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计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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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麻雀

    打麻雀

    深翻地回来,天气渐渐冷了起来。*  *星期天下午,全校同学出去打麻雀。麻雀是四害之一,还有老鼠、苍蝇、蚊子。

    早在1955年,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农民向毛主席反映,说是麻雀祸害庄稼,于是毛主席问,麻雀是害鸟,能不能消灭它们?虽然有些动物学家对麻雀是不是害鸟有异议,还是在《全国农业发展纲要》,即农业40条中规定除四害之中包括麻雀。要求从1956年开始,在5至12年内,各个地方基本上消灭老鼠、麻雀、苍蝇、蚊子。于是各地展开了捕雀运动。理由是麻雀消灭了,大量的粮食就会被抢救保存,从而解决亿万人的吃饭问题。

    1957年,可能是听取生物学家们的意见,在修改的《全国农业发展纲要》中说,“打麻雀是为了保护庄稼,在城市里和林区的麻雀,可以不消灭。”但是大张旗鼓地开展围歼麻雀的群众运动并没有停止。

    直到1959年 “消灭麻雀”运动仍在继续,认为麻雀现在成了大问题,还是要除。后来出现虫灾,才在1960年初把麻雀从四害的黑名单中剔除,代之以臭虫。

    除四害,从我们入学的时候就开始了。其实,爱国卫生运动从一解放就不断地进行,打苍蝇、挖蝇蛹、灭蚊子从小学一直坚持到中学。特别是抗美援朝时期防御美帝国主义的细菌战,各种奇异的昆虫等等都在消灭之列。

    每到夏季,生活委员宝音都要根据系学生会的要求,隔几天(大概是一周,周六的时候)就检查一下每一个同学打死了多少苍蝇。蒙古族的宝音同学办事特别认真,听了你的自报的打死的苍蝇数字之后,往往还要对被打死的苍蝇验明正身。

    宿舍里的苍蝇并不是很多,但是,苍蝇拍子还是不够用。想起来在中学的时候曾经用橡皮筋打过苍蝇,于是我又找到一根橡皮筋,打起苍蝇来,总是有所收获。看见苍蝇之后,左手在前,右手在后,拉紧橡皮筋,瞄准苍蝇,松开右手,橡皮筋的后端迅速弹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中苍蝇,几乎是百发百中无虚弦。只是有的时候苍蝇的尸体被击打得四分五裂,粘在窗户的玻璃上,难以取下完整的尸首,报数的时候,只能够看看玻璃上有多少污渍、脏点。当然,有的时候也会打马虎眼,虚报几只。周易极端羡慕我用橡皮筋打苍蝇的技巧;杞芳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橡皮筋,模仿我的动作,见着苍蝇就打,只是没有掌握要领,常常让苍蝇逃之夭夭;大王和春山批评我玩性未改。

    一次宝音统计同学们上报打苍蝇数量,有的说三只,有的说五只,也有的说没打着。只是高秀生低头一声不吭,宝音问他,“你呢?”

    “打死三只,吓跑了五只,吓疯了两只,吓死一只。『*首*发』”高秀生抬起头,一本正经、认真地说,“报告完了!请查验。”

    同学们忍不住哈哈大笑。宝音气的抬脚要踢高秀生的屁股,高秀生夺门而去。

    宝音:“等着!早晚找你算账。(回过头对着大家,笑着手指门外)这小子,没正形。”

    此后,同学们汇报打死苍蝇数量的时候,常常开玩笑,如,跑了多少,疯了多少,吓死多少。宝音性格敦厚,平易近人,和所有的同学们都亲密无间。同学们在统计打死苍蝇数目的事情上绝不是对宝音怀有歹意;只是对当时打苍蝇等等事情的一些形式主义过场不敢抵顶,而在同学之间搞些恶作剧罢了。如果有唐彬等人物在场,是没有谁会开这种玩笑的。

    我们学校北面虽然有稻田地、排水沟,蚊子倒不是很猖獗。宿舍和教室也没有发现老鼠。所以驱蚊子,打老鼠的活动没有展开。

    一个星期天午饭后。校本部的同学在操场集合,学生会主席简单讲几句打麻雀的重大意义,之后,宣布出发。打麻雀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走出校门,向塔湾方向进发。行走路线大体是,沿着城区边缘向南;穿过京沈铁路,再穿过哈大铁路,直到浑河北岸,沿浑河行走,再折回东北方向。

    我们仰望天空,注视田野,遥看远处的村庄,极力地搜寻着;望眼欲穿,多么盼望能有一只麻雀翱翔在头顶啊!说也奇怪,天空中,旷野上,没有一个活动的飞鸟,就连往常成群结队的乌鸦,今天也销声匿迹。

    苍天不负有心人,更何况是一两千人!终于在浑河边上,有一只麻雀出现在队伍前方的上空。走在前面的同学们顿时轰然大乱,大家张开臂膀,双手伸向碧空;呼喊之声震天动地。那只麻雀若无其事,在我们的头顶东突西窜,偶尔做出俯冲的姿态,盘旋一阵,向西南方向的稻田地里飞去。一部分同学追了过去,无奈没有麻雀飞得快,只好气喘吁吁、呆站在那里,望麻雀兴叹了。

    队伍继续前进。我们统计系是队伍的后尾,不管前进方向,前面走到哪,我们就跟到哪。好不容易看到一只企盼许久的麻雀,不惧打雀队伍的威胁,悠然逃窜;同学们更是增强了(不可能)打不着麻雀的忧心。太阳已经西沉,即使还能发现麻雀,大概也难瞄准目标,更何况,看见了也还是抓不着,其实,大家已经完全丧失了打麻雀的兴趣。

    回到学校已经是晚上七、八点钟。解散后,各系回到自己宿舍。同学们正在七嘴八舌地议论今天的打麻雀行动,坐在上铺的柳骏突然喊道,“别吵吵!静!(大家停止说话之后)听!听天棚上边什么声音?”

