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0 一跃
燕然的父亲燕成脾气十分地火爆，跟燕然的母亲不怎么说话，平时也不怎么教育燕然。一家三口之间的交流形同于无，要不是燕家有周日必须回家吃饭的规矩，燕然可能见不到自己的父母。
燕成在外面人模狗样，对待自己的女儿甚至不肯拿出在媒体闪光灯前哄小孩子的慈祥。燕然被他一巴掌打得耳朵嗡嗡作响，燕成却还不停歇，他抽出自己的皮带，往她身上招呼着，口中念念有词：“老子怎么有你这样的孽种！”
燕然看着他一边气得青筋暴起一边用力地抽打自己，伴随着话语而来的有一种喝酒之后的味道，仿佛能把人熏醉。身体上一道一道的红印子显现的时候，她才恍恍惚惚地想：我是不是该躲开呢。
燕成拿着皮带，理智几乎全失，他下手一鞭比一鞭重，燕然却只是呆愣在那里。
看到这样的燕然，他犹不解气，一脚把她踹到门后面的角落里：“妈的你偷下命令？偷我的印章？你知不知道现在正在换届？你阻碍老子前程，和你那个假清高的妈干的事有什么不同？！”
这想必才是他的心里话。
燕然好像也并不怎么伤心，她脸上有着一抹奇异的笑容，看得燕成又是一阵火大，几个耳光下来：“老子叫你笑！叫你笑！”
打了好一阵了，燕成都有些气喘，他又是嫌弃又是厌恶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要是没有你，该多好、该多好——”
燕然撑着站了起来，笑着问：“没有我你会好很多吗？”
燕成闭着眼倒在办公室的真皮沙发上：“滚出去！我不想和你说话！”
他听到窗户被拉开的声音，本能地睁眼，只见到扑腾着倒下去的背影，他也是愣了几秒，才从酒后的狂乱中明白，那是他的女儿——
——从三楼跳下去了、以一种决绝、没有回头的方式。
窗外是葱葱茏茏的绿意，他听到了楼下有人在叫“有人跳楼了有人跳楼了”，也只是愣在那里。
那是他的骨血。
她成长的前十四年人生，他毫无兴趣，他差点忘记了当初自己守在手术室外的时候，也曾是无比的激动地从护士手中接过了她，那时候的他和天底下的父亲没什么分别。
燕三赶到的时候，他看见有一道人影从空中掉下，被重重树枝阻拦，像极了曾在葡萄架上攀爬的燕然。
他走近，看到微微阖上了眼睛、躺在地上的燕然，她脸上有着触目惊心的巴掌印，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满满都是鞭痕。
他看见有血从燕然的嘴里溢出来，他腿一软，跪在燕然身边，刚把她慢慢搂在自己怀里，燕然的血又大把大把地溢出来，他吓得不敢动：“燕然，你别吓我、你别吓我……别吓我……”
他的头低下去吻燕然的脸，燕然的脸上温温的，他亲着亲着，开始哽咽哭起来，周围的人已经叫了急救车，他们都只是看着，都不敢动她。
“我很疼啊……疼……”
他听到燕然低低的声音，赶紧起来看她的脸，她还是微微阖着眼，彷佛刚才说话的，不是她。
可是那分明是她，她在叫疼，她是一个知道忍耐的姑娘，不给人添乱，从来只自己躲起来哭，不会叫疼，看着你的时候，她都在笑。
从前啊，燕然只笑。
她是那个笑眯眯地看着第一次出现在燕家大宅的燕三的孩子，也是这个笑着面对拳打脚踢的父亲的女孩儿。可是现在她告诉燕三，疼。
匆匆赶下来的燕成醉后惊醒，他纵使平日百般忽视，可是这种生死关头他还是万分疼惜——终究是他的女儿。
救护车赶到，医疗人员从燕三怀里接过了奄奄一息的燕然，这边已经打过招呼了，医院全部都做好了准备，只等着全力抢救。
燕三和燕成等在外面，燕成把脸埋在手里，弓着身子坐在手术外面的椅子上。燕三也不知道说什么。不知道过了多久，医生和护士推着她出来了。医生解下自己的口罩，神情轻松不少：“病人经过抢救，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肺部损伤过大，我们医生的意见是保留左肺部，如果在后续治疗中出现病变，我们就会建议切除整个左肺。”
燕三燕成俱是松了一口气，燕成复跌坐在椅子上：“人活了就好、人活了就好。”
