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医生,请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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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遇见你的小幸运

    爱情,或许就是你在意外的时间,刚好遇见的那个人。你听见他说,噢,原来你也在这里。

    便满心欢喜。

    这时终于明白,我的手心,装满海洋;而你的目光,恰好是我的微光。

    没有你时,我过得还好,直到遇见你,我才过得很好。

    夜晚的月光无比寂静温柔,顾蔷躺在病床上,感受着从身上的棉被上传来的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怎么也睡不着。

    她并没有择床的习惯,而且事实上,她是先睡去又醒来的,之后便再也睡不着了。

    有人说,胃痛不是病,痛起来要命。

    顾蔷两只手抓着身上的棉被,沉默着忍受着胃中像是扎了一根针一样的刺痛,每每呼吸一次,那疼痛便尖锐一分。

    报应不爽,一直将年轻作为资本,挥霍着健康的身体,如今身体罢工躺在这里,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已是深夜,走廊中偶尔传来由远及近又慢慢走远的脚步声,,身体因为渐渐清晰的疼痛感而冒出了一层细汗,顾蔷躺在床上,只觉得又一股热气正从缝隙中散发出来,呼吸不断地放缓放浅,终于,有声音从唇齿间溢出。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就像是有人正踩着你的****狠狠碾压。这句话原本是用来形容女孩子生理痛的,但是顾蔷想,用来形容胃痛也是行得通的。

    人在生病时思维总是迟缓的,她竟开始昏昏欲睡起来,朦胧间记起她的主治医生对钱裕说的话。

    她这就是在糟蹋自己,明明胃很久之前就不好了,如果还是这样没有节制的饮酒,就不是点滴住院那么简单了。

    顾蔷轻轻一笑,还真是说不出来的疼啊……

    疼到她都有点开始怕死了。

    于是她忽然开始哭,眼睛一阵干涩,眼泪便不受控制的顺着眼角落下,一滴到一行,她浅浅呼吸着,忍着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但是忍着忍着,她便开始连身子都开始颤抖,眼泪便向决堤了的长江水,开始汹涌流出。

    她不受控制的蜷缩起身子成一团,整个人都藏在棉被下,一只手捂着嘴,嚎啕大哭。

    如果你连死都不怕,就没有什么事能令你害怕的了;自杀者上不了天堂的原因就在于,他们太残忍,对自己都能下得去杀心的人,主是拯救不了她的。

    那是姥姥曾经对她说的话,那时电视机中正报道着天安门前自焚者的消息,顾蔷歪过头看着身边老人微微浑浊的眼,听见老人说,无论是你还是你的母亲,如果有一天你们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我一定不会原谅她。

    她都快忘了,姥姥就是被胃癌夺取的生命。

    在她最痛的时光里,无论是她还是她的母亲,都没有陪在她身边,她们甚至从未察觉她的痛。

    她便这样痛着、忍着、哭着,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她终于筋疲力尽的闭上了眼,开始呜咽。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入眼的是一片黑暗,有月光放肆的照射进病房,她似乎隐约听见了点滴的声音,手臂凉的有些麻木,她忍不住抬起眼,果真看见了倒挂着的点滴瓶中,一滴滴晶莹的液体有节奏的滴落,被月光折射的格外明亮。

    胃还是在痛,但以不似先前那般强烈,身上因为汗水而有些粘腻,顾蔷皱着眉头看向病房门,却听见了两道声音在对话。

    真是麻烦你了,赵大哥。

    麻烦什么的倒说不上,就算不看你欢姨,以你和我的关系,我也会来照顾她的。对了,她就是那个你喜欢的人?

    男人极低的笑笑,说是。

    ……对话就这样结束,顾蔷静静地听着,两个人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伴随着一声略显无奈的声音一同扎在她的心上。

    这算是你的另一种叛逆?

    她忽然只觉得委屈,无比的委屈。她的确很糟糕,配不上宋北城的好,可是当全世界的人都在反对和批判,都在用一种近乎于同仇敌忾而冷漠的目光看着她说你不配的时候,她还是会觉得苍白的委屈。

    我是不好,可你们还没给我机会改掉。

    人心究竟可以有多可怕?或许,它真的能够从内而外的彻底摧毁一个人。

    而曾经,她在还不懂得换位思考的时候,一直生活在社会的边缘,用一种近乎于极端的手法对待所有人,对待这世界,只为了能够不受伤,不失去;她现在却好像慢慢的懂了,从那时起,就注定她一直在失去。

    什么东西能永垂不朽呢?

    哪有什么东西能永垂不朽。

    所以宋北城,告诉我,你能坚持多久?

