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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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初秋大会(第二十一节)

    sun aug 28 14:17:13 cst 2016

    第五章:初秋大会

    第二十一节:随性应对再相戏,乱象丛生有头绪。

    翌日,遵义内城东门,易铭在李千秋、赵龙甲、朱信等人陪同下,一行乘着高头大马,在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护送下,早早赶往“黔北大学”。

    “黔北大学”及“科技大学”地处凤凰山北麓,就是易铭时代的师范学院所在地,到了南大门,已是早上九点左右。上千师生其时早就被安排在学校大门左右两列,大多手拿标语彩旗,口号连连,易铭听来听去就那么“主公英明、义军神勇”两句,没有新花样,看样子虽然是最高学府,可还是觉察不到半点“自由思想”的影子。

    易铭等好不容易到了学校大门,刚一下马,不觉面前众人跪倒了一片,旁边学生和看热闹的民众也跟着齐刷刷跪下了,原本喧闹的场面顿时鸦雀无声。

    易铭早已见怪不怪,大声嚷了声“请起!”

    一阵异口同声的“谢主公”的声音响过,众人闹哄哄又站起身。随即就有两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走过来,易铭看了一眼,均不认识。赵龙甲在一旁赶紧给易铭介绍,原来这二人是学校的教务长和训导长。

    这二人又不停给易铭鞠躬作揖,媚态十足,加之其装束仍旧明时做派,头戴方巾,胡子老长似从未刮过,这让易铭有些看不惯。鉴于这两人没有给易铭留下好的印象,所以没过多久,易铭连这两人名字都给忘却了。

    进了校门,就是一条红地毯铺就的迎宾步道,两旁照样安排有手拿彩旗的人群,近卫营的兄弟伙,列于师生队列之前,早就手拉手,形成了两堵人墙。易铭、李千秋、赵龙甲、朱信、秦任等黔府大员,沿步道前行,两旁师生欢呼雀跃,高呼着“主公英明”、“义军神勇”的口号,场面壮观而热烈。易铭边走边挥手致意,就这样走了百十米,方才奇怪欢迎的人群似乎缺了点什么,随后意识到都是些“老酸菜”,问了李千秋,说这学校暂无女性,年轻女子目前都在琦玉女营里管束着,这让易铭倍感失望。

    又走了不少距离,就来到了一处规模宏大的建筑物旁。这建筑位于校区中轴线上,高大巍峨,应当是学府主体建筑物,但不知其功用。问了李千秋,说是大致用于集会、演出等大型活动,和那礼堂无异。易铭看了看,此建筑成色较新,一问方知,投入使用方才不足两月。整座建筑中西合璧,整体造型有些“巴洛克”风格,装饰上却充斥着重檐翘举、彩画琉璃的中式特色,两相结合,异乎寻常的怪诞。此楼堂尚未命名,前头有几张大桌子摆在一起,上头早准备好了笔墨纸砚,随行范旷老夫子,非得让易铭为此楼题名。

    李千秋暗自对易铭说,黔北文化界,都已盛传说易铭研习书法,上学二王、兼修欧颜柳赵,更汲取泰山刻石营养,北朝魏碑之精华,集古今名家之大成,所以书风别具一格、独树一帜……。

    易铭听了,气炸肝肺,就赶紧谦虚,叫过范老夫子,说道:“范先生,这个这个你来……。”

    范旷挽了袖子,吐了口唾沫,走到桌子前,却就愣住了。他转过身,对易铭说道:“主公,主公风雅,在下不能及,老朽何许人也!不敢代劳、不敢代劳……。”

    范旷一时不慎,差点着了易铭的道道,幸好醒悟及时,所以赶紧推辞,万万不敢造次。眼见得名满天下的范老夫子也这般谦逊,余下众人,则更是不敢,于是,全都将目光看向易铭。

    那训导长凑过身来,对易铭及众人说道:“主公,这学府之主体楼堂,自打完工,尚无人题写名头,卑职等人也不敢唐突造次。军师大人早说过,就等主公来题,最是恰当。卑职斗胆,请主公恩赐几个字儿。”说罢,不等易铭答话,这厮就去磨墨。

