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新天地
医院里。
母亲坐在病床沿，接到了苏木的电话。
“妈妈，您今天感觉怎么样？”苏木问她。
母亲轻松地笑了：“今天出院！你叔叔去办出院手续了，下午我们到家。”
“妈，我还是建议您提前退休，在家好好养身体。”
“那不行！不就两三年的事情吗？我不当班主任就没什么事，轻松得很。这回去养它一个月，到九月开学差不多了。”
苏木犹豫道：“妈妈，我……我想把工作辞了。”
“为啥？梓城一高多少人挤破脑袋要进去，你好好的，抽什么风？”母亲跳起来。
“再好也只是一个工作，而且那儿压力很大，天天两头黑，到了高三更是暗无天日，要是当个班主任那更是……我累了。”
母亲听出她语气里的疲惫，软了口气道：“傻孩子，做什么工作不累？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咱们当老师的还有两个假期，好多人羡慕不来呢！别胡思乱想了啊！”
“我又没说不当老师，只是不想在梓城一高干而已。”
“那你要去哪儿？现在工作又不好找，这个点儿还有教师招考吗？”
“我好歹也有工作经验的，公办的去不了，不还有私立的吗？再不济培训学校也行啊。而且我距离35岁还早得很，明年后年都可以考公办。您不用担心。”苏木宽慰道。
母亲忽然想到这一久那个陆常山总来身边晃，难道是……“你、你要来南州？”
苏木凄楚笑道：“怎么会呢？天下之大，又不是只有南州。”
母亲感觉到她神情的变化，毕竟母女连心，叹了口气道：“妈妈知道你自己有主张，可是你别离妈妈太远。你爸爸已经走了，妈妈要看着你。”说着，自己也伤感起来。
“现在交通讯息那么发达，我随时都可以和您说话，随时都可以回到您身边，就算我到了美国，和您不就隔个太平洋嘛！嗬嗬！”苏木笑道，想要把气氛放轻松。
说这番话的时候，苏木正坐在距离母亲一千公里的云城火车站旁的一家七天连锁酒店里。她挂了电话以后，就给手机重新换了一张卡。现在电信诈骗太多，自从母亲的一个同事被骗了2万之后，母亲一律不接陌生电话。旧卡就给母亲专用吧，她想。
这是一个陌生的城市，地势平坦，街道宽阔，没有内河或江流，满街的合欢树与槐树，处处皆是面食店，与她温柔婉约的南方水乡自是不同。那天她在火车站看时刻表，随意点中了这里。没有关系，她想，每年都有几十万人申请出国呢，我不过是换了一个城市而已，不还在天朝吗？
她买了一份当地的晚报，又连上宾馆的wifi，找工作，看租房信息。
昨天她先去了一家补习学校，环境尚可，只是那老板色眯眯的一双眼让她很不舒服。后来她又转向一家专门的英语培训中心，对方告诉她目前没有岗位，得先排队，切！
她搜索了半天，终于在教师招聘网上找到了一家打着北京四中噱头的某房产公司投资创办的私立学校——云城华天中学，是一间初中学校，只有一个招聘位，条件还行，关键是提供住房。她打开学校的官网了解了一下，据说这间学校已经拿了三年的中考冠军。这么牛，但总得碰碰运气吧。她投了简历。
然后她又投了几份简历出去，在晚报上圈了两个补习学校，准备下午再出去走走。
还好，没有家庭的拖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朗朗乾坤任我行！
晚上回到酒店，躺在床上闭眼之前，她给自己打气。
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她正在赶公交的时候，就接到了华天中学的电话，她赶忙换车，再穿越大半个城，在东面的城乡接合部找到了那所学校。
昨晚她就在学校网页上看到了它的全貌，确实小巧玲珑，但是整洁干净，绿树成荫。如果能进这个学校，也很不错了。她这样想着，在门卫的指引下找到学校的行政办公室。办公室主任是个30来岁、皮肤白皙的美女，简单填了张表格后，就给了她一张试卷。
下午她又被叫到学校，这一次是说课。给了她半个小时的准备时间，然后在一间教室里对着应该是临时喊回来的七八个老师说了一通。出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还有五六个人在后边排着队。
不知道有没有希望，这是她这一天闭眼前的想法。
不过苏木的运气好像有点好，第二天早上她又去了学校，这一次是美女主任亲自把她带到了三楼的校长办公室。
一个40岁左右、身材挺拔、穿着衬衣、打着领带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后。主任给她介绍：“这是我们蒋校长。”
“您好，蒋校长。”苏木微倾身体致意。
