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满常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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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知心话

    “她是怎样的人你去接触不就知道了,何必问我?”苏木笑道。

    “我先做点功课嘛,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杨灿红了脸。

    苏木想了想:“灿,我是觉得,如果真爱一个人,是要爱他的所有的,包括他的缺点、弱点,那些和你不一样的习惯,以及他的家人,哪怕其中一些家人让你感觉很无语、很奇葩,颠覆你的三观。反过来也一样,如果一个人说很爱我,却连我的家人都无法接受,一遇到家人出现了什么问题不仅不帮着出主意想办法,反而横挑鼻子竖挑眼,各种扯皮撂挑子,那你说这爱能有多深。”

    “我懂你的意思,只是……”杨灿支起下巴皱着眉,特烦恼的样子,“哎呀!我和他都还没怎么谈个恋爱他就说结婚,这节奏不仅我爸妈接受不了,我也很忐忑呀!”

    “你忐忑什么呀?”苏木弄不明白,“哦,你担心我哥桃花太多你应付不了,还是说你真的只是想把他扑倒要个孩子?那我告诉你啊,我哥本质上并不是一个花心大萝卜。以前的事情咱就不提了,谁没有些过去呢?就说你跟他在一起半年多了,可有看到他跟这个那个的不清不楚?再说了,你要真心和他共度一生,就没那点自信心,还怕几朵烂桃花?至于生孩子的想法,我哥既然不是胡来乱搞的人,他就绝对不会答应你!他要答应你,那他同样可以答应别人。可你看他都三十岁的人了,哪有一儿半女?哪有突然出现的所谓遗珠?”

    杨灿没说话,她想起那一次张力给姜黎50万的事来。姜黎说她怀上他的孩子了,张力的态度非常冷淡,甚至可以说是冷血,对姜黎除了鄙夷和唾弃,竟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情。他说,拿孩子作筹码来达到个人目的的女人最可耻。他说,不会和不爱的女人生孩子。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她对他这句话是怀疑的,总以观望的心态乃至吃瓜群众的八卦心坐等“好事”的发生。然而,时至今日,“好事”仍不见踪影。

    还记得她和小天把那50万给了姜黎之后的某天,她在梓城的一家商场看到过她。那时姜黎手挽着个男人,身穿紧身小黑裙,脚踩七寸高跟鞋,一脸如花似的笑。再看她那平坦的腹部和纤细的***,哪里像身怀有孕的样子!

    是啊,张力已经向她表明了心迹,她还忐忑什么呢?她也自认是个敢做敢当、敢爱敢恨的人,她也期待能和自己爱的人白首不相离,怎么真到了这时候反而缩手缩脚畏首畏尾了呢?或许,她杨灿到底是个小女人,害怕在张力心中占据的位置不够完整。

    可是,在张力心里,除了苏木,还能有谁?

    苏木自然知道这一点,只是她没有给过张力任何的回应和承诺,所以她认为没有必要对杨灿说起,她只想要杨灿明白张力这样做的真心。若说这其中有什么私心,那就是对张力的愧疚了。的确,她是多么希望张力能够像别的男人那样有真心陪伴他的女人,有和美幸福的家庭!红尘万丈,哪颗流浪的心是甘愿放逐在西风古道、苍茫天涯,而不向往小桥流水、炊烟灯火的人家呢?

    “我哥他对你有心,想要对你负责,才会去你父母那儿表态,给予他该给的承诺,试问,好男人不该就是这样的吗?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有看到他对谁这样过。他去云城见我的时候我试探过他。不是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吗?我说到你的时候,他的眼神很温柔,很有爱。我再愚钝,这点还是看得出来的,因为这样的神情我在常山眼里看到过,真的是一模一样,骗不了我。”

    杨灿看着她柔软和蔼的眼睛,心里好像淌过一条春阳照耀过的河流,和风吹送,暖意融融。

    “阿木,你从云城回来以后,和以前不一样了,真的区别好大。你眼里的忧伤和迷茫不见了,整个人焕然一新、光彩照人。”

    “哪有?”苏木被夸得难为情起来,自嘲道:“一天到晚在这儿躺着,我都要变成被盐腌的咸菜了,有一股酸臭味!”

    “才不是!你现在真的好美!”杨灿眼咕噜一转,有心使点坏,凑到她耳边说,“被爱情滋润的女人,鲜活得能掐出水来!”

    “那你还矫情什么呀?快去让心上人滋润呀!”

