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医生,请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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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她身上的故事

    从前我一直在流浪,直到遇见了你,哪里都成了故乡。

    窗外是纷飞的雪,落在窗上再轻轻化开,最终凝固成形状各异的白色窗花;灯光更多地是柔和的黄,建筑周身的彩灯形象的勾勒出它们独特的形状,透过雪花看去,平添了一丝朦胧的美感。整座城市仿佛还未从圣诞节欢愉的气氛中脱出,甚至会给人以一种错觉,这场雪过后,就会有一位喜庆的白胡子老爷爷驾着麋鹿马车,降临在人们的梦中。

    顾蔷独自站在窗前,脸上并没有太多的喜悦。

    一双手臂突然从后面环住她的腰,接着男人的下巴便轻轻地抵在她的头顶,从后面将温暖和沐浴露的清香传递给她。

    透过玻璃窗可以清晰的看见他们两个,男人有着温雅而俊秀的面庞,正带着微笑低下头轻轻吻着她的发顶,声音有些慵懒的发问:“在看什么?”

    顾蔷便向后靠去,将身子大半重量都靠在男人身上,有些不开心的回答:“没什么,就是感觉这趟旅行不会太圆满。”

    “怎么说?”

    她轻哼一声,抬起手透过指缝看向窗外,“哪有第一天到目的地就下这么大的雪的?我甚至怀疑飞机能否不受雪天影响顺利回去。”

    头顶上传来男人独有的低沉的轻笑声,带着安抚性的,他低下头将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同时将左脸贴上怀中女子的右脸颊,轻轻摩擦,“伦敦的天气就是这个样子,像女孩子一样,总是阴晴不定的,夏天的雨说下就下,冬天的雪说大就大。在伦敦,天气预报这种东西是不管用的。”

    “那我们也不能一直待在酒店里啊。”

    她的声音有些哭丧,就连眉头都快要皱成一团。她自然不会说为了这趟旅行她提前做了多少功课,包括每一天都去哪里玩,哪个地方的哪样食物是特色……虽然知道他在这里生活了许多年,这些功课原本就是不必做的,但是心中就是有那么一份不甘心,告诉她绝对不能对这所城市一无所知。

    她的话引来了男人的低笑。男人的手臂稍稍收紧在她的耳边低声安慰说:“相信我,我有一种直觉,明天一定是晴朗的天气。”

    顾蔷原本也只是有一点失落,听见他这样说,便微微一笑,转过身来抱住他的腰,耳边零碎的头发带来一阵轻微的痒,令她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她在他怀中轻轻的说:“我讨厌这样的伦敦。”

    也许,这样的伦敦也讨厌她吧。

    “其实除了天气之外,伦敦还是很不错的。欧洲古老的贵族,有着很深的文化底蕴。”

    夜色正好,他抱着她的腰,将她的后背抵在透明的玻璃上,俯视着融入在原处明亮璀璨的灯火中的窈窕的身影,眸底升起一阵暗沉。

    其实她并不是性感的,身材也勉强算是凹凸有致,她的皮肤很白,但是平时总是掩藏在衣料之下的皮肤,却有着许多的疤痕,或浅或淡,隐秘而小心的记录着一段她从来都不说的过去。

    那一天他虽然是醉的,但是他却无比清晰地记着那一天她贴在他耳边的低声呢喃说:“你的眼里一直就只有我,心里就只想着我,好不好?”;他记得当他的手指停留在她肋骨上的一块疤痕时她眼神中一瞬间的慌乱以及体温明显的冷却;他更记得,她无比小翼翼的问,如果他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他会不会介意……

    怎么会不介意呢?他介意得要命。

    可他更能看见她眼中的期盼,她希望他说不介意。

    他隐隐能够感受到她无意间流露出的不安全感以及那一份被埋藏的很好的自卑感,明明是那样和优秀的女孩子,能令她产生自卑感的无非就是两种:家庭和过去。

    也许在她身上,这两种都是有的。

    她说她不喜欢疤痕,所以要在那里留下一处纹身;可她却没有选择抛弃身上的疤痕,就像是,她不愿意抛弃那一段段过去。

    他目光炙热而坚定的看着她,在灯光下小心翼翼的将她的浴衣褪至露出圆润的肩膀,她的双眸在璀璨的夜景中显得格外耀眼,她的脸泛出一层淡淡的绯红,她似乎有些紧张,呼吸很浅,但还是含着笑问他:“你想要做什么?”

