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满常山
字体: 16 + -

一百三十八、如来佛

    把陆常山送去医院后,张叔叔回家就把母亲又数落了一顿,后来见她对陆常山依旧爱理不理,尤其是陆常山说起要把苏木的户口迁到南州去的时候,她明显地拧起眉很不高兴,担心她又要搞出什么花样来,就想着借杨灿和张力来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唉!时间一晃,豆豆都结婚了,可你看阿力还是个哥,却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在忙些什么。”

    母亲和他背对背侧躺着,睁着眼睛在想心事,好一阵才说:“豆儿还没结婚呢!”

    张叔叔以为她真的又要闹,赶忙转过来按住她的肩,劝道:“孩子们把结婚证都领了,法律上那就是夫妻了,要生个小孩叫我们外公外婆也是名正言顺,你就歇口气吧。”

    “我的女儿,不能就这么白白地进人家的门。”母亲冷声道。

    张叔叔一想,明白了她的意思:“死者为大,人家才办过丧事就接着办喜事,外人要说闲话的。”

    “哼,我倒要看看,陆仁清怎么处理这事!我的女儿不能 裸 婚。”

    “ 裸 婚?”张叔叔平时不大关注社会新闻,婆婆妈妈的电视剧更不看,第一次听说“结婚”还有这样的新鲜说法。

    母亲却不给他解决这个疑问,接上他最初的话题道:“阿力在这个家十几年了,你几时看到他带女孩子回来过?听大姐说,南州那边也从来没有。他已经把杨灿带回来两次了,你还操什么心?”

    “我的意思是,你多和杨灿聊聊,看看女孩家是什么心思。”

    “要聊你去聊!我自己的女儿都没管好,心烦!”母亲把被子往她那边一扯,紧紧地裹住自己。

    张叔叔计划失败,只好讪笑。

    这一晚,有人欢喜,有人忧愁,有人舒心,有人烦闷,不一而足。

    第二天四个年轻人一起回城。杨灿闷着头,懒理张力投过来的目光,钻进了陆常山的车。

    张叔叔眼看这形势不妙,忙对张力使眼色。后者低头拈去衣襟上粘着的一根小黑的毛,闲闲地说:“我的车该洗了。”

    陆常山走到母亲和张叔叔面前,就当没看见母亲脸上一如既往的冷淡,浅笑道别:“妈,叔叔,我们过年再回来。”

    张叔叔微笑着嘱咐要小心开车,母亲则暼他一眼,淡淡地说了这几天以来的头一番话:“我不是保守的老太婆,可结婚不是儿戏,该有的礼数一样不能少。”

    陆常山反应很快,立刻听懂了她的意思,心里欢天喜地,忙郑重地说道:“您放心,我答应苏木的,她想要的都会有。”

    母亲哼一声:“你说了不算。”

    “我说的一定算数。”

    母亲撇过脸去,挺直着身姿,就像古代皇宫里的太后那般威仪万方地进了屋。

    苏木有些神伤,也不知道这样的状况会持续多久,更不知道去了陆常山家又是怎样一番情状。但俗话说得好,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能人不做隔夜忧。她自认不是什么能人,唯愿能和相爱的人陪伴到白头,唯愿一家人能够和和美美,幸福安康。

    昨天孙燕在微信朋友圈里晒了她家新房子的照片,是孙燕和林大刚都喜欢的欧式田园风,地板、吊顶、墙饰、家具、窗帘、床品,无一处不显现着他们的幸福喜悦。孙燕说过,努力生活,努力活出幸福,老天待人其实是不薄的,也许当时没有,也许过程曲折,但总有一天,你付出的都会得到回报。

    只是苏木不曾料到,她和陆常山才踏出一步,就要经受如许的考验。

    不,应该是陆常山在经受考验。那天把他送进医院以后,苏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盼望着他能睁开眼。他闭眼十几个小时,她就睁眼十几个小时,任何人来劝她都听不进去。医生说是以前受伤的后遗症被冷冻激发出来了,没有产生新的、更严重的伤情,但是她很害怕。就像一台机器,遭遇磨损之后,总归没有崭新时候的好,而且,你不知道下一次的磨损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所以,常山,你的头千万千万不要再受任何的伤!

    上车时苏木先去把驾驶位霸占了,那天陆常山在山上把钥匙给她以后她就没打算还他。不过陆常山似乎本来就想要享受一回老婆开车他坐车的待遇,因此没啰嗦一句,安然地坐在了旁边。

    可是,杨灿居然也跟了上来,这是怎么了?

