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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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牧神停靠

    又一声爆炸,深邃的宇宙中,战舰彻底断裂,能源炉炸毁,伴随着一半的推进器以及整个重力系统被炸得飞向遥远的太空,就在这一刻,欧卓喊道:“跳!”

    两人借着重力消失的最后一瞬间,蹬上墙壁,朝楼梯间底层直飞进去,一层又一层掠过,在失重状态下飞进了机库里。( 起笔屋最快更新)

    整个机库内,数十艘小型太空船牢牢地钉在地面中。

    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战舰支离破碎,欧卓与礼兰在失重状态下拉着手,飞向距离他们最近的小型太空战船,周围一切光源都消失了,气温越来越冷,宇宙的低温将无数被抛射出深空的血肉之躯冻成冰,压力令它们四处飞射,绽放出绚丽的花朵。

    欧卓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了命运之神,然而就在触摸到小型太空船的那一刻,他成功地抓住了安全锁,用尽力气拉开,机库内备用灯光亮起,后尾登舱口弹开。

    “快进去!”欧卓吼道。

    礼兰大喊道:“小心——!”

    欧卓回头的一瞬间,机库内发生了大爆炸,一阵火云卷着无数金属碎片飞射而来,他以为自己要死了,然而奇迹再一次眷顾了这名颠沛流离的私生子,他被冲力甩进了太空船,一头撞在船体内,紧接着无数碎片飞进了船里,欧卓一手护着自己的头脸,另一手紧紧搂着礼兰,手肘在登舰保险按钮上狠狠一撞,后尾登舱板收起,灯光由外至内亮起。

    小型太空船内只有三个座位,一个驾驶台,到处都是乱七八糟闪光的仪器,且每一个仪器都在报警。

    “欢迎您的登船。”导航女声以镇定的声音说:“请下达指令。”

    “快给我关门!”欧卓道:“跳过安全检查系统,直接启航!”

    “忽略登船检查将可能造成航行错误……”

    欧卓:“确认!这什么!走开!走开!”

    一只小型机器人滴滴滴的撞在欧卓的脑袋上,欧卓吓了一跳,以为是个定时炸弹,结果发现是u2,马上把它扫到一边去。

    重力系统打开,两人又朝地面上狠狠地摔了下去,礼兰大叫一声,欧卓灰头土脸地爬起来,说:“这是今天的第四摔。”

    话音未落,机库发生爆炸,一阵巨浪将小型飞船掀飞出去,射向太空。

    “警告。”导航女声说:“不明影响,危险驾驶,建议尽快返航……”

    随着飞船在太空中翻滚,欧卓又是一头撞在驾驶台上,整个太空船内警报灯乱闪,礼兰笑了起来,说:“第五摔。”

    欧卓无可奈何,说:“切换人工驾驶,礼兰,系好安全带。”

    礼兰捆上安全带,欧卓坐到驾驶台前,虹光镜片落下,挡在他的眉眼前,现出辽阔的宇宙星图。

    “已经到这里了。”礼兰的声音发着抖说:“听天由命吧,不管今天能不能活下来,我都不会忘记你……欧卓……”

    “不客气。”欧卓闭上眼三秒,继而睁开双眼,说:“交给我吧,赌一把。”

    礼兰说:“加油,船长。”

    欧卓从前从来没有驾驶过飞船,即使他在模拟训练舱中驾驶了不下一万次飞船,早已练就熟练的反应力,他的毕生愿望,就是在宇宙中驾驶一艘属于自己的战舰,去穿过浩瀚的陨石雨与迸发的群星。

    这是属于男生独有的豪情壮志,即使粉身碎骨,赌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终于,太空中,神狼号的能源炉发生了最后的爆炸,将残破的舰体甩向冰冷的宇宙。

    千万碎片刷然扑面而来,那是海盗战舰“狼神号”被摧毁后,闪烁着恒星反光的金属板与吞吐着无尽烈火的能源之核,犹如闪光的,鱼群一般的太空垃圾在空中拖出了暴雨般的尾焰。

    欧卓两手手指分开,朝着定位手套上一抻,紧接着抬起双手。

    就像死寂深空中的魔术师,宇宙之神的天谴刹那化为贯穿黑暗的霹雳,暴雨般朝他狂泄下来!而这艘小型太空战舰就像顽强而坚韧的银鱼,无数次堪堪闪避过足以将它击成齑粉的深空炮弹,一个旋转,擦着银河般浩瀚的陨石群,成功离开了爆炸的乱流。

    而在他们的背后,三艘共和国的大星战舰朝着深空中的狼神号遗骸疯狂扫射,海盗们的穿梭舰要逃离战场,却在漆黑的宇宙中爆炸,化为火花。

    “切换到自动驾驶。”欧卓几乎要虚脱了,他疲惫地靠在驾驶座上,侧头看着礼兰,礼兰一直紧闭着双眼祈祷,这时候才睁开眼睛,筋疲力尽,惊魂犹定,朝欧卓笑了笑。

    “请设定下一个航行目标。”导航女声说。

    欧卓闭上眼数秒,睁开后说:“距离这里最近的空间站是哪个?”