    易铭无奈,狠狠地看了李千秋一眼,李千秋只是笑着,却一言不发。易铭心里却急了,他苦思冥想,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个明堂来。在众人期盼眼神中傻站了许久,也还是没主意,他尴尬万分,脸都急红了。眼见就要献丑,却突然想到自己时代,有个著名大学曾在他家乡办学,这学校很是提倡一种精神,是为“求是精神”。想到这里,易铭就有了主意,于是走到桌子前,那范旷夫子,早已将一杆扫帚似的大笔蘸了黑墨,双手捧着,只等易铭来拿。

    易铭原本高兴自个儿终于给这大楼想了个好名字,所以竟忽略了自己所谓书法的功底,他犯了难,明白自己斤两有限,如若不小心写不好,恐怕更会让人轻视。但这书法功底不比其他,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写了出来,万千人评判,人家又都不是傻子,所以这个是瞒不过的。

    但易铭也就片刻之间,就有了办法,他想到自己时代,不少人左写右写不得章法,于是另辟蹊径乱写暴走一通,是为丑书。就这样,居然胆敢大行其道,就哪怕心里头有明白的,往往鉴于人家名气大,麾下猢狲多、不,学生多,也不轻易地说他好也不好……。

    于是,易铭不复犹豫,接过范旷手中大笔,只心里将那纸张等分了三个框框,然后直来直去,力透纸背,题了三个大字,是为“求是楼”。

    只是他写着的时候,忘了古人书写的规矩,所以自左而右写完,却听得旁边众人读着“楼是求”,易铭知道,就这样又出了洋相,瞬间竟尴尬不已。他心里想到:老子这写的是“求是楼”也!你这些家伙居然读作“楼是求”,骂人是不是?本来很文雅很文雅的,叫你等读来,显得粗俗下作了。

    那范旷自然也十分诧异,问道:“主公风雅,老朽愚钝,这个这个“楼是求”作何解,烦请主公道破天机……。”

    易铭更加尴尬,但他脸皮也厚,努力使自己心绪正常一些,厚颜无耻说道:“诸位,范先生,我在西方国度,眼见着他们书写习惯,自左而右,自上而下,颇为合理,值得借鉴。你看你看,咱们老祖宗反其道而行之,书写的方式就没有人家好。比如要写个书信,一不小心,这边墨迹未干,可能粘了墨在手上,这纸上也容易弄得花花沓沓,所以我就想改一改……。”

    那范旷听罢,顿时犹豫为难,只是不敢乱说,于是说道:“主公,这、这个嘛!老夫这、这、这……。”

    范旷说了好几个这,也没说这行不行,他只是转而说道:“主公,老夫以为,这求是楼之谓,甚好甚好,其中寓意,烦请主公一一道来……。”

    易铭好似鸭子赶上架,好在他知道一点求是精神,所以说道:“这个嘛!这求者,追求、探求也!是者,真也!求是者,是指探究万物之奥秘、规律也,亦指追求真理之科学态度及科学之精神是也……。”

    易铭尚未说完,那范旷老夫子早赞叹不已,大声说道:“主公寓意,博大精深、高远恢宏,我等愧不能及。只是、只是这“楼”字儿……。”

    易铭听他一说,就看了看自个儿题写的三个字儿,原来范旷所指,易铭知道,又出了麻烦。这源于他一不小心,竟繁简不分,将那“楼”字儿,写成了简体字。

    易铭反应快,他不敢说自己写错了,只好又糊弄这夫子,说道:“哦!这个呀,范先生,我看这楼字就该这么写,你想想:这修房造屋,须得大量木材,所以有个木子旁,这是自然。可还要众多人手,就要吃饭,不吃饭哪得力气干活?所以我就加了个米字儿。这下边女字儿吧!原来就是这个字儿,我也觉得不该改,大伙儿想想:这厨房灶头上的活路,不都是人家女子忙活的吗?”

    易铭一阵胡诌,对自己临机应变,也大感满意。果然,他如此说了,那范旷老夫子及余下众人,不敢评论,范旷只好又转而恭维易铭,说道:“主公书法,不循常理、不落俗套,间架结构,自成一体,起笔运笔,刚劲有力,老夫佩服佩服……。”

    这名满天下的大书家都这么说,其余人等,只得竖起大拇指不断称好,易铭连连拱手打招呼,说着“惭愧惭愧”,就被请进求是楼。

    鉴于从外面不断涌入教师、学生及一些杂七杂八的人员,邻近的大学也组织了不少师生过来。吵吵闹闹一时又没个秩序,教务长和训导长神色紧张、满头大汗。显然他们对于这种情况缺乏准备,又觉得易铭似乎不是很满意,惶恐之际,赵龙甲上去抵耳嘱咐数语,那二人慌忙过来,将易铭请入楼堂后面的休息室小憩。不足一刻,求是楼里面早就人山人海。

