月,夏目漱石的小说《心》在报纸上连载完,他恳请让他来出版。这种话在常人看来太贸然,真有点不知天高地厚,要知道,漱石的书历来由春阳堂、大仓书店这两家大出版社印行。然而,茂雄就这么敢想敢做,而且,漱石居然答应了。不料,许诺的话音一落,茂雄接着说:不过,请先生借给我出版费用。更出人意料的是,漱石说:

    那就算我自费出版罢。我自己装帧,岩波出,一切经费我负担,赚了钱夏目家和岩波书店分。

    茂雄要出最好的书。据漱石夫人回忆:他是理想主义者,什么都要用最好的,做非常出色的东西。好东西当然没有错,但那就要定价贵,到头来卖不出去,末了就必然受损。所以漱石说,像你那样清一色用好东西划不来,封面好,纸张就差点,纸好外函就再俭约点,想办法这么做书。虽然豁出了本钱,但一点不考虑这是商品,结果不就分文不赚吗?虽然漱石每次见面都责备,岩波却一根筋,非做漂亮的书不可。据说漱石把“满铁”股票都搭上了。

    9月,《心》由岩波书店出版。也可说是合作出书罢,第一枪就奠定了出版事业的基础。茂雄搬来一个三尺见方的炕桌,以表感激。漱石把炕桌好一顿贬损,茂雄说,既然这么说,我就拿回去罢。漱石说:那倒不必了。周围的人大笑。此后,漱石又自费与岩波书店合作出版了《玻璃窗中》(也是漱石亲手装帧)、《道草》。不过,书后开列了阳春堂和大仓书店出版的漱石书目,标明:上记著书请到敝店小卖部购读,价格便宜。看来起初还得为人家卖书,也算是出书卖书两不误。

    夏目漱石胃不好,应邀参加婚礼,夫人没看住,大嚼油炸花生米,宿疾发作,半个多月后的1916年12月9日病逝。门生好友聚集漱石家,其间有岩波茂雄。他去解手,传来了漱石涅的乱哄哄声音,竟过于紧张,失足陷进便池里,野上丰一郎(能乐研究家,小说家野上弥生子的丈夫)听见叫声,把他救出来。漱石的大弟子内田百闲也在随笔《漱石先生临终记》中给茂雄记了一笔,但现场笼罩在哀戚中,没人注意他一身臭气罢。门生们筹划出版漱石全集。茂雄攘臂道:为了日本,为了夏目家,由他出最好。漱石夫人同意。按说由岩波书店担纲是相当无理的,但好像春阳堂也没有挑战这个大选题的胆识。其实茂雄心里也没数,只是坚守信诚,页数大大超出也绝不变动预订的书价。销路异乎寻常地好。《漱石全集》使岩波书店走向成功,并成为镇店产品,隔些年头便重编出版(茂雄生前出过五次)。而且在形成岩波文化上,漱石的这群门生发挥了非常大的作用。

    三十年后岩波茂雄回顾:我开始做生意,说来是谋求隐居于市井,过一种责任小、不费心的舒畅生活,兴业的情绪是非常消极的。多少为日本文化做贡献,有助于学术振兴云云,当初并没有这种抱负。从青年时代苦恼的人生问题毕竟是死生的问题,到了这般年纪,我还是没有值得对人谈的信念。不过,只要不否定生,不受人照应就一天也活不了,所以尽量不给人添麻烦,身边小小的义务也尽可能忠实地履行,销售也好,出版也好,我只是在此事上时时留心而已。这种生活态度得到了今日这样的结果。