    杞芳:“是!好像有人在棚顶上爬?”

    此刻,斯琴代来走过我们房间门口,听说棚顶上有人,进来仔细倾听,说道,“是有人。走,上去看看。”斯琴代来是我们系的生活委员,遇到这种事情,自然要出来处理。

    他找了两个身体强壮、身手灵巧的男同学,从楼梯上方进出天棚的方形出入口,爬了上去。一会功夫,从天棚上领下来两个人。斯琴代来把两个人领到我们宿舍,问道,“你们两个进到天棚里干什么?”

    答:“抓麻雀。”同学们听了,先是一愣,须臾,杞芳做了一个笑前捂嘴的习惯动作,有如炮弹引信一般,瞬间引发了宿舍里的同学捧腹大笑。连平时不苟言笑的昆岫都笑出了眼泪。大家停止笑声之后,代来又问,“哪来的麻雀?”

    答:“从外面飞进来的。”

    代来:“从哪飞进来的?”

    答:“你们楼头山墙紧上边的气窗。”

    代来:“麻雀呢?抓住了吗?”

    两个人互相看看,现出失望、无可奈何的尴尬表情。

    代来:“问了半天,你们两个是哪的?”

    答:“水电学校的。”

    春山:“呀!还是我们的合作伙伴呢。”

    这时,黄道初发现一个同学拿着手电筒的左手手背在流血,忽然喊道,“你的手!怎么出血了?”大家一看,那个同学手上还有新渗出的血迹,代来立即把两个同学领到学校卫生所去包扎上药。

    代来把两个同学带走了之后,我的脑海中快速的闪现出儿时与麻雀有关的故事。我们小时候把麻雀称为家雀(qiǎo),把老奸巨猾的老家雀叫做老家贼;在窝里没有出飞的雏鸟,其鸟喙边缘有一圈黄边(我们称其为黄嘴丫子),叫做小家雀崽子。那些不太成熟的、被人轻视的年轻人,常常会在做某一件事情(被判定没有实施能力)的时候被人(有能力的人)说成“黄嘴丫子没褪静,一边呆着!”我揣摩,大概小家雀崽子就是那个年轻人(本体)的喻体。

    在我的《统计师》第一部《霜降以后》的书中,有几篇文章写过有关麻雀的故事。比如,在密山西,老李大叔领着我们摸黑抓家雀,在大锅里油炸家雀;在冬天,我追赶贴地飞行的麻雀,不慎扑倒在地,划破了手掌,弄得鲜血淋漓;我们家的老猫趴在干枝(柴火)垛上抓住麻雀后,怕我抢夺,跳上房脊逃之夭夭……一下子倏瞬闪过,犹如就在昨日。我问杞芳,“在家掏过家雀没有?”麻雀在房檐下做窝,孩子们搭梯子掏家雀的勾当是儿时淘气的经常性项目(借用预算术语)之一。

    杞芳:“掏!夏天掏家雀蛋,冬天掏老家贼。你呢?”

    我:“不敢!怕长虫(蛇)钻嘴里。”

    杞芳:“净扯!多咱听说家雀窝里有长虫!”

    我:“我们家那边长虫多。长虫钻进家雀窝,把家雀吃了,就把家雀窝当成自己的窝了。听说,有人抓家雀,长虫钻的嘴里,头进了食道,尾巴耷拉在外边。”

    杞芳:“那咋办?”

    我:“听说,把大葱管(大葱的花葶)里面抹上香油,套到长虫身上,捅到人的嘴里,扯着长虫尾巴,往出拽。”

    黄道初:“赶上天方夜谭了!”

    春山:“这是麻雀没打着,编个故事,逗乐!”大家笑了一阵子,还是黄道初宣布睡觉。

    在写这篇故事时,我查看了一点古人有关描写鸟类的诗词,可能是功夫欠缺,没有找到哪位古人有赞颂麻雀的诗句,只有什么小燕、大雁、黄莺、白鹭、乌鸦之类。不知道王维的“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 人来鸟不惊。”孟浩然的“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 花落知多少”里的“鸟”是不是麻雀或许其中包括麻雀?

    听说,古代欧洲一个国王也曾经打过麻雀。把麻雀消灭干净之后,闹了虫灾。无奈,又从其他地方引进鸟种,重新繁殖麻雀。看起来,古代欧洲的麻雀很是不禁打。我们中国的麻雀和中国人一样,数量众多,只用五、六年的时间是绝对消灭不了的。现在的城市、乡村,麻雀遍地皆是。特别是城里的麻雀,常常是处于“人来鸟不惊”的状态。麻雀之所以能够繁衍兴旺,我想大概与我们把它叫做“家雀”不无关系;只要地球上有家,家雀一定会和家共存亡。当然,如果如苏雀一般,单靠吃苏子为食,长得又比麻雀漂亮,肉又那么好吃,在人类面前,早已踪影皆无。

    (2010年10月27日17:35: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