    胃痛,很痛,但比不上心脏因无法呼吸而窒息的痛。好似溺与深海,又似困于崖底。

    她要出口。

    哪怕是他们口中的“作”。有什么关系?你们又不是我,你们又不懂我,你们怎么能明白我?

    拔掉手背上的细针只需要一秒钟的时间,甚至没有任何感觉,点滴瓶中还剩余着小半瓶的液体,正顺着针管毫无阻碍的滴落在地上。

    她看着手背上的白色胶带,片刻后寻着一个舒服的姿势半躺着,仰望着惨白的天花板,静静等待着药效过后刺激的疼痛感。

    她就是要用这种极端的做法,她就是要他担心的眼神中满满都是她的身影,她就是要他不舍得离开自己。

    没想解释太多,

    别用外表解说我,

    我拒绝只谈如果,

    我管你的感受。

    她坐在床边,看着房门上那一小块探视玻璃透进来的光,听着墙上挂钟有节奏的摆动声,等待着门被推开。

    等待的时间一点也不漫长,只要你是在等待一个你想要等候的人;你都会情不自禁的对着那张充满歉意的面孔说:没事,我也是刚到。

    人就是这么复杂又简单的生物。

    不是吗?

    当宋北城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便看见原本应该在病床上熟睡的人正正襟危坐在床边,擅自拔了针,脸色被光映的格外苍白透亮,没有一丝表情,有点像女鬼。

    宋北城不由得露出诧异的表情,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大步流星的走过去厉声呵斥:“你又在发什么神经,谁让你擅自拔针的?”

    他低头看见女人苍白的脸和明亮的眼,意识到自己说话语气过重,缓和语气道歉:“抱歉,我的意思是……”

    “医生,我很怕的。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吊液中的药就快打完了,我怕我不小心睡过去之后没有人注意,我会血液逆流死掉。”

    她的声音安静和空灵,一字一句,宛如鸿毛落于弱水之中,缓缓沉没。她伸出手,就连指尖亦是颤抖的,紧紧抓住宋北城的衣袖。

    医生,好痛。

    宋北城脸色大变。

    作势要转身喊医生,衣服却被她抓得更紧。仿佛他是她的救命稻草,能活的最后希望。

    她说:“我不要。”

    顾蔷的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她忍不住弯了上身,将头靠上宋北城作支撑,用另一只手紧紧捂住胃,带着一丝最后的决绝:“我不要打针……”

    她不要打针。一个人在陌生而黑暗的角落里,在喧嚣的声音中睁开眼,朦胧中只看见一瓶子的鲜红。那种身子在渐渐变沉,变得完全不受控制,大脑开始混沌的感觉,太可怕了;那种离死亡的距离近的触手可及的感觉,如今回想起来依旧无比清晰……从那开始,她怕极了流血。

    宫花寂寞红。

    她连声音都在颤抖,在祈求:“城哥你陪陪我,求你了,陪着我……”

    “我知道了,”他紧紧地回握住她的手,将她抱在怀里,低声说:“我就在这,哪也不去。”

    于是就在这个深夜,疼痛忽然就席卷而来。在最短的时间里,将她整个人都吞噬。

    绞痛的感觉一波一波袭来,变本加厉的似要治她于死地。人在越痛时就会变得越脆弱,她忍不住在爱人怀里哭喊:“城哥,我是不是真的快要死了……”

    他只得一遍一遍的安慰她“不会”,一边掏出手机给唐医生打电话。宋北城任凭怀中女人抓着自己不放,只觉得那力量仿佛是癌症晚期的患者在祈求自己陪她走完最后一程。

    那段由希望到绝望的最后一程。

    闻讯赶来的唐医生站在门口打开灯,见到眼前的场景,也只能愣愣的看着两人,束手无策。

    她的全身都被冷汗浸湿,偶尔剧痛袭来,连哭都没用的时候,他便会喊他的名字,伴着一句话:我好痛。

    是,一定很痛,所以屋子中没人能懂,她到底在坚持些什么。

    宋北城对不起。

    对不起宋北城。

    是她说的除了那句“我好痛”最多的两句话。

    最后的最后,她终于承受不住,在他的怀中痛昏过去。唐医生赶紧上前分开两人,招呼护士准备用药。

    “你疯了吗?任凭她胡闹!”唐医生忍不住冲着宋北城吼:“这么多年的医生白当了吗?你不知道这样会害死人的!”

    宋北城许久都没有说话,只是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将脸埋入手心。

    “你知道她刚刚,对我说了什么吗?”

    唐医生手上的动作一顿,问:“什么?”

    她说,城哥,你不知道我这一生最幸运的,莫过于遇见你。但是……

    时尚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宋北城轻轻笑笑,起身至她身边,吻上她苍白的唇,在她的耳边极轻声地说:“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