主任出去了。蒋校长起身对她伸手说：“请坐，苏老师。”
苏木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下。
那蒋校长也过来在对面的主位坐了下来，微笑开口道：“这次来应聘的老师中，苏老师的学历是最低的，但是您有六年的高中教学经验，业务素养得到了听课老师的一致认可。不过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您。”
他的眼神很专注，苏木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气场，心里有点打鼓，又有些汗颜：一个私立初中，我的学历还是最低的，这是在说社会就业压力大呢，还是说这间学校确实厉害？一时间，她觉得自己待在梓城已变成了井底之蛙。
“您为什么来云城？”
苏木没想到他一来就是这个问题，心思斗转，答道：“因为我……男朋友在这儿。我考公办没考上。”
蒋校长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点点头，又道：“我们华天一直秉承的原则是英雄不问出处，只要能出教学成绩，其实来自哪里并不重要。只是私校和公校有很多不一样，苏老师又没有上过初中，恐怕要有一个适应期。”
苏木赶忙说：“我在补习学校也给初中孩子上过课，适应起来会很快的。”
“您好像没有当过班主任？”
这是实情。倒不是她没有机会当，而是她自己经过比较衡量后，发现班主任津贴并不比空闲时间在外面赚钱多，而且当班主任的那个操心呀！说到底，还是她的追求目标在起作用，所以在填简历的时候，她没有说假话。
“是。”
“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是要当班主任，尤其是初中，教学常规管理是一门学问。”
“是的。”苏木只好顺着他的话说，心里想到，如果能进来，至少这一年千万别当班主任啦！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我自己都还搞不定，怎么去和那帮小朋友打交道？
只听蒋校长又说道：“行，就这样吧。其他的舒主任会告诉您。”
这就完了？苏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混混沌沌地又走进行政办公室。那美丽的舒主任温婉说道：“我们15号上班，学前培训三天，18、19号学生报名注册，20号上课。记住这个时间点。”
这就是私校和公校的第一个不同？开学早了半个月！
“我们这里只有养老保险、医疗保险和生育保险，没有住房公积金和失业保险。你看是要把你原来的接起呢，还是重新办理？”
这些都是苏木没有想过的问题，越发蒙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舒主任就说：“没关系，你开学以后告诉我都行。你住哪里？”
先把目前这个最大的问题解决了再说，苏木连忙接话：“我能不能现在就住进来？”
舒主任微笑道：“当然，住宿免费，水电费是和你同住的老师分摊，每个月会在工资里扣除。只是我先要跟你说明，你的上班时间从15号开始算，可以吗？”
还能不可以吗？苏木已经在酒店住了将近一周，快住不下去了。
于是签订了一年的劳动合同，苏木拿到了房间的钥匙，返回酒店退了房，又回到学校。
教师公寓是一栋四层的小楼，一个楼层两个开间，她的在三楼2号房。打开门，她发现房间布局和梓城一高的一样，只是进门的客厅里只有一组沙发，显得很空荡。客厅外的阳台上有绿植和鲜花，晾着女人的衣服。
她推了一下最近的那个房间，是锁着的，于是去推后面的另一个，开了。里面有一张1.2米左右的床和书柜书桌。怪不得客厅没东西，原来关起门来才是自己的小空间。不过她在一高的房子基本上就她一人住，自然是不同的。
她去卫生间找到抹布和拖把，把卫生打扫了，想着等到晾干以后再放东西进去。
这时，她听到了外面钥匙开门的声音。她走出去，一个个子娇小、眉眼秀气、和她差不多年纪的老师对她露出笑容，说的是普通话：“嗨，新来的？”
苏木上前：“老师好！”
那老师笑容爽朗、声音响亮：“我叫孙燕，你呢？”
“苏木。”
“是本地人吗？”
苏木摇摇头。
“我也不是。我南州人。”
苏木的心抖了一下：“我梓城的。”
“啊，那咱们也算老乡了。梓城我去过，山清水秀，小吃好多。”孙燕笑起来左脸颊边有一个酒窝，看起来很亲切。
她走到苏木的房间看了一下，说道：“你就这么点行李？床单被褥都没有。”
“我正要去买。”
“这附近就有一个市场，要不，我陪你去？”
苏木没想到她这么热情，心下感激，点了点头。