燕三也是如此喃喃。
燕成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和汗水，“燕然交给你了。”转头欲走。
“舅舅”，燕三叫停他，“相比较我，她更希望得到的关注是来自于你吧。”
燕成没有应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燕三想，他是内疚压过了疼爱的吧。
燕然是在第二天醒的，她身上还穿着医院的蓝白条纹病服，在燕三来之前她已经让护士把自己的床调起来了一些，倒是比平躺着舒服了许多。
燕三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窗户外面往里看，燕然没有发现他，只是愣愣地望向窗外。
他有些恍惚，原来燕然的头发都这么长了，细细碎碎的，都已经到肩头了，她在舞台上扮演的那个短发的女学生，都已经是过去了。
“你一直站在外面干什么？”燕然发现了他。
他眼睛有些涩然，但很快又恢复了，“我家姑娘长大了，真好看。”
燕然笑了笑，没说什么。
燕三内心愧疚，竟然不敢直视燕然，一个劲儿地往外拿东西：“这是我给你带的睡衣……医院的衣服硌得慌，晚上穿着睡觉不舒服……手纸牙刷什么的我都拿来了，还有这包是你的贴身衣物……对对对——”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大事似的，转身从另外一个袋子里面拿出了一个保温桶：“不是喜欢喝汤？这是吴妈做的鸡汤，应该还是热的，赶紧喝。”
燕然接过了保温桶，却没有急着喝，反而是问：“阮唯有消息了吗？”
燕三忙着拿东西出来，一边忙一边回答：“甭担心，先好好料理你自个儿，她已经救出来了。”
这样啊……燕然低下头用调羹小口小口地喝着鸡汤，神色安宁。
燕三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没有告诉她，这碗鸡汤，是他将上面浮着的油一勺一勺地舀出倒掉，最后才送到她面前的。
燕成在外面人模狗样，对待自己的女儿甚至不肯拿出在媒体闪光灯前哄小孩子的慈祥。燕然被他一巴掌打得耳朵嗡嗡作响，燕成却还不停歇，他抽出自己的皮带，往她身上招呼着，口中念念有词：“老子怎么有你这样的孽种！”
燕然看着他一边气得青筋暴起一边用力地抽打自己，伴随着话语而来的有一种喝酒之后的味道，仿佛能把人熏醉。身体上一道一道的红印子显现的时候，她才恍恍惚惚地想：我是不是该躲开呢。
燕成拿着皮带，理智几乎全失，他下手一鞭比一鞭重，燕然却只是呆愣在那里。
看到这样的燕然，他犹不解气，一脚把她踹到门后面的角落里：“妈的你偷下命令？偷我的印章？你知不知道现在正在换届？你阻碍老子前程，和你那个假清高的妈干的事有什么不同？！”
这想必才是他的心里话。
燕然好像也并不怎么伤心，她脸上有着一抹奇异的笑容，看得燕成又是一阵火大，几个耳光下来：“老子叫你笑！叫你笑！”
打了好一阵了，燕成都有些气喘，他又是嫌弃又是厌恶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要是没有你，该多好、该多好——”
燕然撑着站了起来，笑着问：“没有我你会好很多吗？”
燕成闭着眼倒在办公室的真皮沙发上：“滚出去！我不想和你说话！”
他听到窗户被拉开的声音，本能地睁眼，只见到扑腾着倒下去的背影，他也是愣了几秒，才从酒后的狂乱中明白，那是他的女儿——
——从三楼跳下去了、以一种决绝、没有回头的方式。
窗外是葱葱茏茏的绿意，他听到了楼下有人在叫“有人跳楼了有人跳楼了”，也只是愣在那里。
那是他的骨血。
她成长的前十四年人生，他毫无兴趣，他差点忘记了当初自己守在手术室外的时候，也曾是无比的激动地从护士手中接过了她，那时候的他和天底下的父亲没什么分别。
燕三赶到的时候，他看见有一道人影从空中掉下，被重重树枝阻拦，像极了曾在葡萄架上攀爬的燕然。