    “e-6091空间站,归属于室女座克罗地亚恒星外围小行星带的中转站。”

    “就去这里。”欧卓说:“你叫什么名字?”

    “莎莉。”电子导航女声毫无感情波动地答道。

    “干得好,莎莉。”欧卓吁了口气,调整驾驶位,躺在椅背上,逃出危险后,他绷得紧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他睁着双眼,看着天花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做了这么多事,看来在最危险的关头,一个人确实能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小型导航机器人被欧卓放在驾驶台前,关掉了外置灯,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经经过了一次空间跳跃,处于距离克罗地亚星系的一万四千光年外,欧卓逃出生天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回家,然而礼兰却迫切地想回到她的出发地琴星座去,两人甚至发生了一点争执。

    然而礼兰知道,欧卓的家人比目前她自己的境况更重要,便只好让步,毕竟也是欧卓把她救出来的。

    礼兰担心地说:“我觉得你现在最好还是不要回去。”

    “我的家人,朋友都在克卫七上。”欧卓说:“我怎么能放心?”

    礼兰只得点点头,不再尝试说服他让他打消回克卫七的念头。

    在宇宙中航行,需要进行深空跳跃,大型战舰与客舰上配备着光速跳跃机,每次进行跳跃所消耗的能量是极其巨大的,小型太空飞船根本无法达到随时随地跳跃的效果,于是他们就只得寻找就近的空间站。

    这些空间站星罗棋布,遍布每一个星系,整个宇宙中的空间站数量达兆亿计,在人类朝宇宙中移民,扩散的四万年中,几乎已延伸到了四维宇宙的每一个角落里,它们搜集恒星所产生的光源与磁场能,架构出无须耗费巨量能量,便能进行对接的空间隧道,供没有跳跃功能的飞船自如穿梭于上百万乃至近千万光年之外。

    但饶是如此,距离他们最近的空间站也要航行六个宇宙日之久。

    经历了一场死里逃生,欧卓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并且回想自己被抓到舰船上的所有细节,这六天里,他也得以与礼兰互相熟悉并彼此认识一番。

    礼兰的话出乎意料的少,除去简单的,善解人意的交谈,几乎不会主动套问欧卓的任何底细,这令欧卓对她的怀疑更甚。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那艘海盗船上?以她的言谈举止,欧卓总觉得不会是个普通的女孩。

    她从机舱内找出了一件海盗们穿的,没有军徽的技师常服,一头长发束在肩后,打开通讯器,尝试着接入宇宙公共通讯频段,但海盗们仿佛有自成一体的通讯系统,令她屡屡失败,却始终起而不舍。

    直到她心烦意乱,把通讯器放在一旁时,欧卓终于按捺不住问她:“礼兰,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抬眼看了欧卓一眼,反问道:“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还救我。”

    欧卓答道:“因为在囚牢里,你喂了我一点水。”

    礼兰带着嗔意打量他,说:“你没有说实话。”

    欧卓打量她衣领内露出的雪白肌肤,不由得有点口干舌燥,从小他不是没接触过男女性之间的关系,十八年来,也做过不少跃跃欲试的绮丽**,然而在克卫七上的男人都十分野蛮,女人也热辣粗鲁,像礼兰这样的温和女孩,还是第一次得见。

    欧卓说:“这是实话。”

    礼兰狡黠地答道:“那么你只说了一半。”

    欧卓不说话了,礼兰低声自言自语道:“你为什么救我?”

    “因为你长得漂亮。”欧卓只好解释道:“就这样。”

    这话一出,欧卓不由得觉得十分好笑,与礼兰都笑了起来。礼兰笑了一会,说:“你也很英俊,谢谢你,欧卓。”

    欧卓无聊地心想,你接下来就该求我把你送回家了,或者找星际警察报警……从我读到的所有英雄救美故事里,几乎都是这么发展的。等人救命的时候说得好听,用完就可以扔一边了。

    “你真的是个修理技师吗?”礼兰不解问。

    “连技师都不是。”欧卓随口答道:“我只是个学徒。”

    他躺在驾驶座的靠背椅上,枕着自己的手臂,侧过眼打量礼兰,礼兰长得实在太漂亮了,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孩子都漂亮得多,那些生活在克卫七上的女人终日蓬头垢面,皮肤粗糙,肮脏邋遢,礼兰就像一朵在温室里长大的花,远方恒星温和的光芒照耀下,她的脸庞笼罩着淡淡的光彩,令欧卓不由得为之心动。

    如果能把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娶回家去,母亲一定会吓得目瞪口呆的。欧卓想到这个,不由得又心生黯然,她不会答应与他回克卫七——她的家里一定很有钱。

    果然,礼兰躺在沙发上,枕着沙发扶手,怔怔地看着欧卓的侧脸,说:“我父亲是个做生意的。”

    “做什么生意?”欧卓敏锐地抓到了问题的要点:“海盗们绑架了你,是这样吗?”

