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医生,请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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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前世今生的重逢

    如果真的有前世今生,如果顾蔷既是孤蔷,如果宋北城既是北城,如果柳沐渊既是北少焱,如果周云曦既是玄鱼。

    那么我希望,郑邵城便是储潆溪,他经历过世间所有不曾温柔的事情,但最幸运的莫过是,他始终都曾被人温柔相待。

    我希望,周世良便是苏启哲,他生活在最不该纯真的环境中,却始终能抱有那么一丝纯真。

    谨以正文中突兀出现的几篇番外献给我最喜欢的人物们,仿佛跨越时空的重逢,唯愿世间每一个个性迥然,特立独行的男人,无论好坏,都能收获幸福,都能在一个瞬间,被世界温柔相待。

    郑邵城:

    年幼时,母妃教会他的第一个字,便是“忍”。

    他其实很不明白,同样是皇子,为何他们可以锦衣玉食,而他却要幽居在这宫廷一角,受尽屈辱?每天他都能看到有多少人路过这座庭院,他们偶尔会停下脚步,指着那扇破旧的门掩嘴谈论,然后心照不宣的轻声低笑,最后若无其事的离开。而他就在那扇破旧的门的后面,听他们说这里面住着的是一个卑贱的女人,说她的丈夫是谋反叛逆的不赦之臣,说她为了苟活在丈夫被赐死的当天便爬上了龙榻,说她的孩子是余孽……他看着那些穿着华美的丝绸锦缎,头上戴着金钗步摇,脸上描着精致妆容的女人们渐渐走远,他第一次,冲回了屋子里,质问他的母亲。

    而那个即使穿着破旧衣衫也掩盖不住她的优雅高贵的女人,就只是静静的等待他抒发尽心中的压抑,然后轻轻地绽开一抹温柔的笑,向他招了招手,溪儿,到母亲这来。

    一如从前。

    溪儿,你的父亲是一位顶天立地的男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最负责的父亲,他更是一位英雄,并非他们口中的乱臣贼子。

    母亲,我的父亲不是皇帝吗?他们说你是皇帝的女人。

    溪儿,他不是你的父亲,母亲更不是他的女人,你的父亲永远只有一个人,而他,是杀了你的父亲的人……

    小小的他感受到了母亲身体的颤抖,更感受到了来自她眼中灼灼的恨意,他第一次看到母亲哭了,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滴落,灼伤了他的手。她依旧笑得温柔,仿佛想到了什么幸福的事情,连那双蒙上水雾的眼睛,也眯成了月牙。

    在他以为会与母亲一辈子困在这座废弃的宅院的时候,那扇门,被突然推开了。

    一身明黄刺痛了他的眼,那是一个威严而阴沉的男人,站在荒凉的门前俯视着他瘦小的身躯。他知道他是皇帝,他知道他应该怕他,应该跪在地上迎接他,但一股莫名的力量却支撑着他挺直了胸膛,迎上了他审视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惧意。

    你是……储潆?男人的声音透出一丝不确定。皇帝很震惊眼前的小男孩,他的眼睛像极了他的母亲,而那双紧密的嘴唇和那坚挺的鼻梁,像极了自己。他被他的母亲照顾得很好,破旧的衣裳洗得很干净,他的头发被细心地梳起,脸上没有一丝灰尘,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

    可他却冰冷的望着自己,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

    那抹皇帝思念了无数个日夜的身影突然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将他护在怀里,强制般的将他按在地上向皇帝行礼,他听见母亲说参见陛下,妾身的孩子年纪还小不懂事,冒犯了陛下,请陛下见谅。

    他不懂事?他哪里错了?他震惊而愤怒的看向母亲,却只看见母亲伏在地上的身影,抬头,看见的是皇帝眼中的欲望,他读不懂的,危险的欲望……

    他倔强的不说一句话,皇帝也并不生气,罢了,你的孩子不也是寡人的孩子吗?快起来,地上凉。

    他看着皇帝揽着母亲进入屋子,门被关上,他恨得咬牙切齿。他当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也知道母亲这么做是为了他的未来,但他恨母亲的妥协,更恨母亲对于父亲的背叛。

    从那之后,他和母亲搬出了三尺高墙;

    从那之后,他穿上了锦衣华服,他成了名正言顺的三皇子;

    从那之后,他见皇帝和母亲在一起的次数多了起来;

    从那之后,他不再同母亲讲一句话,更加拒绝她的触碰;

    从那之后,他见母亲在深夜哭的次数多了起来……

    他终于同母亲讲了一句话,是在皇帝寿辰的时候,他唤了皇帝“父皇”,他说父皇,儿臣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东夷国泰民安,繁荣昌盛。强压住作呕的冲动,皇帝却眉开眼笑,连说了多声“好!”

