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歧路
字体: 16 + -

第二十四章:命悬一线(一百一十七节)

    wed oct 12 09:53:22 cst 2016

    第一百一十七节:山石不变水亦变,兄弟一场也枉然。

    周文秀还不能完全确信,所以一句也不敢问,只是见易铭丝毫不拿自己当客人,抱着他茶杯就喝,抽出他香烟就吸,对他周文秀,仿佛视若无物,这反而将他给震住了。因在这年代,周文秀一国之主,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放眼天下,要说有人胆敢在他面前托大的话,就那么一二人而已。一个是当今皇上,而另一个,则是曾经的那位,已被他们称作圣祖文皇帝的那位。而此人,分明就像在眼前,熟悉的举手投足做派,熟悉的言辞口吻身形,就连骂他,也是几乎一个版本。

    他只好站在易铭面前,被易铭瞧得不知所措,好半天,周文秀终于反应过来,他双膝一弯,竟跪在了地上,同时说道:“皇、皇、是您吗?您老人家是人是……神?”他差点说成是人是鬼的,只这小子历来机灵,所以话锋一变,说成了是人是神这种话来。易铭笑笑,骂道:“周文秀,周二哥,你小子巴不得老子死是不是?也是,老子死了,你们一个个封王封侯,权势熏天,风光得很啊!”

    易铭骂到一半,周文秀已十分确切知道了眼前之人,定是他主子无疑,只是他对一事稍感困惑,所以喜极之余,巧言令色的本事又来了,他迷惑问道:“皇上,我就说是您老,还真是,只是微臣不解,这都过了近三十年的光景,您老却丝毫不显老,就跟二十大几岁似的,所以微臣说您老是人是神来着……。”

    易铭其实早习惯了周文秀这一套,知道这小子历来鬼机灵,嘴巴子也甜,他又抽了一口香烟,看着周文秀饱经风霜的脸庞,比及当年,成熟圆滑世故更甚。想着想着,忽然就想到一人,于是问道:“妈的,你那个香君呢?还在不在?你没把她休了吧?”

    周文秀此时还跪在地上,易铭忘了叫他起来,没有圣谕,他不敢擅动,好在易铭明察秋毫,知道这么些年来,恐怕都是别人给周文秀跪着,少有他这样匍伏在人前的,今天这会儿,算是稀罕事情了。

    于是易铭又接着说道:“起来坐着说话吧!你他娘的好歹也是个诸侯,叫做、叫做什么王来着?”

    周文秀竟有些尴尬,皮笑肉不笑,讪讪答道:“周、周王,还不是托您老的福,皇上就不要笑话微臣了,在您老面前,微臣不敢托大。”这厮说着间,瞟见易铭似乎心情不错,胆子方才大了两分,又回答道:“皇上,香君就在后院,这回是随微臣一并到封地去,微臣这就叫人让她跑过来,给皇上磕头……。”

    易铭不等他唤人进来,打断说道:“算了,以后再说吧,老子这一身臭气哄哄,怕她受不了,何况老子还有事情要问你。”

    周文秀只得答:“是!”接着又道:“微臣还有事情要禀报皇上,这回随微臣一并前往的,还有微臣犬子两人人,闺女三人,哦!还有孙孙三个,皇上您看,这几十年时间,微臣都当爷爷了。”

    易铭听罢,笑着说道:“呃!你小子行啊!两男三女,都是香君生的?”

    周文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吞吞吐吐,答道:“这个、这个嘛!回皇上话,微臣不敢隐瞒,如今微臣正妃一人,就是香君了,除此之外,还有妃子四九之数。皇上说的两男三女,是香君亲生,只是她生的还不止这几个,在微臣封地的,还有两男两女,其他、其他微臣有子女十几个,还不在此列。还不是香君怕我周家人丁不旺,所以一再张罗给微臣娶小。另外,则是为了封地稳固,微臣那封地,原称锡兰,当地土著,一度不服王化,所以微臣与其各部落,广为联姻,也是无奈之举,请皇上明察……。”