他走近，看到微微阖上了眼睛、躺在地上的燕然，她脸上有着触目惊心的巴掌印，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满满都是鞭痕。
他看见有血从燕然的嘴里溢出来，他腿一软，跪在燕然身边，刚把她慢慢搂在自己怀里，燕然的血又大把大把地溢出来，他吓得不敢动：“燕然，你别吓我、你别吓我……别吓我……”
他的头低下去吻燕然的脸，燕然的脸上温温的，他亲着亲着，开始哽咽哭起来，周围的人已经叫了急救车，他们都只是看着，都不敢动她。
“我很疼啊……疼……”
他听到燕然低低的声音，赶紧起来看她的脸，她还是微微阖着眼，彷佛刚才说话的，不是她。
可是那分明是她，她在叫疼，她是一个知道忍耐的姑娘，不给人添乱，从来只自己躲起来哭，不会叫疼，看着你的时候，她都在笑。
从前啊，燕然只笑。
她是那个笑眯眯地看着第一次出现在燕家大宅的燕三的孩子，也是这个笑着面对拳打脚踢的父亲的女孩儿。可是现在她告诉燕三，疼。
匆匆赶下来的燕成醉后惊醒，他纵使平日百般忽视，可是这种生死关头他还是万分疼惜——终究是他的女儿。
救护车赶到，医疗人员从燕三怀里接过了奄奄一息的燕然，这边已经打过招呼了，医院全部都做好了准备，只等着全力抢救。
燕三和燕成等在外面，燕成把脸埋在手里，弓着身子坐在手术外面的椅子上。燕三也不知道说什么。不知道过了多久，医生和护士推着她出来了。医生解下自己的口罩，神情轻松不少：“病人经过抢救，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肺部损伤过大，我们医生的意见是保留左肺部，如果在后续治疗中出现病变，我们就会建议切除整个左肺。”
燕三燕成俱是松了一口气，燕成复跌坐在椅子上：“人活了就好、人活了就好。”
燕三也是如此喃喃。
燕成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和汗水，“燕然交给你了。”转头欲走。
“舅舅”，燕三叫停他，“相比较我，她更希望得到的关注是来自于你吧。”
燕成没有应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燕三想，他是内疚压过了疼爱的吧。
燕然是在第二天醒的，她身上还穿着医院的蓝白条纹病服，在燕三来之前她已经让护士把自己的床调起来了一些，倒是比平躺着舒服了许多。
燕三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窗户外面往里看，燕然没有发现他，只是愣愣地望向窗外。
他有些恍惚，原来燕然的头发都这么长了，细细碎碎的，都已经到肩头了，她在舞台上扮演的那个短发的女学生，都已经是过去了。
“你一直站在外面干什么？”燕然发现了他。
他眼睛有些涩然，但很快又恢复了，“我家姑娘长大了，真好看。”
燕然笑了笑，没说什么。
燕三内心愧疚，竟然不敢直视燕然，一个劲儿地往外拿东西：“这是我给你带的睡衣……医院的衣服硌得慌，晚上穿着睡觉不舒服……手纸牙刷什么的我都拿来了，还有这包是你的贴身衣物……对对对——”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大事似的，转身从另外一个袋子里面拿出了一个保温桶：“不是喜欢喝汤？这是吴妈做的鸡汤，应该还是热的，赶紧喝。”
燕然接过了保温桶，却没有急着喝，反而是问：“阮唯有消息了吗？”
燕三忙着拿东西出来，一边忙一边回答：“甭担心，先好好料理你自个儿，她已经救出来了。”
这样啊……燕然低下头用调羹小口小口地喝着鸡汤，神色安宁。
燕三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没有告诉她，这碗鸡汤，是他将上面浮着的油一勺一勺地舀出倒掉，最后才送到她面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