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风吹佩兰：兰草
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蕑兮。
女曰“观乎？”士曰“既且。”
“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且乐。”
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溱与洧，浏其清矣。士与女，殷其盈兮。
女曰“观乎？”士曰“既且。”
“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且乐。”
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勺药。
——《国风·郑风·溱洧》
青年男女春游之乐。一说夫妇同游之乐。
1 溱（zhēn 针）、洧（wěi 伟）：郑国二水名。
2 方：正。涣涣：河水解冻后奔腾貌。
3 士与女：此处泛指男男女女。后文"士"、"女"则特指其中某青年男女。
4 秉：执。蕑（jiān 坚）：一种兰草。又名大泽兰，与山兰有别。
5 既：已经。且（cú 徂）：同"徂"，去，往。
6 且：再。
7 洵：诚然，确实。訏（xū 虚）：广阔。
8 维：发语词。
9 伊：发语词。相谑：互相调笑。
10 勺药：即"芍药"，一种香草，与今之木芍药不同。郑笺："其别则送女以勺药，结恩情也。"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云："又云‘结恩情’者，以勺与约同声，故假借为结约也。
11 浏：水深而清之状。
12 殷：众多。盈：满。
13 将：即"相"。
泽兰，菊科，多年生草本，茎上部披细柔毛。叶对生，头花集生成伞房状，均为管状花。
《诗经·郑风》里，因为男女之间自由无忌的对话，《溱洧》成了一首在道德家眼里备受苛责的诗。现代诗词研究大家郭沫若、闻一多、钱锺书，在这首诗里看到的是古代先民的生殖崇拜对当时民情民风的影响。但摆脱道德家们的视角，以诗的品质和人心的愉悦，来走入文明的变迁和植物世界不动声色的肌里，这种方式是不是也算是在复活一首诗？
《溱洧》里男女相会的日子，是古代中国民间的传统节日上巳节。在农历的三月三，人们随主神官，祭祀管理婚姻和生育的神灵——高禖（音同媒），同时焚香草，庇除灾邪，乞求苦难的日子里能够天降吉祥。节日里，既是人们对婚姻生育之神膜拜仪式，同时也为青年男女互诉衷肠提供了恋爱的场所。字神灵相伴的时刻，由眼睛、肌体的触及表达出来的爱情，似乎没有西方情人节里花瓣飞舞来得浪漫，但要比时尚的飘浮来的更虔诚、更神秘、更富激情。自从汉朝达官贵族将上巳节当成是炫耀富贵的戏台，这种在人心里分泌出来的虚荣，就搀杂进了无知，上巳节的民间性，作为文化传承接引的功能也被削弱了。
诗中的蕑，即是我们今天植物学上菊科里的兰草，即泽兰。先祖祭祀神灵，想要把心里的福愿让异界神灵知道时，往往要借助天地间的某种器物，某种气味。道具之一，就是焚烧兰草。在鼓乐丝竹奏出的庙堂之音里，和砖瓦木石构筑起来的外在结构不同，兰草的熏香形成一道飘渺的幕幔，在幕幔背后，藏着想象中寄托了希望的实体和空间。在古代，兰草的身上，除了藏有清淡久远的幽香外，还有殊灵暗藏的祈福之力。佩兰而行的那个人，是受天降吉祥庇护的人，兰草的神性这个时候是具体的神秘的。
兰草对后世的影响力，还得益于孔子的自叹和屈原的兰心。据《猗兰操》记载：“孔子自卫反鲁，隐谷之中，见香兰独茂，喟然叹曰，夫兰当为王者香草，今之独茂与众草为伍”。兰者，孔夫子自比，香者，兰草之香乃王者之香。王者之香，清、幽、淡、远，这几乎是后世为文者追求嘉许的自性。而屈原《离骚》里“纫秋兰以为佩”，则让兰草不仅仅只是远观自叹的草木，它还成了形同此身的一个人行世的格调和追求。到唐以后，兰花才逐渐进入家园花圃，我们时常所说的国色天香里的这个香，指的已经不是诗经里的兰草，而是北宋黄庭坚在《书幽芳亭》中所说的：“兰蕙丛出”的兰花香了。我们时常说的兰质慧心，是另一个属于兰科植物的兰花的故事。