    易铭在这里发表了一篇重要的演讲,他把学生比作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他说:“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你们的。”当然,他剽窃了伟人的著名演讲。

    易铭勉励他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学成后,更好地投入到国家建设和服务民众的洪流中去,同时独创性地提出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观点,又简要说明了“驱逐鞑虏、振兴中华”的重要性。自然,易铭的讲话引起了在校千余学生的共鸣,群情激昂。山呼“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和“驱逐鞑虏、振兴中华”的口号,口号声、掌声,一遍又一遍,经久不息……。

    易铭知道眼前这些学子是将来国家建设的希望和基石,因为他们的受教内容,不再是以诗词歌赋、经史子集、礼义廉耻、三纲五常为主要内容。而是由李千秋钦定的现代教材,里面涵盖了基本的自然科学、人文地理等我们时代看来必须具备的常识性的内容。还设立了哲学、政治经济学等学科。易铭演讲时就说到了,在将来办学,要极力涵盖十三学科门类。那在场师生如何能懂,于是费了易铭不少口舌,众人方才听明白了一些。

    鉴于李千秋非但学问造诣高深,而且新思想、新理念、新知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所以易铭知道,有李千秋这种学术带头人,将来,什么样的问题都可以得到解决。

    易铭演讲完了,学校训导及教务领导,又向他汇报了办学情况,不过最终目的,不外乎哭穷要钱。

    从学校出来,已是下午,易铭兴趣盎然,又去视察了城防,走了一圈,天色就暗淡下来。当天及晚,李千秋自去忙碌了,易铭在住处百无聊奈,想起赵龙甲,于是叫韩知礼去传。不一时,赵龙甲进来,照例给易铭行了跪礼,易铭吩咐坐了。他见赵龙甲挺直身板、正襟危坐,感觉他有些拘束和紧张。

    易铭亲手端着刚沏好的茶,直送到赵龙甲手上,赵龙甲赶紧接过去,再三言谢。

    易铭亲切说道:“督师今年高寿呀?”

    赵龙甲不假思索回答道:“禀主公,卑职今年五十有三了。”但他一句答过,心里竟一阵迷糊。赵龙甲心里想:自己的年龄主公不是早就一清二楚吗?为何主公明知故问?

    他回想片刻,突然就就明白了,心里暗想:原来先生说主公自打回来,就有些失忆,先前的事情,有些记得清楚,有些就搞忘了,看来先生所言非虚。

    易铭未觉察赵龙甲反应,又问道:“督师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呀?”

    赵龙甲只认定易铭确实记不起来先前那些事了,心里又想:我三个儿子和主公原来都爱在一起,主公看样子竟一个都没有记住。

    但他可不敢这么说,只得老老实实地答道:“卑职谢主公挂念,卑职家里还算热闹,犬子三人均已娶妻生子,眼下卑职家里人丁兴旺,有十好几口。”

    听赵龙甲小心回答着,易铭忽然想到:自己和赵龙甲应该很熟悉的,再这样问下去,有失礼之嫌。但话已至此,不说又显冷场,所以厚着脸皮,揶揄说道:“瞧我这记性,我有时又记得起,有时又忘记了,大概和你们分别数年,这记性越来越差了。”

    赵龙甲自然心眼细、想得周全,心里想着:主公心忧天下,哪里有什么精力关注这些陈年旧事,我倒是应该主动给主公谈清楚的,省得他再问。

    他想好了,于是就说道:“主公,卑职原为河南杞县人氏,制将军在杞县期间,卑职从制将军一道学拳,最是要好。后来卑职跟随将军到河内府,在那儿与将军一起加入大顺军,屈指算来,也好几年了。卑职拙荆张氏,亦是主公故里河内府唐村人,只三个犬子,老大赵元英,已而立之年;老二赵元宏,小了两岁;三子赵元成,和主公同岁,现老大、老二均在军中,只三子不成器,留在身边,主公未召见,不敢前来。”

    易铭听了,感叹道:“哦!督师福气好,赵家三杰呀!”

