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将计就计
一连三日，舜华前去月影殿拜见顾容华，均被顾容华以身子不适为由拒之门外。()舜华也就不再去了，自己现下是被贬之身，又招皇后不喜，掖庭内真是人人避之不及。得势，旁人则敬你，失势，旁人则辱你。拜高踩低，这是后宫当中最浅显的道理。
这日午膳过后，舜华便感觉有些胸闷作呕，头昏沉沉的，不知是何缘故。入了内室，躺下来休息了片刻，症状不仅没有缓解，反而越发严重，舜华想要起身唤繁枝，还未开口便忍不住不停作呕。
繁枝连忙迎上来，一脸的紧张：“良人您怎么了？”
舜华面色惨白，缓了缓，方道：“我有些想呕，你去给我拿个木盆过来。”
繁枝依言拿了木盆进来，一边给舜华拍背顺气，一边疑惑道：“恕奴婢斗胆，良人是否有孕了？据说怀有身孕的女人都会这样害喜。”
舜华摇摇头，心知自己月信刚过，不可能是有孕的征兆。而且自己此时不仅作呕，且腹痛难忍，想是吃坏了东西。而自己方才刚用过午膳，除此以外并未进其他任何吃食。难道是午膳的问题？今日的清蒸鲤鱼似乎是有一些苦，吃的时候不觉得有异，现在细细想来，与往常吃过的确有不同。
兰苑里面的妃嫔都是没有小厨房的，所有的吃食均是由少府内按照品秩配送的，太官令及汤官令等人负责食材的选择、烹饪以及配送，不仅妃嫔，包括所有宫人都有严格的划分。舜华作为良人，虽说品秩不高，但每日所用膳食总归还是珍馐佳肴。
既然是由少府直接配送的，那么问题是出在哪里？
舜华眉头紧蹙，吩咐繁枝：“快叫全福去传太医。”想了想又道，“慢着，你亲自去。”
繁枝出去之后，舜华躺在床榻上，头昏沉沉的，腹痛不已，也不知这样过去了多久，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睁开眼来，看到繁枝疾步进了内室，脸红红的，显然是奔走得太过匆忙造成的，她面带懊恼道：“太医令说目前宫中的太医均有要务在身，烦请良人稍候，会尽快遣太医来为良人您诊治。”
舜华心中暗道果然是她的手段，看来自己能从掖庭局里出去让她顾忌颇深，此次想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舜华强忍着不适，询问道：“今日少府内送来的午膳呢？”
“良人未用完的午膳都已经倒掉。”
少府配送的膳食也敢动手脚，必然是已有万全的准备，现下午膳已经倒掉，没有凭据，就算有问题也没办法对质。对方铲除自己的心已决，一次不成必有下次，这样反而更加危险，更何况传来的太医难保不是为皇后办事的人。思来想去，舜华决定将计就计，说不定，这正是自己的转机。
思及此，她嘱咐繁枝：“今日此事绝不能声张，去请太医之事日后若被问起，只说中午我有些不适，必不可提起午膳有何不妥。”
繁枝一愣，随即应道：“诺。”
晚膳依旧是少府送来，莲子百合薏苡粥，是舜华爱吃的口味。犹豫许久，舜华还是动了匙子，繁枝在旁侍候，看出了舜华的担忧，阻拦道：“要不然奴婢去请太医看过了之后良人再用吧。”
舜华摇摇头，舀了半勺粥，送入嘴里之前，向繁枝郑重叮嘱：“若我用完有任何异状，你立即去找赵夫人，就说，有人下毒要谋害我，求赵夫人出来主持公道。”
繁枝一听舜华的话，着急劝道：“良人您的身子要紧，不必犯险。”
“如何翻身，就看此次了。”语罢下定决心一般，连喝了好几口。
吃完不久，果真又腹痛如绞，舜华忍痛道：“还是有毒，你快去永延殿。”
繁枝急忙将在门外伺候的宫人荷菁唤进来，吩咐她照看好舜华。被唤进来的荷菁看到舜华被疼得满头大汗的模样吓得不轻，惊呼：“裴良人怎么了？”
繁枝忙捂住她，低声叮嘱：“你照看好良人，不要吵嚷，我去叫太医。”
荷菁用力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等赵夫人和繁枝赶回来，已是半个时辰之后，此时的舜华躺在床榻上，已是混混沌沌，神志不清。