    “讨厌!”杨灿真出手掐了一把她的脸蛋。

    两人笑闹一阵。

    苏木歇口气,又说:“的确,那年知道我爸爸去世的原因以后,我感觉天都塌下来了。多少个夜晚,我睡不着觉,一直问老天爷为什么你要这样安排,为什么你要让我做二选一的选择题。后来,你也知道这道选择题是我逃不掉的,我在a和b之间做了选择。可是,老天爷他还不放过我,偏要让我在半年前再次和常山见面。我能怎么样呢?a和b我该选哪一个?答案几乎是毫无悬念的。

    常山妈妈和我见了一面,从餐厅出来,我还看到了他妈妈那时候喜欢的、飘飘若仙的陈雅欣,然后我跑到火车站去,把火车时刻表从上到下看了一遍,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也许就是上天的旨意,我买了一张终点站叫做云城的火车票。

    云城,一个完全陌生的北方城市。在那里,我看到了和我们这儿完全不同的风景,遇到了一群爽朗、热情、淳朴、可爱的人,他们告诉我,对待生活可以有别的方式,看待问题可以换一种角度,思考的维度不只是一极。如果我们的视野被山挡住了,不要以为那就是眼睛能看到的尽头,一定要走出去,绕过去,你会确确实实地看见山外的山,山外的平原,还有山外的大海。大海一望无际,我们的视野也没有尽头。

    而让我最意外的是常山。我在那儿出了点事,也是这样,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忽然有一天,他出现在我面前。你看,这是多么意想不到的事。我本来以为,这一生再也不可能和他有什么故事了,都结束了,结束的结尾是必然到来的重新开始。他却告诉我说,他一直在找我,在等我,他的出现是偶然,更是必然。关于我爸爸的那件事,他也以积极面对的态度告诉我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就这样,经历过这些,我也算是明白了,老天爷让我们兜兜转转,就是要让我不要怨怼,而应该感恩。常山他爱我,他让我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爱是相互的,如果我还不懂得给予回报,还要随意放手,你说,那我是不是很愚蠢?”

    杨灿听得入了神。

    姿容优美的护士拿着一瓶药水走了进来。

    “63号?”

    “是。”

    “最后一瓶。完了记得叫我。”

    “好的。谢谢!”

    护士戴着口罩,但从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流泻出来的是友好的情意。

    苏木看着她优雅地转身离去,唇角弯出了笑:“好心的驴友把我送来以后,这里的医生和护士都不知道我是谁,直到眯眼的到来。然后,好多人都来看望我。我从好几个医生和护士的眼里看到了她们对常山的暗恋。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如果将来有一天常山他不爱我了,爱不动了,移情别恋了,我也不会遗憾,依旧心存感激。他给我的东西——爱、勇气,对生活的态度以及很多的很多,都足够我这一生回味。”

    杨灿点点头:“是啊,爱人之间本来就是互相学习的。”

    “以前因为我爸爸的事导致我不得不和常山分手,再加上覃婉兮、我姐苏慧的婚姻生活,还有我给你说过的我在梓城一高听到的那些消极负面的旧闻,使我对爱情啊、婚姻啊产生了很多悲观的看法,总觉得这个社会太过复杂,人心太难捉摸,你不知道哪一天手中拥有的东西会猝不及防地离你而去。既然不可能长久拥有,反正总要失去,失去过后的伤痛太惨烈,那不如一开始就不去奢望好了。没有得就没有失,没有希望就无所谓失望。现在我不这样看了,我觉得只要曾经拥有过,就是值得的。每一段经历都有它出现和存在的价值,是它们让我本来空白的生命有了色彩,有了感知,有了特别的意义,并开出了丰硕壮美的花朵。”

    杨灿听她提到覃婉兮,脑中自然想到她那悲哀的一生,想到她明天的葬礼,脸色不自觉地变得沉重,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苏木是平躺着的,眼睛正对着她,这一表情立刻就被她捕捉到了。

    “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咱俩可以探讨一下哦!”

    杨灿回过神来:“啊,没有!你说得很对。每个人的人生轨迹都是不一样的,但是有些道理是共通的。我们是该把思考的格局扩大到更辽远的空间,囿于一点,必然故步自封、作茧自缚。”

    苏木仔细再看她的表情,总觉得一向快人快语的她是在隐藏着什么。是关于覃婉兮吗?对了,覃婉兮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知道自己受伤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