母亲坐在病床沿，接到了苏木的电话。
“妈妈，您今天感觉怎么样？”苏木问她。
母亲轻松地笑了：“今天出院！你叔叔去办出院手续了，下午我们到家。”
“妈，我还是建议您提前退休，在家好好养身体。”
“那不行！不就两三年的事情吗？我不当班主任就没什么事，轻松得很。这回去养它一个月，到九月开学差不多了。”
苏木犹豫道：“妈妈，我……我想把工作辞了。”
“为啥？梓城一高多少人挤破脑袋要进去，你好好的，抽什么风？”母亲跳起来。
“再好也只是一个工作，而且那儿压力很大，天天两头黑，到了高三更是暗无天日，要是当个班主任那更是……我累了。”
母亲听出她语气里的疲惫，软了口气道：“傻孩子，做什么工作不累？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咱们当老师的还有两个假期，好多人羡慕不来呢！别胡思乱想了啊！”
“我又没说不当老师，只是不想在梓城一高干而已。”
“那你要去哪儿？现在工作又不好找，这个点儿还有教师招考吗？”
“我好歹也有工作经验的，公办的去不了，不还有私立的吗？再不济培训学校也行啊。而且我距离35岁还早得很，明年后年都可以考公办。您不用担心。”苏木宽慰道。
母亲忽然想到这一久那个陆常山总来身边晃，难道是……“你、你要来南州？”
苏木凄楚笑道：“怎么会呢？天下之大，又不是只有南州。”
母亲感觉到她神情的变化，毕竟母女连心，叹了口气道：“妈妈知道你自己有主张，可是你别离妈妈太远。你爸爸已经走了，妈妈要看着你。”说着，自己也伤感起来。
“现在交通讯息那么发达，我随时都可以和您说话，随时都可以回到您身边，就算我到了美国，和您不就隔个太平洋嘛！嗬嗬！”苏木笑道，想要把气氛放轻松。
说这番话的时候，苏木正坐在距离母亲一千公里的云城火车站旁的一家七天连锁酒店里。她挂了电话以后，就给手机重新换了一张卡。现在电信诈骗太多，自从母亲的一个同事被骗了2万之后，母亲一律不接陌生电话。旧卡就给母亲专用吧，她想。
这是一个陌生的城市，地势平坦，街道宽阔，没有内河或江流，满街的合欢树与槐树，处处皆是面食店，与她温柔婉约的南方水乡自是不同。那天她在火车站看时刻表，随意点中了这里。没有关系，她想，每年都有几十万人申请出国呢，我不过是换了一个城市而已，不还在天朝吗？
她买了一份当地的晚报，又连上宾馆的wifi，找工作，看租房信息。
昨天她先去了一家补习学校，环境尚可，只是那老板色眯眯的一双眼让她很不舒服。后来她又转向一家专门的英语培训中心，对方告诉她目前没有岗位，得先排队，切！
她搜索了半天，终于在教师招聘网上找到了一家打着北京四中噱头的某房产公司投资创办的私立学校——云城华天中学，是一间初中学校，只有一个招聘位，条件还行，关键是提供住房。她打开学校的官网了解了一下，据说这间学校已经拿了三年的中考冠军。这么牛，但总得碰碰运气吧。她投了简历。
然后她又投了几份简历出去，在晚报上圈了两个补习学校，准备下午再出去走走。
还好，没有家庭的拖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朗朗乾坤任我行！
晚上回到酒店，躺在床上闭眼之前，她给自己打气。
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她正在赶公交的时候，就接到了华天中学的电话，她赶忙换车，再穿越大半个城，在东面的城乡接合部找到了那所学校。
昨晚她就在学校网页上看到了它的全貌，确实小巧玲珑，但是整洁干净，绿树成荫。如果能进这个学校，也很不错了。她这样想着，在门卫的指引下找到学校的行政办公室。办公室主任是个30来岁、皮肤白皙的美女，简单填了张表格后，就给了她一张试卷。
下午她又被叫到学校，这一次是说课。给了她半个小时的准备时间，然后在一间教室里对着应该是临时喊回来的七八个老师说了一通。出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还有五六个人在后边排着队。
不知道有没有希望，这是她这一天闭眼前的想法。
不过苏木的运气好像有点好，第二天早上她又去了学校，这一次是美女主任亲自把她带到了三楼的校长办公室。
一个40岁左右、身材挺拔、穿着衬衣、打着领带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后。主任给她介绍：“这是我们蒋校长。”
“您好，蒋校长。”苏木微倾身体致意。
主任出去了。蒋校长起身对她伸手说：“请坐，苏老师。”
苏木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下。
