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亲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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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十 三 章 焦 头 烂 额

    腊月的一天上午,雾浓霜重,天气寒冷。*  *北山坡是一片绿油油的麦地,三队长领着一伙男女社员,都拿着铁锹在蹶着屁股挖棉花沟。

    尚大国手里拎着一根量深浅的细铁钎,趾高气扬地带着周石磙、马月英、马家清来到地头捡查棉花沟的质量。他们扭头哈腰,这里瞅瞅、那里

    看看,若发现某社员挖的深度不够或是土垡子太大,就勒令他返工。

    马寒露和三队长只隔着一耩麦地。她勾头弯腰向后退着挖得正起劲,抬眼看见尚大国,心里就窝火地骂了一句:“狼心狗肺的旋毛风!”

    三队长知道她骂的是尚大国,便笑着逗了一句:“可这旋毛风缠的尽是鬼呀。”

    马寒露不高兴地嘟囔着说:“队长叔,不用你说,我知道我爹是个喜欢旋毛风的穷鬼。”

    三队长:“难得姑娘心明眼亮呀。你啥时能把你老爹劝醒了,我奖你100分。”

    马寒露:“队长叔高看我了,我可没那本事。”

    俩人边说边干,对大队干部的到来,不屑一顾。

    这边的陈兴荣,只顾勾头弯腰向后退着挖沟,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无论干啥活,都比别人干得老实,干得认真,干得卖劲,对大队干部的

    到来也没作理会。

    周石磙、马月英看了陈兴荣挖的一行棉花沟,点点头,很满意。

    唯独尚大国好像要专门找岔子似的,拿着铁钎在陈兴荣面前量来量去。因为他每每见了陈兴荣,就想起20年前他爹妈的惨死,想到与臭地主不

    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他曾对陈兴荣想过很多歪门邪道,欲置他于死地,但都未得逞。特别是文革开始后,掌握了生杀大权的他,每天都想着法批斗

    地主,让他“架飞机”、跪砖头。但奇怪的是他的身子骨持别硬朗,心胸也特别豁达,斗罢了总是笑眯眯的。更奇怪的是全大队的革命群众没有几

    个恨他的,都说他老实守法,干活积极,甚至同情他一人拖着俩孩子,又当爹又当妈,忙里忙外够可怜。后来,他又把仇恨的目光盯在了陈大树身

    上,对他挖空心思地斗来斗去,結果把他斗成了孙家的“乘龙快婿”。他的深仇大恨不报,岂肯甘心?他暗暗歇斯底里发誓,要“骑毛驴看唱本—

    —走着瞧”!这会儿,他见了你死我活的仇人,心冒火,眼发黒,恨不能一口把陈兴荣吞到肚里。

    马家清穿的是陈小玉特意拿他爹的大半新棉妖,显得特别有精神。他拎着旱烟袋,摇头晃脑地走过来,和尚大国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下,勾头

    瞅瞅才翻过来的新土块,突然昂头直腰,用脚踢着一块土垡子,睁大眼睛瞪着陈兴荣怒吼道:“老地主,为啥不把土垡子砍碎?”

    三队长和社员们,都吃惊地直腰站住看过来,已经走远了的周石磙和马月英也站住往这边看。

    陈兴荣听到吼声,猛地一怔停下来,站直了瞅瞅他踢的那块土垡子,又扭头歪脖地瞧瞧两边社员们挖的沟,很自信但又很清楚马家清和尚大国

    在有意挑剔。他苦涩地微笑了一下,拎着铁锹走过来,把那块土垡子砍了个细碎后,转身刚走了两步,被尚大国吼站住。

    尚大国声色俱厉地:“你个臭地主对挖棉花沟不满是不是?你的儿子和媳妇为啥没来上工?说,老实交代!”

    马家清扬起右手,怒冲冲地大吼一声“我打死你这个该死的老地主”,扑上去就是一巴掌,狠狠地打在陈兴荣的脸上。

    三队长已看出了尚大国和马家清公报私仇的阴险用心,气呼呼地甩下铁锹,边向这边走边答道:“玉婷妈病了,他们俩都请了假的!”

    马寒露拎着铁锹跑过来,瞪着尚大国和她老爹,气冲冲地质问道:“你们大队干部还讲不讲理呀?”

    社员们也都气哼哼地拥过来,七嘴八舌地指责马家清为啥打人。

    周石磙、马月英气喘喘地跑过来,汹到尚大国、马家清面前,怒斥他们是故意找岔子,“鸡蛋里挑骨头”,泄私愤,图报复!

