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倾红颜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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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南柯一梦

    利刃直切住了阮娘白皙如雪的肤颈,她微昂起头屏凝着蓿卿,额上竟赧然有了些许浮着的碎汗。

    刃柄处缀着的那颗翠珠在灯盏下透着青滟的寒茫之光,蓿卿纤长的指死死地按住那颗珠子,她的指尖似有些微弱的游颤,随着阮娘的呼吸声愈发急促之际,蓿卿却是紧抿着唇缓缓放下了她手中的那柄青刀刃。

    女人的手垂落下来,掌心成空浮染了蘼弱之风,她望了一眼阮娘随即将那利刃往地上一掷,眸中此刻亦映麝了一丝孤冷的淡漠。

    “呸!什么货色!”

    阮娘原本俯贴在椒墙的身子在蓿卿转身的那一刻却是倏而僵挺了起来,手中的那方丝帕急急地拭去索碎的汗,口中亦不时地在漫骂,兰指微翘,女人开始正襟柔媚芊姿地拂上自己左脸,她的视线旁落在地上的那柄青刃,一时间气若火海,熊熊之焰好似要将人燃烧殆尽,毕竟在这西苑的这间奴屋,也还没有人 敢这样辱吓她。

    “贱人,去死吧!”

    阮娘的眸中闪过一丝狠戾,她二话不说就捡起地上的那柄青刃就朝着蓿卿刺去。

    “小姐小心……”

    歌儿来不及思考向着阮娘的方向扑去,可那女奴阿嘏却是紧紧地桎梏了她的身子。

    “坏女人放开我!”

    “你放……”

    丫头挣扎的喊声逐渐低了下去,刀刃剀刺进血肉的镬声有些凄厉,蓿卿不禁愕然回头。

    “阿……阿嘏。”

    阮娘的面色有些恐慌,血点点斑斑地溅在了她的脸上,她移着碎步呆望着那柄刺入女奴阿嘏后背的青刃,不由得睁大着眸哽咽着口中的粗气。

    “阿……阿嘏,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想杀那贱人的。”

    阮娘抽搐着眉宇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柄青刃从阿嘏的身体中拔出,哐啷一声,利刃血染红了阿嘏的大片素裳,阮娘的身子蓦而有些颤葳不稳,怎,怎么会这样?

    “阮……”

    阿嘏女奴松了松掌掴住歌儿的手,她回转过头望着阮娘,可最终还是没能够说些什么。

    “阿嘏……”

    阮娘和女奴阿裘抱住了阿嘏那具将要倒落下的身子。

    “阿嘏,阮娘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

    阮娘此刻眸中逐渐浮染了一层悔意,她紧攥住阿嘏那蜷缩的指,望着她嘴角奄然一息的那丝薄气,可此刻却显得那样无助。

    “阮娘姐,燕梁三月那灼灼十里桃林我们此生还会不会再看到,如若可以,我阿嘏也想在浍水边等一回我的良人君子。”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你教阿嘏念诗好不好,阿裘她们都笑我没女儿气……”

    “阿嘏不想知道什么是马革裹尸,什么是人食相啖,我只是觉得我们都应该活下去。”

    女奴阿嘏的手终是垂了下去,阮娘和女奴阿裘都已泣不成声,阮娘是当年燕梁世家的嫡女,而女奴阿裘阿嘏则是自幼陪伴在她左右的侍女,卑微如蝼蚁,她们一路苟延残喘,几更战乱流离,几更风烟倥偬,而今剩下的却唯有她们三人之间谁都不曾忘却的燕梁的那十里桃林。

    “小姐……”

    地上的歌儿正靠在蓿卿的臂弯,她抬眸望着蓿卿,眸中浮了淡淡的水雾,若不是那女奴硬扑了过来,那现在躺在地上的人就会是她,可是望着她们这样,小丫头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女人拢了拢歌儿的柔肩,她的柳眉紧蹙,十灼灼里桃林,这本该是一个美好的梦的。

    “死……阿嘏死了……”

    “快去告诉沅宜姑姑……”

    几个胆小的女奴被那滩血迹吓的手足无措,其中一个梳着总角的小女奴竟攥着自己的衣襟连连退到了门边,她的身子扑撞在槛门上,一阵反应过来后便作势向屋外跑去。

    “站住……”

    那阮娘的声音里含了几丝悲咽,她松了松攥紧阿嘏衣襟的手颤巍巍地走到了蓿卿的身边。

    女人的一双血眸染着恨意,她直直地瞪着蓿卿但却并未说些什么。

    “阮……阮娘姐……”

    槛门外的女奴停滞在原地,她不安地回转过头望着阮娘。

    “告诉沅宜姑姑?说,你究竟要告诉沅宜姑姑些什么?”

    凛冽的朔风肆意地在夜里萧瑟,阮娘走到那女奴的身边用那柄青刃抬起她的下颚:“说,你要告诉沅宜姑姑是谁害死了阿嘏。”

    女人睁眸歇嘶底里的喊着,青筋乍现,头发蓬乱的她像极了幽怨的魅魇。

    “是……是她。”

    那小女奴吓的直接坐在了地上,她不敢直视阮娘,只战战兢兢地把手指上了蓿卿。

    “滚!”

    阮娘笑了,她笑的有些凄惨,待那小女奴连滚带爬的出了屋外的那道石屏后阮娘才回过头凝着蓿卿,她继而一步步走到那槛门旁:“今夜若是没有你们,阿嘏就不会死!”

    “明明是你……”

    “你给我闭嘴!”

    阮娘生冷地打断歌儿的话,她跑过去死攥上蓿卿的衣领:“我不会放过你的……”

    蓿卿漠然,她只缓缓推搡开女人的手,淡薄的朱唇轻启:“你放不放过我是你的事,放不过你自己也是你的事。”

    适才的阮娘不免有些让人心疼,蓿卿知道这些女奴亦是早已用盔甲把自己给武装了起来,她们就犹如一只刺猬,一旦有人拔掉了她们的刺,她们便会感觉到疼。

    铮——不远处浣衣局吹望台的磬音鸣了三许,这磬音旋绕在这广袤的夜,幽幽渺渺多少让人有些不安。不一会儿,方才那小女奴喘着气就回来了。

    “阮……阮娘姐,长姑子奉沅宜姑姑的命令带着人过来了。”

    “你们都给我阮娘记住了,今夜阿嘏就是被这疯女人给害死的。”

    阮娘冷哼一声对着她身后的那些女奴吩咐道,她隐去了所有的凄弱,可就如同蓿卿所说的那样,女奴并不是没有心,她们也会痛,只是这痛她们只会偷偷躲在黑夜里默默舔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