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满常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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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一、意浓浓

    “能、能不能把灯关了?”微黄朦胧的灯光下,苏木就如一朵含笑枝头的樱花,雪白的花瓣上略带丝丝粉红,饱满、莹润、玲珑,烂漫似天边的云霞,却又比桃花更艳丽,比梅花更芳醇。

    陆常山温热的手指轻轻地抚摸上去,像抚摸美瓷,像抚摸丝绸,那样柔软,那样光滑,那样娇嫩。片片芳菲,缕缕清香,从曾经消失的时光深处缓缓升起,绽放在他眼前,留恋在他指尖,令他心痛到刻骨,又沉醉到如今。“我想看着你……怎么,你不想看我?”

    “刚才……还、还没有看够吗?”想起在卫生间的那一幕,苏木伸手去捂他的眼,被他捉住往他胸前放。

    “永远都看不够,怎么看得够?你把我看够了?”

    “我……”

    陆常山白皙的脸上同样一片绯色,语声低迷喑哑:“快点,像我一样。我们需要共同学习。”

    ……

    苏木没做一个梦就醒来了,睁开眼,对上了陆常山黑黝黝的眸子和暖融融的浅笑。

    “以后的每一天,我都要一觉醒来就看得到你。”他低下头,轻啄了一下她胸口的月光石吊坠。

    “我也是,老公。”苏木抬起身,嘴唇贴上了他的额头。

    陆常山一僵:“再叫一遍。”

    “我……叫不出来了。”

    “不叫不准下床不给饭吃。”陆常山蛮横得像个不讲理的小孩。

    “你都没有叫。”

    “我昨晚叫得还少吗?这是我该得的补偿。”

    苏木的脸又是一阵燥热,心里酝酿了一下,软软地叫了一声:“老公!”

    陆常山笑了,轻抚着那颗吊坠:“等举行婚礼的时候,我再给你戴上戒指。”

    “金银财宝无所谓,我只要我们两个一起陪伴到老,大到能扛风雨,小到能耐平淡。”

    “八个字:生能同床,死能同穴。”陆常山总结道。

    苏木“噗嗤”笑起来,眉眼间春色荡漾。

    两人起身,苏木盯了一眼掀开的被子,说:“你洗床单。”

    陆常山又凑过来:“一会儿你把药吃了,止痛,消炎。”

    “什么,我吃?你……你不是说你对香菜过敏吗?”

    “你什么时候看到我对香菜过敏了?”

    “……”

    苏木果真被他亲自伺候着吞了那一小包药,心想,不知道别的女人有没有这种待遇。

    两人一起去陆常山单位相关部门提交了一份结婚申请,换得一纸证明,然后直奔民政局,在下午下班前拿到了两个红本本。

    “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呀?”苏木捧着两个本本,把两人的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有激动,有兴奋,也有些不知所措。

    “我们去江边找家餐馆庆祝一下。”多年夙愿达成,陆常山也是两眼放光。

    “昨天的羊肉还有剩……”

    “不吃了。”陆常山搂着她就要走。

    “我们是不是该节约点?我现在没工作诶!”

    “你老公不在赚钱吗?吃不穷!”

    犹记得几个月前张力带他们去的那家野生菌火锅店,味道超赞,要说去外面吃,苏木倒想再去尝尝了。

    20分钟后,两人到达那家店门口,苏木眼前一花,就见张力和覃婉兮并肩从对面走了过来:张力嘴边虽噙着一丝笑,那神情却是寡淡的;覃婉兮则相反,淡淡的妆容下笑容妩媚,又回到了她在苏木记忆中最美的时候。

    “你不觉得他们很般配吗?”陆常山低声道。

    “般配个毛啊!”苏木学着杨灿的语气,丢了他的手,几步上前,大喊一声,“哥——”

    那两人正在交谈,不提防,都抬头望过来。

    张力的表情瞬间秒变阳春三月,爽朗地看着她和后面的陆常山。覃婉兮有点别扭,笑容僵在脸上又挤出来,像变戏法,嘴里急急打招呼:“苏木,陆医生,好巧!”

    苏木点点头,眼睛却看向张力:“你哪天回来的?”

    她去仙岩后的第二天给他打过电话,那时他还在云城,所以她有此一问。

    “前天。”张力简单两字,见她眼中柔波流转,面上多了几分别样的风情,说是放手不介意了,心里还是酸酸地哼了一下。

    “我和苏木今天结婚了,来这里吃饭,可以请二位一起吗?”陆常山笑道。

    “那当然。”张力从苏木红得更好看的脸上移开视线,带头就往店门口走,“你就这样把她娶了,我这当哥的总要有几句话叮嘱叮嘱。”

    覃婉兮拉着苏木走在后面:“恭喜!”