    原来,那天晚上,老书记决定要和陈大树进县城找回陈小玉俩人,送走了马寒露,俩人一路先后到周石磙、三队长家里做了情况通报,又邀上

    他们连夜赶到马月英家里,如实细说了陈小玉失踪的来龙去脉。

    马月英大惊失色地:“我的妈呀,咋会是这样?我就怕心细的冬至出事呀,你们去了一定要把小玉找回来。”

    老书记:“我想把他们俩一起找回来。”

    马月英:“你说庭贵?”顿了一会儿又担心地:“把他找回来恐怕不是一好,还是一害呀,那尚大国和李大玩能放过他?”

    三队长:“他们俩年青人旧情复发,现在心迷地缠在一起分不开,只叫小玉找回来难啦。”

    老书记:“所以找到人了,我下决心把庭贵也弄回来,哪怕派出所把他关起来,也不能让他干这伤风败俗的事。”

    周石磙:“我看月英还得再耐着性子做做你哥的工作,把立秋的案子揭了,让俩年青人都放心地回来,各回各家。”

    马月英难为情地:“我哥鬼迷心窍,一口咬定地主右派两家合谋,害死立秋,夺走小玉,我这段时间气得没理睬他。”

    陈大树无可奈何地:“我和书记叔要是找到他们俩了,只能说立秋的案子平安无事了,把他们骗回来,让庭贵哥住派出所受几天委屈,把我姐

    送到马家,先有个安怃再说下一步的事。”

    老书记:“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了,马家清那儿暂时别管,尚大国那儿要瞒着,你们只暗暗给冬至透个气,叫他安心做事,不要胡思乱想。我出

    去几天,你们抓紧挖棉花沟的事就行。”

    几个人都默不作声地点头应允。

    这会儿,尚大国、马家清被众人斥责得理屈词穷,脸红脖子粗地站那儿很尴尬。

    尚大国心里清楚这是在三队的18亩地上,老书记和干轰又不在,周石磙、三队长对他没那么客气,弄不好他俩和社员们还敢揍他。他拉了一把

    马家清,胆怯地说了一声“我们走”,便向一条挨了棒子的恶狗,夹着尾巴溜得很快。

    马寒露拎着铁锹撵了几步,怒视着尚大国的背影,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早晚得烂屁眼死!”

    马家清向来认为自己斗地主、打地主是理直气壮的事,没想到这回却颠倒过来,自己成了众矢之的,软了一气后,想到自己一家人的悲痛事,

    差点儿掉出了眼泪。他痛定思痛,突然揉揉眼窝,气急败坏地:“乡亲们啦,我的姑娘死了,冬至的媳妇跟孙庭贵跑了,这都是地主右派合起来坑

    害我马家,我打地主有啥错?”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一阵哗然。

    陈兴荣挨斗挨打是习以为常的事,勾着头站那儿不气不吭,很坦然的样子。

    马月英气呼呼地:“哥,你在胡说啥呀?”

    马家清气昂昂地欲还嘴,被周石磙、三队长拉着走出了麦地。

    这天上午,老书记和陈大树已是第三天登照相馆唐师傅的门了。唐师傅见他们来了,直把他们领进拐角住宅说话。

    老书记还没坐下就急切地:“唐师傅,打听到消息了没?”

    唐师傅愁容满面地:“没有哇。看着他俩都很诚实,我们一家又对他们那么好,我就不信会悄不言声地跑了。”说罢,直咂嘴:“你们看,这

    ,这,这,唉,对这俩人真是看不透呀。”

    陈大树愁眉锁眼地:“唐伯,我和书记叔这几天大街小巷、饭馆旅社,真是腿都跑酸了,也没见到他们人影,难啦。”

    这时,唐中堂气喘吁吁地走进屋就说:“我上午骑自行车又跑了郊区俩同学家里打听,他们都大惊小怪地说我在说梦话。咳,真急死人了!”

    老书记勉强苦笑着客气地:“让你们一家人费心了。我俩已出来3天了,看来短时间内是难找呀。家里有事忙,我俩还得回去。唐师傅住县城方

    便,还托付你们在心啦,我们过几天再来。”说着,双手合一起,很恭敬地给唐家父子作了几个揖,动身往外走。

    唐师傅很诚恳地:“我们一得到他俩的消息,就通知你们。”

    陈大树又亲热地喊着“唐伯,唐哥”,说了几句拜托的话,跟着老书记出了门。

    唐家父子一直把他们俩送出照相馆多远才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