让我们再回到古代那个已经消失于时间丛林中的节日——上巳节，在这个上古情人节里，让我们听一听在兰草的剑叶和它白色的花瓣中间传出来的爱的声音。
女曰“观乎？”士曰“既且。”
“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且乐。”
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溱与洧，浏其清矣。士与女，殷其盈兮。
女曰“观乎？”士曰“既且。”
“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且乐。”
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勺药。
——《国风·郑风·溱洧》
青年男女春游之乐。一说夫妇同游之乐。
1 溱（zhēn 针）、洧（wěi 伟）：郑国二水名。
2 方：正。涣涣：河水解冻后奔腾貌。
3 士与女：此处泛指男男女女。后文"士"、"女"则特指其中某青年男女。
4 秉：执。蕑（jiān 坚）：一种兰草。又名大泽兰，与山兰有别。
5 既：已经。且（cú 徂）：同"徂"，去，往。
6 且：再。
7 洵：诚然，确实。訏（xū 虚）：广阔。
8 维：发语词。
9 伊：发语词。相谑：互相调笑。
10 勺药：即"芍药"，一种香草，与今之木芍药不同。郑笺："其别则送女以勺药，结恩情也。"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云："又云‘结恩情’者，以勺与约同声，故假借为结约也。
11 浏：水深而清之状。
12 殷：众多。盈：满。
13 将：即"相"。
泽兰，菊科，多年生草本，茎上部披细柔毛。叶对生，头花集生成伞房状，均为管状花。
《诗经·郑风》里，因为男女之间自由无忌的对话，《溱洧》成了一首在道德家眼里备受苛责的诗。现代诗词研究大家郭沫若、闻一多、钱锺书，在这首诗里看到的是古代先民的生殖崇拜对当时民情民风的影响。但摆脱道德家们的视角，以诗的品质和人心的愉悦，来走入文明的变迁和植物世界不动声色的肌里，这种方式是不是也算是在复活一首诗？
《溱洧》里男女相会的日子，是古代中国民间的传统节日上巳节。在农历的三月三，人们随主神官，祭祀管理婚姻和生育的神灵——高禖（音同媒），同时焚香草，庇除灾邪，乞求苦难的日子里能够天降吉祥。节日里，既是人们对婚姻生育之神膜拜仪式，同时也为青年男女互诉衷肠提供了恋爱的场所。字神灵相伴的时刻，由眼睛、肌体的触及表达出来的爱情，似乎没有西方情人节里花瓣飞舞来得浪漫，但要比时尚的飘浮来的更虔诚、更神秘、更富激情。自从汉朝达官贵族将上巳节当成是炫耀富贵的戏台，这种在人心里分泌出来的虚荣，就搀杂进了无知，上巳节的民间性，作为文化传承接引的功能也被削弱了。
诗中的蕑，即是我们今天植物学上菊科里的兰草，即泽兰。先祖祭祀神灵，想要把心里的福愿让异界神灵知道时，往往要借助天地间的某种器物，某种气味。道具之一，就是焚烧兰草。在鼓乐丝竹奏出的庙堂之音里，和砖瓦木石构筑起来的外在结构不同，兰草的熏香形成一道飘渺的幕幔，在幕幔背后，藏着想象中寄托了希望的实体和空间。在古代，兰草的身上，除了藏有清淡久远的幽香外，还有殊灵暗藏的祈福之力。佩兰而行的那个人，是受天降吉祥庇护的人，兰草的神性这个时候是具体的神秘的。
兰草对后世的影响力，还得益于孔子的自叹和屈原的兰心。据《猗兰操》记载：“孔子自卫反鲁，隐谷之中，见香兰独茂，喟然叹曰，夫兰当为王者香草，今之独茂与众草为伍”。兰者，孔夫子自比，香者，兰草之香乃王者之香。王者之香，清、幽、淡、远，这几乎是后世为文者追求嘉许的自性。而屈原《离骚》里“纫秋兰以为佩”，则让兰草不仅仅只是远观自叹的草木，它还成了形同此身的一个人行世的格调和追求。到唐以后，兰花才逐渐进入家园花圃，我们时常所说的国色天香里的这个香，指的已经不是诗经里的兰草，而是北宋黄庭坚在《书幽芳亭》中所说的：“兰蕙丛出”的兰花香了。我们时常说的兰质慧心，是另一个属于兰科植物的兰花的故事。
让我们再回到古代那个已经消失于时间丛林中的节日——上巳节，在这个上古情人节里，让我们听一听在兰草的剑叶和它白色的花瓣中间传出来的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