    哲学丛书

    岩波茂雄生在长野县农家,野生野长,16岁那年父亲去世。19岁,得到母亲同意,但是怕亲族反对,悄悄离家去东京求学。友人送他,吟诵了男儿立志出乡关。1903年,茂雄23岁,有一个比他低一年的同学,叫藤村操,在华严泷自杀;年轻人单纯因自杀而留名青史,大概此人是独一份。藤村是夏目漱石的学生,死前两天漱石曾批评他,不想学习就不要来上课,所以漱石为他的死自责。后来藤村妹妹和安倍能成结婚,漱石也参加喜筵。藤村操削掉树皮,写下遗言,有云:悠悠哉天壤,辽辽哉古今,万有之真相唯一言以蔽之,曰不可解。内容空洞,但汉文调朗朗上口,“人生不可解”一语甚至在社会上流行开来。哲学兮兮的郁闷对于年轻人是一种时髦,并形成时代风潮。茂雄也正在和安倍等学友思考人生是什么、我从哪里来往哪里去等问题,几分做作,几分认真。他认为藤村操的最后也就是他们所憧憬的目标,放弃学业,一个人到孤岛上念天地悠悠怆然涕下去了。母亲来找他,安倍能成在所撰《岩波茂雄传》中记为是早晨,但茂雄本人说是风雨之夜,大概记忆总是被诗化,于是被母亲劝说一夜,结束了40天的静思。25岁考上东京帝国大学哲学科(准本科),三年毕业。

    作为知识青年,茂雄属于这样的一群,而且是一个典型:对国家或社会不显示任何积极性、行动性,自顾自郁闷,一味地煽动个性的无力叛逆,模模糊糊地怀疑而彷徨。正是这一群人的佼佼者后来从知性与感性造成了日本知识层的近代性格,其实也就是岩波文化的实质。

    从个人情怀与时代环境两方面,茂雄出版“哲学丛书”都顺理成章。自1915年,两年间出版12种,如《认识论》《哲学概论》《逻辑学》《宗教哲学》《美学》,茂雄说:我国思想界处于混乱时代,这种混乱在于哲学的贫困,出版这套丛书的目的是普及哲学的一般知识。实际上这套书才可算是岩波书店真正意义上的“处女出版”。内容基本是启蒙的、翻译的,给学生亦即知识阶层以巨大影响,以至造成了哲学书以及哲学的流行,岩波书店也以此赢得哲学书肆之称,奠定了出版的基本路数与特色。丛书的三位编者是茂雄高中以来的挚友,作者全部是东京帝国大学哲学科毕业的新进。起初以为卖1000册就不错了,却意外地畅销,其中《逻辑学》到茂雄去世之年(1946),印数达18万册。三木清上高中时读了这套丛书,对新康德派哲学大感兴趣,日后由茂雄资助,赴德国留学三年。

    中国谈编辑,忽而杂家,忽而专家,而今似乎更得是博士、硕士才够格。岩波书店大掌柜小林勇谈岩波茂雄,这么说:在出版社工作的人都未必有各种知识,倒不如看做是什么也不懂的人聚堆。或许有人要疑惑,那出版的书怎么选择呢。问题就在于出版人的人品。出版人必须谦虚、诚实,不可忘记用心当一个有益于社会进步的人,不能追求利益。只要遵守这些基本条件,纵然自己没有知识学识,也会有人帮助。要是还具有引出优秀人物的意见而付诸实践的能力,那就在一切领域都会得到出色的顾问朋友。茂雄是具备这些条件的人。

    在出版选题上,岩波茂雄一向是独断专行,至于有没有销路,那是另一个问题。最后决策他也会跟智囊们商量,求教于方家。他的方针是尽可能出好书,有益于世。甚至在学者当中有这样的传说:从岩波出书有窍门——内容确实好,即使出书卖不出去,那么,岩波也一定会出版。小林勇写道:茂雄的直觉特别好。说得好听点,具有看透真实价值的能力。那些书并不是他一本本都读了,理解、感服、看中才出版。很多是根据别人对作者的介绍来判断。自己所尊敬的人推荐,几乎无条件地接受。对于自来稿也是凭直觉自己判断,但必定指示编辑找谁请教。仓田百三卧病乡间,把《出家及其弟子》的稿子送到岩波书店,请求出版,这本书使他一举成名。不过,初版800册是自费出版,后来才变成岩波出版,销行15万册,又收入岩波文库。罗曼·罗兰为此书法译本作序。