    那赵龙甲一听,又惊又喜,说道:“主公太抬举他们了。”心里却又想到:我这三个儿子,原本就与主公交好,历来深得主公器重的。至于什么赵家三杰,虽是不敢当,但这三个儿子志存高远、各有所长,也是实情。特别是老三,表面不学无术,实际上见识卓绝、奇谋善断,我得好生教化,将来能为主公所用。

    易铭见他自个儿在想问题,知道自己的话对眼前这个人来说,简直奉若神明一般的,此人有本事、靠得住。所以易铭话锋一转,说道:“督师不要客气,以后你让元成跟着我,在我身边做些事。”

    那赵龙甲听了,激动万分,给易铭跪下了,又说道:“卑职替犬子谢过主公,他能在主公身边,是他天大的福分和造化。只是……。”

    易铭见他吞吞吐吐,问道:“督师,有什么不妥吗?”

    那赵龙甲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决绝说了声:“没有,卑职只是认为他太过年轻,说话做事,多有不当,怕帮不上主公什么忙。”

    易铭不以为然,说道:“我不是也年轻吗?你不要多想,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那赵龙甲又是一阵的感谢。

    易铭接下来又问赵龙甲所管之事,他问道:“你是管军队的,所以我把你叫来,就想听听你的想法。他们都说阿济格十万大军南下,你说,我们打得过吗?”

    赵龙甲听得易铭一问,方才明白,前头那些话,是易铭和他客套呢!这最后一问,方才是主公所忧所虑、所思所想的重点。于是,赵龙甲再不敢怠慢,挺直身板,却昂起头来,信心满满地答道:“主公莫忧,阿济格胆敢来犯,卑职定叫他有来无回。对此,卑职有九成九的把握……。”

    易铭说道:“呃!照你说来,这个阿济格不在话下啰?但话不要说得太满。”

    赵龙甲急了,答道:“主公,非是卑职狂妄,那阿济格如若举兵南下,娄山湘水,定是他葬身之地,主公不信,我愿立军令状……。”

    易铭见他满怀信心,一直担心的事情,放了一点心,不过他还是又问道:“好,我想问问,你是怎么考虑的?这仗怎么打?”

    赵龙甲不敢隐瞒,答道:“主公,先生说过,阿济格贪功冒进,目的在于企图抢先占了这平定西南首功。所以他会孤军前来,我黔府之遵义城,是其眼中钉、肉中刺,无时不刻不想据而有之。卑职以为:阿济格南下,綦江桐梓,并非主战之地。主公当诱敌深入,力争聚而全歼于娄山之南。不知主公以为如何?”

    易铭知道,这赵龙甲吃的就是带兵打仗这碗饭,自己倒是看过战争电影,即便就是当过兵也没有打过仗,实则什么都不懂。见赵龙甲信心爆棚,心里安稳不少。说道:“既然督师认为没有问题,这样最好,行军打仗我不懂,只好交给你们了。”

    哪知赵龙甲听了,却说道:“主公谦虚了,谁不知道主公当年勇冠三军、威名传天下,还是大顺,不,李自成时候的“征北将军”呢!”

    易铭惊异,不曾料想到这一层,他听赵龙甲说来,好像自己居然有这么了不起的本事。在李自成军中效命,还被他封了个将军?他想到:如若赵龙甲不说,他还傻傻的不得而知,因为这等情形,李千秋并没有对他说过。

    易铭心里清楚,这应当是李千秋的杰作,他把自己送到1644年,和李自成一起造反,这个将军就应该是这时候的事情。以前他知道李岩是制将军,李侔是果毅将军,也叫讨北将军,至于自己这个“征北将军”有何光荣事迹,他一概不知,李千秋也很少提及。同时,他不知道自己在那个时候领了多少兵?打了几次仗?起了何种作用?都有哪些为人称道的事?易铭不知道,就不想多说,为避免谈话中露出更多马脚,所以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赵龙甲纠缠。

    后来,易铭转而就对赵龙甲谈了自己关于下一步的设想和打算,当然其中心思想就是围绕建立党的组织,推动政治体制、经济体制改革、军事体制改革和科学技术革命为主要内容的新政。

    赵龙甲如同听天书,但震撼之余,以他的领悟能力,还大概听懂了个三四分。对易铭的高谈阔论,心悦诚服、五体投地。又谈了一会,易铭烦了,那赵龙甲何等人,早就洞悉易铭心思,自是告退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