    易铭听他说着,不辩解则罢,越是辩解,则越让易铭反感,所以易铭又打断周文秀话题,骂道:“妈的,你自己喜欢非要扯上香君干什么?美女谁不喜欢,老子也有这个雅好,只不像你,道貌岸然如谦谦君子,实则一肚子花花肠子。你那四九之数什么意思?你还有四九三十六个妃子吗?你他妈当心身体。”

    周文秀被骂,不敢辩驳,只得连连称:“是!”听易铭骂完,这厮想转移话题,又说道:“微臣不对,微臣该死。皇上,您老也子孙满堂了吔!当今皇上,如今已有十三皇子,九位公主,假以时日,恐怕秦皇汉武,也比之不及。皇上广为开枝散叶,如同我大秦蒸蒸国势,大好景象,委实不可限量啊!”

    易铭听幻生子女多多,大为欣慰,只对周文秀满口的马屁包,着实反感,于是说道:“你小子这么些年不见,溜须拍马的本事,倒还精进不少,这回老子要去你封地看一看,你小子除了这些,有没有点经世治国之才?”

    周文秀听了,赶紧谦虚说道:”皇上,经世治国,微臣实在没那个本事,只是忠君事主、恪守本职,这点臣还是懂得的,比及皇上千古圣君,励精图治,纵横捭阖,挥斥方遒。微臣直如萤火比皓皓之月,不值一提,惭愧、惭愧。”

    易铭听罢,哈哈大笑,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呀!想不到你周文秀也迂腐斯文起来。说,就你住的这大院子,难道是秦任、不,你们的汉王专为你建的?你俩可真好啊!”

    周文秀不敢半点隐瞒,答道:“禀皇上,微臣与汉王,两家联姻,微臣长女,配与汉王之长孙,汉王本就微臣长辈,如此一来,那哥子兄弟们,都说天作之合一般,微臣也甚为满意,这还是当今圣上,下诏赐婚的呢!这都是微臣前世修来的福分,祖坟冒青烟,方才承蒙如此恩遇……。”

    易铭见周文秀喋喋不休严重跑题,提醒说道:“你小子答非所问,扯那些干什么?”

    周文秀慌忙答道:“是!微臣那小周国,与汉王通商互惠,彼此有使馆使臣,微臣这院子,就是微臣周国使馆。每次微臣路过,多在此短住,补充淡水果蔬、采办远航所需,很是必要……。”

    易铭听他讲来,如何不明白,转而问道:“老子问你,你怎么会要见我,以为老子真是乱党?要造反是不是?你他妈怎么知道的?”

    周文秀正欲回答,不料外头转来声音,正是先前屋子里那周文秀近侍,此人大声叫道:“大王,汉王殿下来找您下棋,请大王过去。”

    周文秀听了,望了易铭一眼,易铭不置可否,周文秀问那人道:“王妃呢?”

    那人答道:“禀大王,汉王妃也来了,主子正在花厅招待着呢!”

    听说汉王妃也到了,易铭心里顿时荡起一阵涟漪,易铭心想,这汉王妃不就是陈圆圆么,五十开外的人了,不知现在是何等尊荣。

    周文秀见易铭一言不发,小心问道:“皇上,您去不去?”

    易铭只想了片刻,说道:“不去,老子这一身怎么去,你这儿有洗澡的地方吗?老子先洗个澡,换一身衣服。”

    周文秀听了,也说道:“皇上,我叫人服侍您老沐浴更衣,汉王那里,微臣去去就来,方才皇上问微臣的,微臣将那边打发走了,当会赶过来细细给您老禀报。”

    易铭想了想,说道:“也好,你去,莫要将我这些事讲给外人晓得,秦任也不行,你懂不懂?”