    苏木很窘迫:“我们只是领了证。”

    “那就是结婚了呀!什么时候的婚礼?那杯喜酒我是一定要喝的。”

    “要等一段时间,他爷爷刚去世。”苏木只好这样说,其实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或者,等他们结婚20年、30年再弄一个,是不是更有意义?

    “对了,你不在梓城上班吗?我哥让你来的?”

    “我是他的助理,自然得跟着他。”

    苏木见她说这句话时明显脸上红了,但她假意咳嗽了一下加以掩饰。

    完了,怪不得杨灿吃那么大的醋!哥哥诶,看你怎么收场?不过她这个助理也当得奇怪,什么叫“我是他的助理,要跟着他”?哥哥去云城出差,怎么没让你跟着他?

    苏木心头想着这些,打定主意要问问张力,还有,几天没和杨灿联系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在生闷气。

    四人进了包房,覃婉兮说:“我还记得第一次和张总来南州就是来这家店吃的饭,那时候还有苏木和她的妈妈。啊,好想念那个鲜汤的味道,所以我就把张总叫来了。苏木,你是不是也很怀念?没想到我们这么凑巧。”

    苏木总感觉她的语气中隐藏着什么东西,极其不自然:“对,我在云城几个月,最想念家乡的美食了。”

    张力斜斜地靠在椅子上睇她一眼:“没出息的话就不要拿出来显摆了。”

    苏木不好意思,想要怼回去,手被陆常山握住,顿时软下来,只干干一笑。

    覃婉兮见陆常山但笑不语,看向苏木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宠爱,想起自己,几多酸楚难堪。不过,趁张力不在的这几天,她已经从他办公室那台电脑中拿到了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现在只等冬梅把孩子生下来,她所有的痛苦和付出都会有代偿了。

    曾经,吴谦看自己的眼神又何尝不是温情脉脉,结果呢?爱情终究只是烟花,绚烂过后,一无所有。爱得有多浓烈,伤得就有多深。爱情最敌不过的是时间,最打不败的是现实。爱有多醉人,现实就有多残酷。

    这世间,真正值得爱的只有亲人,只有自己。

    她已经没了亲人,所以她更要加倍爱自己。

    她喝了一口汤,抬头正对上张力的眼。那双眼,她总觉得别有深意。

    她把这归咎于心虚。

    “张总,这盘凉拌木耳不错,来,尝尝。”她把面前的凉拌木耳端了起来。

    张力夹了一朵,唇边一个微笑:“好,谢谢。”

    苏木左右看看,吃饭,不说话。

    “你们怎么打算的?”张力转向陆常山。

    “明天去你们家,然后去我家。至于婚礼,因为我爷爷刚去世,我要和父母商量一下。”陆常山答得恳切。

    张力想到两家的陈年旧事,就不知道双方家长怎么沟通了,但覃婉兮在这儿,他也不好细说什么,只说:“那就好。”

    四人边吃边说些别的话,结束时,江滨大道上已是灯火通明,可看见江中有航船缓缓驶过。

    覃婉兮又拉上苏木走在前头,说:“我们走走吧。”

    一股冰寒的江风吹来,苏木哆嗦了一下:“有点冷。”

    “走走就好了。”覃婉兮毫不在乎。

    苏木急着要和张力单独说说话,回头见他和陆常山聊得火热,就说:“我去和哥哥说两句话。”

    “苏木,几个月不见,我们好像有点生疏了。”覃婉兮见她这样,有点神伤。

    苏木心想,难道她听了那天晚上杨灿的话就想着来张力“心里最重要的人”面前套近乎了?完了,她该不会真的陷进去了吧?可是,结局是摆在那里的,覃婉兮根本伤不起。

    “哪里?只是我们都各忙各的,我又是个懒散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对了,你怎么也把工作辞了?不是已经在申报中级职称了吗?”

    覃婉兮冷嘲一笑:“其实原因你也猜得到的。”

    “可你要不说,谁知道你和吴谦的事啊?之前不也相安无事了一年吗?”

    “情况不一样了。”

    苏木顿悟她说的是那个女人有了孩子:“我有一次在清江河边看到你们三个在一起,好像很和平的样子。原谅我有点看不懂,因为我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

    覃婉兮呼出一口白气,脸上神情多了一点稍纵即逝的狠厉:“那又怎么样呢?我这一生都不能生育了。”

    苏木想说就算这样,也总有一个人会爱你的,可又怕她误以为这个人是张力。她念头转了转,只得说:“婉兮,没有关系,我们还有自己。”

    覃婉兮停下脚步望着她:“谢谢!对,就算全世界都不要我了,我还有自己。”

    昏沉的路灯光下,苏木感觉她的脸似乎隔着一层白纱,有些飘渺,心里没来由地“咚”一声急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