跟随赵夫人过来的傅太医，一见此状，便心知不妙，连忙上前给舜华悬丝诊脉。诊着脉，他的眉头越锁越紧，又询问了繁枝有关的情况，沉吟许久方道：“启禀夫人，裴良人此乃是身中奇毒的症状啊。”
赵夫人面色一沉，转头向繁枝询问道：“你家良人方才吃了什么用了什么？
繁枝见舜华此时脸色惨白，昏迷不醒，后悔没有阻拦到她，心中自责不已，哀恸道：“回夫人的话，我家良人方才只进了少府送来的晚膳。”她一边说着一边抹泪，“有人想要良人的命，求夫人为我家良人做主啊。”
赵夫人秀眉微蹙：“晚膳在哪里？”
繁枝将桌上的莲子百合薏苡粥端过来：“今日晚膳时，良人胃口不佳，只进了少许这碗莲子百合薏苡粥，其他菜色都还未动过。”
赵夫人命道：“傅太医，立刻给本宫验明膳食之中是否含有毒物。”
傅太医上前接过繁枝手中的莲子百合薏苡粥，恭敬道：“诺。”
“兹事体大，本宫要立即去宣室殿里禀报陛下。”赵夫人向繁枝嘱咐，“你在这里照看好你家良人。”
“诺。”
奕诩正在宣室殿内批阅奏章，沉着脸听完赵夫人的话，即刻摆驾去了掖庭。
到了清韵阁，看见舜华躺在病榻上虚弱的模样，奕诩的眉头不由深锁：“裴良人这是怎么了？”
傅太医上前躬身道：“启禀陛下，裴良人乃是中了君影草之毒，眼下仍昏迷不醒。”
奕诩剑眉一挑：“君影草？”
“回陛下，君影草乃是生长于秦岭山脉深处的罕见植株，花有异香，性温，味苦，有毒。若少量服用，一般人不易察觉，多次服用，便会伤及颅脑，致使人神智失常。不过极少人因自身体质敏感，少量服用便会立即腹痛呕吐，份量过多，毒性过猛，便会致人昏迷乃至……心力衰竭而亡！”傅太医的话语沉痛，“微臣已为良人用药催吐，现下无性命之忧，但颅脑是否有损，还要等良人醒转才知。”
奕诩面色沉如寒冰，唇角衔着一丝冷笑：“不知不觉间使人神智失常，看样子谋划之人倒还颇费了一番心思。”
赵夫人及时问道：“傅太医，那毒物可是在裴良人的晚膳中验出的？”
“回夫人的话，此毒乃是在裴良人今日的晚膳莲子百合薏苡粥内验出。”
奕诩沉声道：“彻查所有能接触到裴良人膳食之人！今夜便要查个水落石出，朕要看看是谁在朕的后宫中兴风作浪！”他的声音一凛，“既然此毒需要多次服用方可发挥效力，那毒物定还在这宫中，给朕即刻搜宫！”
当夜，整个掖庭兰苑人人自危，皇后与陆婕妤得到消息，也匆匆赶来。
调查是从膳食的来源开始的，少府里所有配送给皇帝、皇后及太后的膳食都须经太官令亲自检查过目，而所有妃嫔的膳食都须经太官丞检查过目，舜华的晚膳自然是由太官丞过目了才能送出来。太官丞向奕诩禀明，今晚送到掖庭来的所有膳食他都有一一检查过，绝对没有任何问题。膳食送到掖庭，还需要在掖庭的膳房内进行检查和分配，每个宫阁都会有专门的宫人来取膳。所以最有可能被人下毒的机会便是晚膳被送达掖庭膳房时。
而搜宫则是在掖庭兰苑内所有宫阁一同进行的，所有的妃嫔及宫人都被下令不可离开自己的宫阁半步，也不可动阁中任何一件物品。兰苑内的每一样可疑的物件都需要经过几位太医检验。
折腾了大半宿，最终在郑长使的瑞安阁内搜出的一个精致的紫檀木雕如意云纹盒里验出了君影草的痕迹。此时木盒里虽然已经空无一物，但经几位太医反复检验，确认其中曾盛装过毒物。
郑长使听到太医确认梨木盒中盛装过君影草花瓣研粉时，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跪至奕诩脚下，口中不断呼道：“陛下！陛下！妾身不知道这个东西为何会在妾身的瑞安阁中，妾身对什么君影草毫不知情，妾身是冤枉的啊！”
奕诩瞥了她一眼，厌恶道：“从你的瑞安阁中搜出来的，你还敢叫屈？”
被奕诩的眼神所震慑，郑长使脸色一变，哆哆嗦嗦道：“妾身当真不知，妾身真的没有下毒谋害裴良人，求求陛下相信妾身，求陛下明鉴啊。”说完便伏地呜咽，瘦削的肩膀不住的抖动，其状甚是可怜。
陆婕妤向来不爱参言，只别过了脸去，目不忍视。而皇后也极为罕见的沉默不语。