    宋北城的目光先是紧紧地锁在她的脸上,接着慢慢地向下移,终于定格在她的胸口。

    微微皱起眉,那道目光中,带着深深地柔爱以及一点疑惑和怜惜。

    她原本是有些紧张的,但是当注意到他的目光中并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情色,以及那不经意微微蹙起的眉头时,她的目光终于恢复成以往清淡的色彩。

    也许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这是他的小习惯,思考或者是有心事时眉头总是习惯性会皱起,而当他的手指下意识的抚上太阳穴的时候就代表他是真的很烦躁,并且他的耐心已经全部耗尽。

    而此刻,他在思考,也许是在猜测留下这块伤疤的原因。

    她很抱歉甚至是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脸上的笑容却是漫不经心的,“这块伤疤,很难看,是不是?”

    宋北城没有回应,是啊,很难看。

    他的手指轻轻地抚在她的伤口的位置上,表情格外的专注甚至可以说是虔诚的动人,顾蔷甚至有种错觉,他并非是在凝视这个伤疤,他在透过这里,看着一段时光,看着一个她不曾说的秘密。

    是啊,如果可以,她真的永远不会说的。

    他突然开口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的身上有许多处伤,总归是不好的。而且,我很想知道是怎么造成的。”

    “你很介意?”她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向他,心口有些凉,尽管他的手指的温度灼热,正丝丝毫毫的传递给她。

    那一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足以说明他有多在意。是啊,她早就知道他是一个多传统的人了不是吗?一个甚至会在****之后抱着你,无比认真的向你道歉,说他并不想弄疼你的人,他又怎么会接受你的身上有其余的伤痕呢?

    而那一句“总归是不好的”,好熟悉,曾经有个人也对他如此说过。

    她想解释,但是张开口,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胸口的伤口吗?是她醉酒时摔倒,地上的碎玻璃扎到胸口时造成的;

    她肋骨上的伤口,是她飙车时发生事故造成的;

    她要后面的伤口,是她保护另一个男人是被人拿刀扎伤的;

    而她大腿上的伤口,是她得知外婆去世那一天,她痛恨原本想要自杀却没有勇气的自己,用笔扎伤的。

    ……

    她身上的任何一处伤口,她都没有办法向他解释是如何造成的,因为她一旦说了,他那样聪明,真的会猜出曾经的她是以一种怎样的姿态恶劣的生活的。

    于是她笑的毫不介意,将他的手移开,“还能怎么造成的,不小心伤到的。谁身上没有几处伤呢?”

    宋北城的目光变得愈发深沉起来,手停顿在半空,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她这个样子,多像许久之前她坐在自己的对面,漫不经心的看着自己手臂上狰狞的伤口,那一句无比平淡的敷衍“不小心摔倒划伤的,医生你看看,要不要紧?”

    许久许久,久到她甚至觉得时间是不是被这般定格住了的时候,他终于有了动作。

    极缓的,他转过身,一只手放在身上开始解衣扣,一颗一颗全部解下,再将衣服丢在床上,露出精壮的上身;他弯下腰拿起一边的浴袍,偏过头只留给她一张精致的侧脸,声音也是平静的与往常无异。

    “你先睡吧,我去洗澡。”

    顾蔷站在原处看着他消失在浴室门后面的身影,以及一会后响起的淋水声,只觉得莫名的荒凉和难过。

    那天他沉沉的一句“不难看”,她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了好久,直到耳边头发都湿透了,脸上黏腻腻的一片,她才抱着男人无比委屈的说:“明明很难看的。”

    她知道他在生气,也知道尽管他现在依旧选择尊重她,不去触碰她的秘密,但是如果今天,她选择若无其事的回到床上休息,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似乎,就真的不会介意了。

    因为不在乎,才会不在意。

    所以她必须要做点什么。

    她宁愿吵,宁愿他吼她,也不想他就像现在这样,无声无息的选择放弃。

    于是当宋北城穿着浴袍从浴室中走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女生还是没有休息,而是就像是等待审判一样,笔直的坐在床边,见到他,勾唇轻轻一笑,对他说:“你洗完啦?”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皱着眉有些疑惑的问她:“不是跟你说了先休息吗?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我在等你。”

    她的眼睛亮亮的,静静地看着他。此时的她,美好的好似一副画。

    宋北城忽然就想到了一句话:桃之夭夭,灼灼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