    “灿,我哥等着你上他的车呢!”苏木隔着前挡玻璃看见了张力无奈黯淡的神情。

    “不去!”杨灿歪在座位上,咕嘟着嘴。

    “你们吵架了?”

    “吵架?我跟他?我跟外星人吵架都不会和他吵架!”杨灿一脸不屑,“他每次和我坐车都让我开,老娘这次不干了!”

    她这个借口……

    陆常山和苏木同时笑起来,陆常山说:“二哥这是在训练你的胆量,万一以后遇到什么特殊情况也好多个人照应。”

    “呵,要不是你出了意外,你舍得让阿木训练胆量?”杨灿的话里带着浓浓的火药味。

    “她已经升级了,达到了特殊情况下多个人照应的阶段。”

    呃,好像这样说很有道理,一点都不违和。

    好在苏木虽然平时都是“绿色出行”,这四十分钟下来,也还勉强当得起他的夸赞。

    杨灿心里堵得慌,没注意到了“枫桥韵泊”后,张力是从哪个入口进地下停车场的。因此,当她和苏木、陆常山道过别,没精打采地进了电梯上到住居门口,猛然见到好端端的门竟然大张着口子时的那份惊悚,你可以想象。

    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这房子可是有主人的,她只是一个过客——对,就是个过客。因为人家没收她一分钱的房租,所以她连“租客”都说不上。想当初忘了是几时,这主人还不是自己开了门就进来了,他可不是第一次“作案”。如今他开着个门,那意思就是“欢迎进屋”,已经很厚到了。

    她进得屋去,看到玄关处那双男士运动鞋,控制着没把它扔出去的冲动,心想:“不管他今天要做什么,我都两个字——不理。”

    她换了鞋,抬头挺胸,目不斜视,直直地走去卧室。

    端坐在沙发上的那个人没发出一点声音来,而且,她甚至都没感觉到他的眼神在哪里。她很想回头,很想看一下他在做什么,可是她已经下定决心了“不理”,可不能这么意志不坚定。

    她一头钻进卧室,百无聊赖,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外面的人好像根本没出现一样,安静得极不正常。实在是很想出去看一下啊!问题是她杨灿历来是个说话算数的人,都说好了“不理”,这要怎么解?

    生平第一次,杨灿如坐针毡,感觉时间比绕地球一周还长。

    就这样耗着耗着,昨晚囤积的困意上来,她蜷缩在床上睡着了。

    卧室门悄然打开,有人进屋来,把她抱到枕头的位置,再给她盖好被子,又调整了一下空调的温度,看着她皱着眉头的睡颜,隔了好一阵,到底没忍住伸出手去抚上了她的眉。

    ……

    看着杨灿耷拉着头远去,苏木摇摇头,却不敢在陆常山面前说什么,因为害怕他追问起其中的原因而自己要拿谎言去搪塞。还记得和他重逢的初期,她曾经拿张力做了拒绝他的挡箭牌,如今他并没有往那方面想过,至少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那自己又何必去徒增烦恼呢?有些事情,该随风的就随风,该压在心底的就不要让它泛起尘埃。

    “你说二哥有喜欢的人,原来是杨灿啊!”陆常山笑道。

    “嗯,我觉得挺好的。”

    “可我记得杨灿不是个定性的人,花花肠子有点多,以前读书的时候,我跟你在一起四年,她男朋友换了n个。”

    “那都是闹着玩嘛!现在人家长大了,摸爬滚打之后知道哪一个才是对的人了。”

    “我看未必。”陆常山表示怀疑。

    “放心吧,世上没有旷男怨女,有的是如来佛和孙悟空。”

    她这个比喻还真新奇,陆常山笑起来:“那你说我们两个谁是如来佛谁是孙悟空?”

    “对我来说,你是如来佛我是孙悟空;对你来说,我是如来佛你是孙悟空。”

    陆常山感觉这话还算熨帖,不觉加深了唇边的笑意。

    两人进了电梯,电梯越升越高,苏木的心开始打鼓,她揪紧了陆常山的手臂,很诚实地说:“老公,我紧张。”

    陆常山被那一声“老公”叫得心上暖意融融,反手去搂住她,柔声道:“丑媳妇都要见公婆,闯过第一关你就习惯了。”

    “我这两天在想,其实我妈妈说得也有道理,咱们应该先来见他们再去领结婚证,长辈始终还是长辈。”

    “我们和别人不一样。我早就等不及了,他们再磨来磨去,你要什么时候才真正变成我的如来佛?”有人进了电梯,陆常山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

    苏木脸一红,不觉到了家门口,她又去抓陆常山的衣服:“这个点,他们应该还在医院上班吧?”

    “嗯。我们先去买菜,在家做好饭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