    周文秀答道:“皇上放心,那是当然,皇上圣心神虑,微臣不敢妄加揣测。外头之人,是微臣心腹,叫做唐方,微臣这就叫他进来服侍您老。”

    易铭只突然想起安世绪,说道:“慢着,我还有位兄弟,叫你们一起带过来的,你安排人把他给我带过来,好生款待,这人救过我的命。”

    其实安世绪哪里救过易铭,易铭刚进牢房那阵子,要不是碰巧和他是老乡,恐怕安世绪会要了他的命还差不多。

    周文秀听易铭如此说,如何敢不照办,只问道:“皇上,微臣以为此事就只叫唐方去办,知道的人多了似乎不妥,您看行不行?”易铭想想,觉得也妥当,所以点头,表示认可,周文秀叫进来唐方,三言两语,如此如此,吩咐了。

    那唐方搞不明白,这才一会儿工夫,自己大王和眼前乱党,就言语投机、称兄道弟起来。他不敢多问,脑袋一下一下地上下点着,把周文秀要他好生招待的嘱托,答了几十遍的是。

    周文秀走到门口处,还是不放心,转身又对唐方说道:“你听着,这是本王拜把子的兄弟,绝不是你们所说的他妈什么乱党,打死老子也不信。你给本王服侍好了,对他就要像对本王一样好,哦、不,比本王更好。”

    这厮听了,实在不知道要如何的好,才能对得起眼前这位爷,只他不敢问,只点头。末了,周文秀又道:“记着刚才本王讲的,那一并过来的那位兄弟,千万招待好了,把人家关这么久,水不得喝,饭不得吃,恐怕早饿坏了。”

    唐方又只好答:“是!”

    周文秀刚走,这厮只按周文秀吩咐,果然带着易铭,浴室泡了半天,中途着人将安世绪也带了过来,易铭及安世绪两个,前胸后背,咯吱窝里,搓了巨大巨多汗垢条条,浴池里浮了满满一层。洗毕穿好一身新衣服,那爽朗感觉,自然不同凡响,直感觉身体都轻了好几斤。

    唐方带着两人,到了一处僻静小院,照样中式院落,那红墙绿瓦,亭台廊榭,通幽曲径,假山镂石,一应俱全。院子只为前庭后院两进,后面花园,也还独具特色,那唐方讲了,说这院子,为他本人临时居所,因此次家眷未随行,所以也是一条条子人。院内尚有仆役三四人,除了做饭的厨子,余下之人,都叫他给支吾打发他处。就在易铭两个浴池泡澡的当头,唐方也将他不多随身物品,一并搬了出去,自去他处安顿。

    领着两人里外看了,这厮下去找了厨子,一番吩咐,那厮懂得,所以外头一阵忙活,不一时,传进饭菜。易铭两个,早饥肠辘辘,于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般,那几个小菜,自然不在话下,全部干翻。那唐方盯着二人吃完,告退之际,天色已暗淡下来。

    这院子房间多多,除了易铭居处的正房,尚还有东厢西厢,他居于里间,外头住着安世绪。

    眼见天色将晚,易铭及安世绪在后院闲坐,偌大院子,就他两个,其时先前那厨子,早不知跑哪里去了。易铭走到大门处,将门打开,却发现外头不知何时,守着两个一身戎装的军士,腰间别着一支枪,甚是威严。见了易铭,却满脸堆着笑,弯腰还行了个礼,其中一人说道:“爷,这里头您老不熟,唐大人吩咐了,叫我俩守在这里,说爷没什么事,就尽量在院子里赏玩,他会尽快前来。爷,请回吧!”

    易铭并无出门的意思,见了门口两个,知道自己这会儿,形同被软禁,如真要四处走走,门口这两个一根筋似的,恐怕不会容许。他不想自讨没趣,只得自个儿又掩好了门,转身差点撞上跟在后面的安世绪。安世绪见易铭苦笑着一直摇头,叫道:“主公,怎么?出去走走也不行?”

    易铭不答,安世绪火了,骂道:“主公等着,让哥哥去打死这两个,看他娘的准不准。”

    易铭赶紧拽住安世绪,好说歹说,终于将他推进后院,这厮还在生气,坐在石凳上大口喘着粗气。

    易铭不和他过多计较,他转而惦记周文秀,这厮先前说过,说打发走秦任夫妇便来,只眼见过了不少于三四小时,不知何故,仍未前来,以至于易铭坐卧不安,不停在院子里踱步。

    安世绪本就心浮气躁之人,刚才迷迷瞪瞪,泡澡抹香香,又白吃了一顿饱饭,眼下还让安顿在这住处,眼见床单被褥,干净白皙,比那货舱牢里头,不知要好过多少倍。这厮直觉得时来运转,但何至于此,他想不明白,问了易铭两遍,易铭也不说。所以见易铭心神不安,这厮按捺不住,又问了,这厮说道:“主公,你刚才都去了哪里?难道你这儿有亲戚?”