那蒋校长也过来在对面的主位坐了下来，微笑开口道：“这次来应聘的老师中，苏老师的学历是最低的，但是您有六年的高中教学经验，业务素养得到了听课老师的一致认可。不过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您。”
他的眼神很专注，苏木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气场，心里有点打鼓，又有些汗颜：一个私立初中，我的学历还是最低的，这是在说社会就业压力大呢，还是说这间学校确实厉害？一时间，她觉得自己待在梓城已变成了井底之蛙。
“您为什么来云城？”
苏木没想到他一来就是这个问题，心思斗转，答道：“因为我……男朋友在这儿。我考公办没考上。”
蒋校长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点点头，又道：“我们华天一直秉承的原则是英雄不问出处，只要能出教学成绩，其实来自哪里并不重要。只是私校和公校有很多不一样，苏老师又没有上过初中，恐怕要有一个适应期。”
苏木赶忙说：“我在补习学校也给初中孩子上过课，适应起来会很快的。”
“您好像没有当过班主任？”
这是实情。倒不是她没有机会当，而是她自己经过比较衡量后，发现班主任津贴并不比空闲时间在外面赚钱多，而且当班主任的那个操心呀！说到底，还是她的追求目标在起作用，所以在填简历的时候，她没有说假话。
“是。”
“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是要当班主任，尤其是初中，教学常规管理是一门学问。”
“是的。”苏木只好顺着他的话说，心里想到，如果能进来，至少这一年千万别当班主任啦！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我自己都还搞不定，怎么去和那帮小朋友打交道？
只听蒋校长又说道：“行，就这样吧。其他的舒主任会告诉您。”
这就完了？苏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混混沌沌地又走进行政办公室。那美丽的舒主任温婉说道：“我们15号上班，学前培训三天，18、19号学生报名注册，20号上课。记住这个时间点。”
这就是私校和公校的第一个不同？开学早了半个月！
“我们这里只有养老保险、医疗保险和生育保险，没有住房公积金和失业保险。你看是要把你原来的接起呢，还是重新办理？”
这些都是苏木没有想过的问题，越发蒙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舒主任就说：“没关系，你开学以后告诉我都行。你住哪里？”
先把目前这个最大的问题解决了再说，苏木连忙接话：“我能不能现在就住进来？”
舒主任微笑道：“当然，住宿免费，水电费是和你同住的老师分摊，每个月会在工资里扣除。只是我先要跟你说明，你的上班时间从15号开始算，可以吗？”
还能不可以吗？苏木已经在酒店住了将近一周，快住不下去了。
于是签订了一年的劳动合同，苏木拿到了房间的钥匙，返回酒店退了房，又回到学校。
教师公寓是一栋四层的小楼，一个楼层两个开间，她的在三楼2号房。打开门，她发现房间布局和梓城一高的一样，只是进门的客厅里只有一组沙发，显得很空荡。客厅外的阳台上有绿植和鲜花，晾着女人的衣服。
她推了一下最近的那个房间，是锁着的，于是去推后面的另一个，开了。里面有一张1.2米左右的床和书柜书桌。怪不得客厅没东西，原来关起门来才是自己的小空间。不过她在一高的房子基本上就她一人住，自然是不同的。
她去卫生间找到抹布和拖把，把卫生打扫了，想着等到晾干以后再放东西进去。
这时，她听到了外面钥匙开门的声音。她走出去，一个个子娇小、眉眼秀气、和她差不多年纪的老师对她露出笑容，说的是普通话：“嗨，新来的？”
苏木上前：“老师好！”
那老师笑容爽朗、声音响亮：“我叫孙燕，你呢？”
“苏木。”
“是本地人吗？”
苏木摇摇头。
“我也不是。我南州人。”
苏木的心抖了一下：“我梓城的。”
“啊，那咱们也算老乡了。梓城我去过，山清水秀，小吃好多。”孙燕笑起来左脸颊边有一个酒窝，看起来很亲切。
她走到苏木的房间看了一下，说道：“你就这么点行李？床单被褥都没有。”
“我正要去买。”
“这附近就有一个市场，要不，我陪你去？”
苏木没想到她这么热情，心下感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