    我要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不然你怎么看到我毁了你的一切?我要你的国家繁荣昌盛,国泰民安,不然我毁掉了,还有什么意思呢?那一座,原本属于我父亲的江山。

    晚上,他看着母亲坐在镜前梳妆,黛眉,朱砂,眼中万千桃花。他忽的走上前替母亲挑选了一支流苏步摇带上,他看着镜中人风韵犹存,丝毫不减当年,而她的母亲,亦透过铜镜看着他。

    她想抓他的手,但被他躲开了。

    他笑了笑,在母亲耳畔轻声道,母亲,你就这样就好,父亲的仇,我来报……

    母亲的泪安静的滑落,不着边际的被他擦拭掉,记得母亲说过,他的笑,像极了他的父亲……

    他已经开始他的计划,他的恩师告诫他,他有帝王相,但目前要收敛锋芒,免得树敌太多走不长久。于是他不参朝政,只做他的闲散王爷,与恩师谈论古今,偶尔习武防身,他渐得皇帝冷落,却令皇后与太子放松了警惕。他清楚,他并不是屈服,更不是妥协,他要的是养精蓄锐,才能在敌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击而中,除之后快。

    母亲宠冠后宫,成了可以直接威胁到皇后的危险人物。他知道那女人会沉不住气,却没有想到她会那么快动手。

    母亲被栽赃在宫中行巫蛊之术诅咒皇帝,皇帝大怒,搜宫,人赃并获。

    母亲被赐死,三尺白绫摆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依旧坐在那里,衣裳整洁,不哭不怒,笑得温柔。他轻声对母亲求她不要,她却将他拉起,三尺男儿,除了天地,没有值得你奉上膝盖的人。

    她的命被一根白绫夺取,她终于自由了,结束了她近十年屈辱的人生,她终于能够去陪伴她的爱人了……他曾以为母亲已经忘了父亲,但今日他终于懂了,母亲是爱的,都是父亲爱的。

    她带着父亲送给她的玉簪,她穿着与父亲初遇时的衣裙,脸上不施粉黛,亦如斯时模样。

    溪儿,这件衣裙漂亮吗?我特意让人赶制的,细节处总有遗漏,但大体是令人满意的。

    那时烛光下的母亲笑得烂漫,可他回报她的,只是冷漠。

    原来,她早打算好了……

    在母亲的遗物中,他找到一个精致的木匣子,里面是一封母亲写给他的信,附着朝中许多官员的名字。

    溪儿,这些人都是你父亲生前谈起有才时,刚直的人,母亲搜集到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母亲知道,你是一个要做大事的人,母亲自知帮不了你什么,但我相信,他们会帮到你的。溪儿,你恨我我不怪你,人来到这世间总有许多不能说的苦衷,母亲一辈子软弱……但母亲只希望你能快乐的活着,不要被那些争斗,蒙蔽了你的初心……

    溪儿,你要记得,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要记得,你的父亲和我,曾经日夜期盼,想象过你出生的模样。

    青砖绿瓦,流水人家。小楼轩窗,有未出阁的女子对镜梳妆;烟雨小巷,隐约传出琵琶古琴妩媚婉转的音律。

    苏州,一直是文人墨客寄情流连的地方,精致优美,富足繁华。

    周世良:

    北少焱自小身体弱,天气稍稍有一点变化便很容易染病。那时他的风寒刚刚痊愈,听闻苏州最适合养人,皇上便下了一道旨意,令他到苏州静养,暂住苏家老宅。

    当今太岁爷莅临宋宅,是件光宗耀祖的大喜事,一时间轰动了整个苏州城,圣旨没过几天便传到苏家,已经八十有几的老祖宗亲自跪地接旨,叩谢皇恩浩荡;来传圣旨的侍监尖着嗓子仔细吩咐:太岁爷虽然为人亲善,完全没有架子,但这位的身份必然不同,既是到此养病的,住的院子须得安静雅致,吃穿用度也得严谨得当,丫头奴才必须严格挑选,小心伺候着。老夫人大喜,等到太岁爷回京,圣上一定会重重赏赐老夫人的。

    太岁爷的车马到达苏州的那一天,苏家上下无不是怀着忐忑而恭敬的心情等待着,苏启哲躲在母亲身后,好奇的张望那个令老祖母都亲自前来迎接的太岁爷到底是什么模样。

    刚过十五岁的北少焱已经出落得俊美非常,脸色虽然还有些病态的苍白,但是眉眼间已经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与英气。他穿着一件样式简单的水蓝色长衫,在一名约莫十五六岁的小人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掩唇咳了两声,对着恭敬跪伏在地上的一院子人沉声说了一句:“请起。”

    这才缓步来到老祖母面前,双手抱拳,轻轻弯下腰,声音恭敬却不失威严的请安,“少焱见过老夫人,给老夫人请安。”

    苏启哲对他陡然升起一股崇拜,他自小生于苏州,父亲在朝中为官,一直将他交由父母抚养。他虽性情洒脱,饱读诗书,但是在陌生人面前却总是羞于开口,而太子却能够老祖宗以及一众下人面前保持淡然自若。

    老夫人见到爱孙躲在门外面偷看自己同太子讲话,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容,冲着苏启哲招了招手,“启哲,进来。”

    北少焱转过头,便看见一个衣着精致,一副柔弱书生模样的男孩子尴尬的抓了抓头,缓慢的蹭到屋子里。苏州的水土养人,不同于他病态的苍白的脸,那男孩子的脸是很健康的白皙,五官很端正,虽不突出,看着却令人很舒服。

    “你这孩子,扭扭捏捏像个女孩子一样。站好,给太子殿下请安!”老夫人低声斥责他,举起手中的拐杖作势要冲他的腿打去。

    那男孩子吓得向旁边一跳,急忙冲着北少焱深深弯下腰。“苏启哲给太子殿下请安。”

    “太子殿下莫要怪罪,这孩子从小就养在老身膝下,未免骄纵无礼了一些。”老夫人笑着向北少焱赔不是,眼底的宠溺不减半分。

    北少焱扬唇轻笑,“无碍。本宫倒觉得他是真性情,宫中皇子极少,本宫只有一个兄弟,如今见到令孙,倒觉得分外投缘。”

    所以,你相信吗?这世上,真的有前世今生,真的有跨越千年的重逢。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