    茂雄总在忙,起早贪黑,出来进去,小林勇说,没见过他伏案读书、查账,琐碎的工作、经营的细节都交给手下人处理,他的主要工作就是跟作者打交道。他敬重作者,不等作者送上门,登门找作者。尽管出版社位居一流,初次见作者,哪怕是年轻人,他也必定托人从中介绍。派编辑初次走访作者,一定要其带上茂雄本人的名片,并亲笔写上请拨冗接见编辑部某某。

    1923年发生关东大地震,出版社集的东京几成废墟,出现书荒,在经济不景气当中唯出版独秀。为纪念蔡锷,梁启超创办松坡图书馆,1924年曾购藏岩波书店出版的哲学、历史、文学、社会、心理图书。但翌年,退货堆满了仓库,让茂雄也感叹空前不景气。这一时期岩波出版倾向于经济问题、社会问题,但尊重作为文化根柢的哲学,努力普及科学知识,不失“哲学书肆”本色。“哲学丛书”不断重印,支撑岩波书店度过不景气岁月。

    1941年,岩波茂雄在温泉乡热海建了一栋别墅,因要求设计者不要砍原有的栎树,便取名为惜栎。茂雄还说过,樗栎是无用之材,像我一样。他在这里待客,好多作家曾住宿写作。有国民辞书之称的《广辞苑》也在此编写;文学家丸谷才一说过,若没有《广辞苑》,恐怕战后日本社会就大不一样,会太不方便罢。

    1946年2月,茂雄荣获战后第一批文化勋章,他本想不要,但说是已经决定了。这时安倍能成当上文部大臣,所以风传他推荐了茂雄,其实是前任大臣决定的。茂雄在《朝日新闻》发表谈话,说:“好书是靠作家、校订者、印刷者等合力出世的,是思想家、艺术家的余光,我不过是应其时而忠实地传送的一个投递员。”两个月后,他在惜栎庄因脑溢血去世,享年64岁。

    2010年,惜栎庄出售,所幸买主是当今畅销小说家佐伯泰英,他要修复保存,说:岩波茂雄是惜栎庄主人,他是惜栎庄的看守人。

    岩波文库

    关东大地震后,经济不景气,改造社濒于破产,社长山本实彦孤注一掷,1926年秋推出《现代日本文学全集》。通常一册定价10日元,他只要一日元,但必须先交订金,称为元本。订数竟多达28万,空手套到了白狼。岩波茂雄当然也跟进,打算出版《世界文学全集》,不料被新潮社捷足先登。本来新潮社社长佐藤义亮认为改造社那么贱卖是找死,但一看人家起死回生,立马挂帅,连广告词也亲自动笔,计38卷,印数58万,也大获成功。出版社竞起效仿,蔚然形成了元本时代,作家获利丰厚,接踵出国去旅行。

    茂雄焦躁,和智囊商量,制定了好些选题,却总是被其他社抢先上市,看来怎么也赶不上元本这趟车。茂雄想起当年读书时流行的莱克拉姆(reclam)文库,这是德国的莱克拉姆出版社1867年推出的,夏目漱石即这一年出生,本来叫世界文库(universal-bibliothek),19世纪90年代引进日本。所谓文库,通常指一种以普及为目的的出版样式,便携而价廉,又叫文库本。1903年富山房模仿英国的卡塞尔文库(cassell national library)出版过“袖珍名著文库”。还有出版社出过“赤木丛书”,价格便宜,但寿命很短。茂雄决意搞岩波文库,在元本风潮中抢占市场。