只有赵夫人见状似是不忍，犹豫再三，终于开口：“陛下，妾身有一话不知当不当讲？”
奕诩略显不耐道：“讲。”
这日午膳过后，舜华便感觉有些胸闷作呕，头昏沉沉的，不知是何缘故。入了内室，躺下来休息了片刻，症状不仅没有缓解，反而越发严重，舜华想要起身唤繁枝，还未开口便忍不住不停作呕。
繁枝连忙迎上来，一脸的紧张：“良人您怎么了？”
舜华面色惨白，缓了缓，方道：“我有些想呕，你去给我拿个木盆过来。”
繁枝依言拿了木盆进来，一边给舜华拍背顺气，一边疑惑道：“恕奴婢斗胆，良人是否有孕了？据说怀有身孕的女人都会这样害喜。”
舜华摇摇头，心知自己月信刚过，不可能是有孕的征兆。而且自己此时不仅作呕，且腹痛难忍，想是吃坏了东西。而自己方才刚用过午膳，除此以外并未进其他任何吃食。难道是午膳的问题？今日的清蒸鲤鱼似乎是有一些苦，吃的时候不觉得有异，现在细细想来，与往常吃过的确有不同。
兰苑里面的妃嫔都是没有小厨房的，所有的吃食均是由少府内按照品秩配送的，太官令及汤官令等人负责食材的选择、烹饪以及配送，不仅妃嫔，包括所有宫人都有严格的划分。舜华作为良人，虽说品秩不高，但每日所用膳食总归还是珍馐佳肴。
既然是由少府直接配送的，那么问题是出在哪里？
舜华眉头紧蹙，吩咐繁枝：“快叫全福去传太医。”想了想又道，“慢着，你亲自去。”
繁枝出去之后，舜华躺在床榻上，头昏沉沉的，腹痛不已，也不知这样过去了多久，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睁开眼来，看到繁枝疾步进了内室，脸红红的，显然是奔走得太过匆忙造成的，她面带懊恼道：“太医令说目前宫中的太医均有要务在身，烦请良人稍候，会尽快遣太医来为良人您诊治。”
舜华心中暗道果然是她的手段，看来自己能从掖庭局里出去让她顾忌颇深，此次想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舜华强忍着不适，询问道：“今日少府内送来的午膳呢？”
“良人未用完的午膳都已经倒掉。”
少府配送的膳食也敢动手脚，必然是已有万全的准备，现下午膳已经倒掉，没有凭据，就算有问题也没办法对质。对方铲除自己的心已决，一次不成必有下次，这样反而更加危险，更何况传来的太医难保不是为皇后办事的人。思来想去，舜华决定将计就计，说不定，这正是自己的转机。
思及此，她嘱咐繁枝：“今日此事绝不能声张，去请太医之事日后若被问起，只说中午我有些不适，必不可提起午膳有何不妥。”
繁枝一愣，随即应道：“诺。”
晚膳依旧是少府送来，莲子百合薏苡粥，是舜华爱吃的口味。犹豫许久，舜华还是动了匙子，繁枝在旁侍候，看出了舜华的担忧，阻拦道：“要不然奴婢去请太医看过了之后良人再用吧。”
舜华摇摇头，舀了半勺粥，送入嘴里之前，向繁枝郑重叮嘱：“若我用完有任何异状，你立即去找赵夫人，就说，有人下毒要谋害我，求赵夫人出来主持公道。”
繁枝一听舜华的话，着急劝道：“良人您的身子要紧，不必犯险。”
“如何翻身，就看此次了。”语罢下定决心一般，连喝了好几口。
吃完不久，果真又腹痛如绞，舜华忍痛道：“还是有毒，你快去永延殿。”
繁枝急忙将在门外伺候的宫人荷菁唤进来，吩咐她照看好舜华。被唤进来的荷菁看到舜华被疼得满头大汗的模样吓得不轻，惊呼：“裴良人怎么了？”
繁枝忙捂住她，低声叮嘱：“你照看好良人，不要吵嚷，我去叫太医。”
荷菁用力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等赵夫人和繁枝赶回来，已是半个时辰之后，此时的舜华躺在床榻上，已是混混沌沌，神志不清。
跟随赵夫人过来的傅太医，一见此状，便心知不妙，连忙上前给舜华悬丝诊脉。诊着脉，他的眉头越锁越紧，又询问了繁枝有关的情况，沉吟许久方道：“启禀夫人，裴良人此乃是身中奇毒的症状啊。”