    易铭正无聊之极,看了看安世绪,觉得多少也要告诉他一些,于是答道:“我白日里会了个人,这人是我前些年拜把子的兄弟,几十年不见,混得不赖,这院子想必就是他安排的。”

    安世绪听毕,这厮早先得了好处,换了一身行头,所以形象整洁光鲜了不少,这厮赞叹不已,说道:“主公说几十年未见,哥哥见主公,至多不过二十几岁年纪,难道说这位兄弟是主公发小?”

    易铭不提防被他问住,只得敷衍说道:“算是吧!”

    安世绪又道:“不过主公这位兄弟还真够意思,我早知道主公是个干大事的,就结义的兄弟,恐怕也不是寻常角色,就这院子,没有十万八万,是修不起来的。还有、还有如若没个背景后台,也不能将咱们这种犯人说提出来就提出来……。”

    这些时日以来,易铭多亏了安世绪的关照,度过了不少艰难场合,所以易铭打算多告诉安世绪一些实情,另外,对安世绪口口声声的主公、主公称谓,他感觉浑身不自在。于是,易铭对安世绪说道:“四哥,你以后不要称我主公了,我看咱们的那些计划,也已暴露,可能我们那里头的人,出了叛徒。”

    安世绪惊讶之余,问道:“谁?是谁告的密?”易铭道:“这个嘛!我正准备问我那兄弟的,只是他临时有事,匆匆一面,时间太过仓促,还没有来得及问。不过他说了,交代完了那些事,他会过来,所以这都要晚了,我有些心急。”

    安世绪听明白了,说道:“哦!原来是这样。”

    易铭又说道:“那告密的怎么也不会想到,居然弄巧成拙,告在我兄弟手里头。”

    安世绪不解,问道:“主公,你说你兄弟,他、难道他是个大官……?”

    易铭点头,说道:“我这兄弟,你以为他谁呀?他就是周文秀。”

    安世绪惊讶不已,瞪着眼珠子,嘴巴张得闭不拢,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半晌,这厮犹自不信,说道:“周王!周大将军,我前些年当兵,据说我那部队首长,也是个将军大人,早年不过是周王身边打杂的小兵而已。何况我从军十来年,就远远见过周王殿下一回,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主公和周王拜把子?主公该不会唬我吧?”

    易铭听着却笑了,答道:“四哥,我问你,兄弟什么时候骗过你?”

    安世绪一时想不起怎么说,又想了一会儿,这才说道:“看来主公非寻常人,哥哥我弄不明白,咱们本不是一路人,你怎么会和我们这样的掺和在一起?就你与周王殿下这条路子,还不荣华富贵,要什么有什么呀!”

    易铭见小小一个周文秀,在安世绪眼里,神一般的存在。易铭心里不屑,说话未曾考虑,冲口而出,说道:“周文秀,哼哼,算个什么,我那兄弟中,还有李马丁,就韩知礼,当年、当年也是小老弟一个。”

    其实易铭这样说的时候,还准备说成当年韩知礼还是自己晚辈怎么的,不过觉得这样说,似乎让安世绪觉得太过牛皮哄哄,所以竟没有实话实说。

    安世绪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只是觉得易铭所说,太过震撼,颠覆了他对易铭既有的认识和印象。这厮只喃喃自语一般,说道:“李马丁李大将军,神乎其神的人物,早年被圣祖文皇帝封为勇嘉侯,后来进封勇嘉王,再到后来,被今儿皇上封在东北靠海一带,成了燕王。忠礼大王自然不用多说,我大秦这几十年,都是忠礼大王摄政,前头不久才丢开政事,自个儿回封地大宋,颐养天年去了。主公说和这几位爷,有如此交情,哥哥我实在、实在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