    礼兰对这个帅男生的问题有点难以回答,她考虑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不知道。”礼兰说:“我猜有可能,爸爸在谈一个晶彩原石的进出口项目,以及暗物质新型能源的研发……可能他们想抢劫我在的飞船,但幸好海盗们不知道我的身份。”

    欧卓说:“不知道你的身份,还抓你干嘛?”

    礼兰耸肩,无辜地说:“海盗看上哪个飞船,想打劫着玩,需要理由吗?”

    欧卓没好气地说:“那么你应该告诉他们你真正的名字,通常绑匪为了达到目的,都不会撕票。”

    “我不想拖累我爸爸。”礼兰轻轻地说。

    欧卓说:“你的爸爸最关心的人一定是你,女儿的性命比钱重要多了,你太要强了,差点就像我一样,丢了脑袋。”

    礼兰没有回答,闭上了双眼,舱室内静了下来,欧卓呆呆地看着她,呼吸屏住。

    他看到礼兰的眼角旁,有一滴泪水缓缓地淌了下来。

    这个时候,不知为什么,欧卓突然有种冲动,想起身,走过去,吻一下她的唇,这个念头令他心猿意马无法抗拒,然而他一时半会,又没有这个胆量起身过去吻她,生怕被她骂一顿。

    去啊!欧卓!你在怕什么?!欧卓在心里朝自己说。

    这个时候,驾驶台上的小机器人u2亮起灯,滴滴滴地发出几下电子声。

    欧卓:“……”

    欧卓突然就有种做贼被抓到的感觉,马上目不斜视地看着小机器人,一时间被它吸引了注意力,先前没注意到,现在仔细打量u2,才发现它已经很残旧了,只有巴掌大小,却十分智能,锈迹斑驳的外壳上刻着一行模糊不清的字。

    欧卓问:“你说u2是你妈妈给你的遗物,她去世了?”

    “嗯。”礼兰说:“还在我很小的时候。”

    “你经常来往各个星系吗?”欧卓忍不住又问:“宇宙中究竟有什么?”

    “宇宙很大,也很壮阔。”礼兰舒服地把头靠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随着呼吸胸脯微微起伏,欧卓一直想看她,却不太好意思。

    礼兰问:“你没有离开过克卫七吗?”

    “没有。”

    “为什么?”

    “没有钱。”

    欧卓把穿着靴子的两脚搁在驾驶台上,懒洋洋地说:“我毕生的愿望,就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飞船修理厂,攒够钱,再离开克卫七,到宇宙里去看看,去寻找我的父亲。”

    “有线索么?”礼兰又问。

    欧卓出神地看着舷窗外的星空,摇了摇头。

    “小时候我常常觉得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世。”欧卓想了想,笑着说:“也许我的父亲是个宇宙中的大英雄,也许是个纵横七大星系的海盗王,也许是个传奇的大冒险家……不过……”

    欧卓耸了耸肩,打趣道:“每个少年都有过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过英雄不是每个人都能当,尤其是我这样的,幻想也只能是幻想了。”

    礼兰笑了起来,她想了想,说:“我不知道你的父亲是什么人,不过你把我从危难中救出来的勇气,是普通人所没有的,所以我相信你的父亲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

    欧卓随口道:“勇气也会遗传么?我想我只是因为你长得漂亮,所以在海盗舰爆炸的时候,突然一下打开了脑子里的某个开关,你懂的,直到现在我都觉得逃出来是八分本能,外加一点点运气,只能说这是你命不该绝。”

    礼兰说:“有些人相信像勇气,忠诚,智慧……这些都会遗传,有的人则不相信。”

    “你的爸爸是不是长得很好看?”欧卓动了动眉头,看了眼礼兰。

    “嗯……”礼兰低下眼睛,轻轻地说:“他在我们的家乡,是出了名的美男子。”

    欧卓又问:“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很有钱吗?”

    “挺有钱。”礼兰答道:“不过我觉得他对钱的事并不太热心,你把我救出来了,我猜他一定会给你付一笔重酬……”

    欧卓听到这句话时,心里非常的不舒服,脸色微微一变,然而礼兰笑了起来,眼里带着俏皮的意味,说:“但是我觉得你一定不会想要,如果我的父亲在未来做了什么失礼的事,恳请你看在我的份上原谅他,不和他一般见识。”

    “唔。”欧卓心想这么说还差不多,我差点连命也没了,把你救出来,难道就是为了钱么?

    当然,有钱也挺好,不过以欧卓的脾气和境遇,他宁愿不接受礼兰父亲的酬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