赵夫人面色一沉，转头向繁枝询问道：“你家良人方才吃了什么用了什么？
繁枝见舜华此时脸色惨白，昏迷不醒，后悔没有阻拦到她，心中自责不已，哀恸道：“回夫人的话，我家良人方才只进了少府送来的晚膳。”她一边说着一边抹泪，“有人想要良人的命，求夫人为我家良人做主啊。”
赵夫人秀眉微蹙：“晚膳在哪里？”
繁枝将桌上的莲子百合薏苡粥端过来：“今日晚膳时，良人胃口不佳，只进了少许这碗莲子百合薏苡粥，其他菜色都还未动过。”
赵夫人命道：“傅太医，立刻给本宫验明膳食之中是否含有毒物。”
傅太医上前接过繁枝手中的莲子百合薏苡粥，恭敬道：“诺。”
“兹事体大，本宫要立即去宣室殿里禀报陛下。”赵夫人向繁枝嘱咐，“你在这里照看好你家良人。”
“诺。”
奕诩正在宣室殿内批阅奏章，沉着脸听完赵夫人的话，即刻摆驾去了掖庭。
到了清韵阁，看见舜华躺在病榻上虚弱的模样，奕诩的眉头不由深锁：“裴良人这是怎么了？”
傅太医上前躬身道：“启禀陛下，裴良人乃是中了君影草之毒，眼下仍昏迷不醒。”
奕诩剑眉一挑：“君影草？”
“回陛下，君影草乃是生长于秦岭山脉深处的罕见植株，花有异香，性温，味苦，有毒。若少量服用，一般人不易察觉，多次服用，便会伤及颅脑，致使人神智失常。不过极少人因自身体质敏感，少量服用便会立即腹痛呕吐，份量过多，毒性过猛，便会致人昏迷乃至……心力衰竭而亡！”傅太医的话语沉痛，“微臣已为良人用药催吐，现下无性命之忧，但颅脑是否有损，还要等良人醒转才知。”
奕诩面色沉如寒冰，唇角衔着一丝冷笑：“不知不觉间使人神智失常，看样子谋划之人倒还颇费了一番心思。”
赵夫人及时问道：“傅太医，那毒物可是在裴良人的晚膳中验出的？”
“回夫人的话，此毒乃是在裴良人今日的晚膳莲子百合薏苡粥内验出。”
奕诩沉声道：“彻查所有能接触到裴良人膳食之人！今夜便要查个水落石出，朕要看看是谁在朕的后宫中兴风作浪！”他的声音一凛，“既然此毒需要多次服用方可发挥效力，那毒物定还在这宫中，给朕即刻搜宫！”
当夜，整个掖庭兰苑人人自危，皇后与陆婕妤得到消息，也匆匆赶来。
调查是从膳食的来源开始的，少府里所有配送给皇帝、皇后及太后的膳食都须经太官令亲自检查过目，而所有妃嫔的膳食都须经太官丞检查过目，舜华的晚膳自然是由太官丞过目了才能送出来。太官丞向奕诩禀明，今晚送到掖庭来的所有膳食他都有一一检查过，绝对没有任何问题。膳食送到掖庭，还需要在掖庭的膳房内进行检查和分配，每个宫阁都会有专门的宫人来取膳。所以最有可能被人下毒的机会便是晚膳被送达掖庭膳房时。
而搜宫则是在掖庭兰苑内所有宫阁一同进行的，所有的妃嫔及宫人都被下令不可离开自己的宫阁半步，也不可动阁中任何一件物品。兰苑内的每一样可疑的物件都需要经过几位太医检验。
折腾了大半宿，最终在郑长使的瑞安阁内搜出的一个精致的紫檀木雕如意云纹盒里验出了君影草的痕迹。此时木盒里虽然已经空无一物，但经几位太医反复检验，确认其中曾盛装过毒物。
郑长使听到太医确认梨木盒中盛装过君影草花瓣研粉时，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跪至奕诩脚下，口中不断呼道：“陛下！陛下！妾身不知道这个东西为何会在妾身的瑞安阁中，妾身对什么君影草毫不知情，妾身是冤枉的啊！”
奕诩瞥了她一眼，厌恶道：“从你的瑞安阁中搜出来的，你还敢叫屈？”
被奕诩的眼神所震慑，郑长使脸色一变，哆哆嗦嗦道：“妾身当真不知，妾身真的没有下毒谋害裴良人，求求陛下相信妾身，求陛下明鉴啊。”说完便伏地呜咽，瘦削的肩膀不住的抖动，其状甚是可怜。
陆婕妤向来不爱参言，只别过了脸去，目不忍视。而皇后也极为罕见的沉默不语。
只有赵夫人见状似是不忍，犹豫再三，终于开口：“陛下，妾身有一话不知当不当讲？”
奕诩略显不耐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