    这个选题需要一个百科全书式的人物来策划,真所谓说曹操、曹操到,三木清在京都郁郁不得志,此时来东京当教授,他的老师西田几多郎也给茂雄写信,说三木光靠教授的薪水度日维艰,请予以援助。茂雄派小林勇拜访三木。无论问什么,三木都能够当即回答,学识之深、之广,而且之新,几乎把小林魅住了。三木对前辈硕学也了如指掌,敢于月旦评。对自然科学不置喙,只是从整体上概观。茂雄也赏识三木的才学,倾听建言,甚至言听计从,反过来说也就是利用三木。但广泛征求意见,一些人认为这个选题欠缺体系,而且书价订得低,难以持久。茂雄解释:品种多了以后自成体系;意在普及古典,靠重印长销赢利。后来多家出版社跟着搞文库,虽各有侧重,但作为丛书,基本都不成体系,也可说是文库的特色吧。

    三木清和小林勇年龄相仿,意气相投,一个策划,一个付诸实施,岩波文库于1927年7月问世。第一批书目有31种,如夏目漱石的《心》、幸田露伴的《五重塔》、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柏拉图的《苏格拉底的申辩》、昂利·彭加勒的《科学与方法》。出版说明中写道:希冀真理被万众追求,艺术被万众热爱。过去为愚昧民众,学问艺术被封闭在最狭小的殿堂里,如今从特权阶级的垄断夺回知识与美,常常是进取民众的切实要求。岩波文库因应这一要求,并受此鼓励而诞生。这就是让有生命的不朽的书从少数人的书斋和研究室解放,遍布街头,与民众为伍。

    这个出版说明是一篇名文,由哲学家三木清撰写,茂雄添加了一段:近来大量生产、预订出版流行,那种宣传广告疯狂一时,但全集编辑没有周全的准备,典籍翻译缺少虔敬的态度,而且不分册卖,把几十册强加给读者,限制了读者的自由。岩波文库以莱克拉姆文库为样板,遍及古今东西,不问文艺、哲学、社会科学、自然科学等种类,以极其简易的形式逐步刊行万众应必读的真正有古典价值的书。

    茂雄后来还写道:岩波文库以普及古今东西的古典为使命。往往有作者自以为谦虚,要求出版,说放在文库里也可以,但是我尊重爱护文库,即使给他出单行本,也不放进文库。可是,文库这一出版形式后来被用得越来越滥,几乎只是以价廉为手段招徕读者了,连岩波文库当中,不值得收入的书也日见其多。1939年岩波书店大景气,资金充足,几乎没有退货,便乘机采取包销制,以至于今。逛书店常见一架子岩波文库,那其实是书店不能退货的缘故,只好长年摆在那儿待沽。小店怕赔本,不下订单,架上就没有岩波的书。小说家林芙美子称赞岩波文库:“至于装帧,我最喜欢的是岩波文库。小型,装帧单纯,携带便利,尤其是活字和纸张实在是漂亮。”装订简素但结实,经得起长年摆放,虽然有一点变色。传闻编辑送来新出厂的样本,茂雄啪地摔到地上,看看结实不结实。这就是他对读者的忠实。正因为结实,过几遍手也如初,旧书店能确保货源,这行当才得以繁盛。

    岩波出版《漱石全集》也预订,所以茂雄指责元本的预订方式不免是五十步笑百步。打着正义的旗号发泄郁闷、嫉妒与反感,朋友们可以一笑了之,但有些人便抓住他的自相矛盾反讥为伪善。好在对岩波文库的反响很热烈,读者来信甚至说:把自己的教养全寄托于岩波文库。茂雄感动而得意,说是当出版商太好了。

    有人说,日本文化缺少国民共同的基础,因为日本有两种文化,即岩波文化与讲谈社文化——岩波书店的教养书籍所代表的文化,读者为少数文化人;讲谈社以娱乐为中心的书刊所代表的文化,被大多数人接受,二者如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互不相通。讲谈社文化以读者为本,而岩波文化重视作者,不媚读者。但岩波文库,以及1938年开创的另一种出版形态“岩波新书”,都属于文化普及,为男女老少所爱读,未必局限于知识阶层。古典普及的程度直接反映一国文化的水准。茂雄有生之年,岩波文库出书1497种,现今已将近6000种。诚如其言:“不同于投机一时的东西,吾人要倾注微力,忍受一切牺牲,使之永久地持续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