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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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文案:野史有载,南郡名妓徐婉卒于永和七年,时年二十有五。傍晚自妆楼跃下,血染青石,粉身碎骨。路人掩面不忍视。同年,南郡才子宁子世赴京殿选,高中状元,留京任职。徐婉虽负艳名,然一生入幕之宾仅一人,却未得从良婚配。相传徐婉同宁子世多年相交甚密,究其如何,不得知。

    夕阳隐没,漫天霞光如灼灼桃花般弥散在天际。

    妆楼内,女子斜卧在塌上,脸色苍白如纸,她的身子越发不好,许是久病成疾,近来很是嗜睡。

    “婉姐姐,宁公子来信了。”一团鹅黄急匆匆推门而入,她一个机灵,缓缓抬起眼,眉眼间倒是多了些生气,嗔道:“冒冒失失,该打。”说着起身接过丫鬟手里的信,小心翼翼的将它贴在胸口。那团鹅黄也不恼,笑嘻嘻道,“珠儿可受不得这些郎情妾意,我还是找个阴凉处歇歇,姐姐有吩咐再唤我罢。”未等女子反应过来便脚底踩风般溜了去。

    “真是个鬼丫头。”她轻轻展开信笺,顿时清泪两行。

    “终有弱水替沧海,承汝深情,无以为报,惟愿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子世,我们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她强撑着身子,起身走向烛台,火舌燃起信笺的一角,她痴痴的笑着,又哭着。

    一夜未眠。

    翌日。

    “婉姐姐,我看园子的海棠开的甚好,不如……”珠儿推门而入,却见得她伏在地上,嘴里似乎在喃喃自语,顿时又急又恼,“怎的这般糟蹋自己?伤寒还未好,又在这儿坐一宿,这要是再落下什么病根儿可如何是好!”,说着便要扶她起来,一抬眼却看到她脸上扔挂着未干的泪痕,“昨儿个不是好好的么,今儿个怎如此这般?”她轻轻握住珠儿的手,“我只是累了,扶我上床歇息歇息便好。”语罢未了“珠儿,将我锦盒取来。我…有些事需交代你……”她轻咳着。珠儿半惑,却仍照她说的做了。

    “这是我这几年攒的积蓄,你取一部分送去楚馆,托人交给阿蛮,他是个可造之材,我不想他误了终生。另一部分,你自个儿留着,赎了自己的卖身契,找个好人家好好过日子。这些年,我在这儿烦扰红娘诸多,你将我那把空桑琴转交给她,那琴跟我了大半生,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也是我的一份心意。”语罢,她抬起眸子,痴痴地望了望四周喃喃道,“竟已十年了……”珠儿不解“婉姐姐,你说这些话是作甚,来日方长,怎的这般想不开……”“我只是…只是要去寻他罢了……你……不必担心……”说罢缓缓闭了眼,沉沉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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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醒来已是黄昏,“珠儿。”半晌,仍无人应,许是去楚馆寻阿蛮了罢,她思忖着。“如此这般……也好……”

    她换上那件素纱襦裙,赤着脚一深一浅的迈向妆台,铜镜里,纤细修长的手轻轻拔掉缀于发间的木兰簪,顿时青丝如瀑,顺而拾起胭脂抿了抿唇。“子世,今日的我,你可曾喜欢……”语罢起身出了簌阁。

    此时虽是初春,却也是乍暖还寒,她恍恍惚惚行至妆楼高处,半倚着阑干,微风轻轻带过素白的裙带,整个人无力的在风中仿佛摇摇欲坠,院里海棠开的极盛,花瓣如雨般飘散在她周围,好似画儿般的景。她拾起石桌上的青梅酒晃了晃,嗤笑道“荣华在即,你怎会来喝...”她定了定神,环顾这生活十年之久的地方,一双瘦弱的脚踏到阑干之外,她的身子随着飘散的海棠迅速下坠。她只感觉身体突然一阵剧痛,好像这一切似是一场梦,梦里仿佛有人在唤她予安,她好像还听到珠儿在抱着她哭,阿蛮也在晃着她的手,她想张口,可是一字也吐露不出,她的意识越来越涣散,周遭都变得那么安静,珠儿和阿蛮都化作一片耀眼的白光,她喃喃“式微...式微,君...不归”

    予安予安,而她终究是——一生欠安。

    若是时光能够逆转,她宁愿,那年青石镇上,不曾与他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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