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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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五章 一大代表

    第一九五章 一大代表

    冬天闽西山区,寒风打在山岭的古树上,传出一阵阵恐怖的啸叫声,落叶一片。*  *从东边的山脚下走出一队人来,为首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书生,身穿桂西出的作训服,只是没有配戴任何的标志,更象是一件休闲装。书生并不文弱,在山路上大路流星的走着,沉着而稳健。

    在他的身后,是一支马队,五六个人,十来匹马,马背上驮着重重的行李,为首一匹马上还打着一面小旗,旗上分明写着:南岭矿产勘察队。

    但是,与普通的勘察队不同的是,这些人的手里,并没有拿着丁字镐和小勘探锤,反而在每个人的腰间,都揣着一把马牌橹子,有人身上,还背着弩弓,

    走近了一看,为首一人,正是陈洪涛。

    第五次反围剿结束后,中央红军离开了苏区,在香港静极思动的陈洪涛,来到广西大学,与李达两人,就公有制的优点和弊端进行广泛的讨论。两人还没有讨论出个所以然,被送饭来的李靖阳嘲笑了一番。李靖阳说他们两个是标准的口头革命派,只会空谈,不会做点实务。李达是个很民主的人,对学生们的话一惯重视,问面前这个可爱的小姑娘,怎么才算是做实务。李靖阳说他父亲打仗有个习惯,不论打赢打输,过后一定要回战场看看,把自己受伤的掉队的弟兄找回去。这次中央红军被打得仓皇西去,在苏区,肯定会有一些掉队的和受伤的,如果真要有心,把这些人弄出来别让罗卓英杀掉,就算是做了实务。

    李靖阳是随便说说,可听在陈洪涛耳里却如同惊雷。他在梧州匆匆忙忙给陈维政发了一封电报,请他出面与福建方协调,自己要去中央苏区,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把一些残余的人员救出来。

    在江西,罗卓英的军事清肃工作全面展开,对红24师和分散在赣南各地的游击队进行武装打击,同时,熊式辉也开始组织各县的行政管理队伍展开工作,乡镇一级都基本上建立了行政机构,各地地主和民团还组织了大量的“还乡团”、“铲共团”、“暗杀团”等,配合罗卓英部对苏区进行清肃。江西,已经进入“白色恐怖”之中。

    如果说江西的主要清肃方式是屠杀的话,福建的清肃方式则大不一样。蒋光鼐说,所有福建人都是自己人,随便杀哪一个都心痛,因此首先是不再杀人。然后在全省宣布,由于中国共产党和他所领导的红军向西方转移,福建省内已经没有中国共产党及领导的红军存在,留下来的都是占山为王的土匪和强人。最后告诉全省人民,对这些危害社会治安的土匪和强人,要依法治理,有法必依,法制面前,人人平等。

    福建这样做是有道理的,江西的罗卓英和熊式辉,都是普通的国家公务员,他们对江西没有所有权,只是按照中央的意见进行治理,杀的不是自己的人,烧的也不是自己的房,工资是中央拨给,所以只要让中央满意就好。十九路军则不一样,独占福建后成了福建的当然主人,福建的每一点进步都是他们的成效,福建的每一分安定,都是他们的收获。

    他们把工作细分成四步,一步比一步有力,一步比一步有才。

    第一步通过户口制度和保甲制度的实施,开始对福建进行严格的管理,对除十九路军之外的武装力量和组织进行彻底的清查。

    第二步就是经济收心,在各县成立东南黄恒栈贸易分公司,以优惠大量收购各种山间土产,向贫穷的劳苦百姓伸出了救助之手,通过这种方式,与红军抢民心。老百姓是短视的,眼前的利益高于一切。很快,他们开始向福建官方倾斜。

    第三步才是打击。由于全方位的封锁,根据地的游击队及苏区人员,缺衣少粮,过去主动向他们提供物资的老百姓也不再主动,因此,他们开始以武装方式从民众手里获取,他们也因此变成群众防备的对象,也成为福建军方打击的对象。

    第四步是造影响,当福建军方抓到以武装方式从民众手里获取财物的人员后,淡化政治,偏重管理,并不以政治原因来处置他们,而是以抢劫等刑事方式处置。

    很快,在各地,街头上出现了一批批戴高帽游行的人,罪名很简单:盗窃犯抢劫犯!然后开批斗会,让被抢劫的群众上台进行控诉和揭露。这种做法,在广大民众中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连山村最无知的女人都会对着戴高帽游行的人指指点点:这些姓苏的不要脸,搞什么主义你随便搞,搞盗窃抢劫就不对了!

    在很短的时间里,随着各种规定与管理措施逐渐完善,通过软刀子杀人,福建各苏区根据地红军遗留下来的武装力量处境艰难,无法生存,部分转到江西,部分转到浙南,剩下的全部转入地下。

    是否让陈洪涛进入这一地区,没有让陈维政伤太多脑筋,去,是必然的,福建事变没有发生,福建已经落在蔡廷锴的手下,历史,在这里走向了一个小小的分枝。对于今后的发展,自己也不敢预测。历史既然已经改变,就让他改变下去。陈洪涛,作为一个中国共产党员,他有义务,也有责任在自己的同志最困难的时候送出一丝温暖,雪中送碳,不暖也亮。

    为了保证陈洪涛的安全,石廷方派谭如龙带着一支小部队,陪同陈洪涛,进入福建,从福州进入苏区。因为粤军与中央军的对峙,赣粤闽边境的气氛一时极为紧张,等到双方签订停战后,陈洪涛才能成行。

    在陈洪涛的要求下,以预支费用的形式向中南国要求派出一艘排水量为八万吨的商船,运送大量的物资,于1934年12月底进入福建。蒋光鼐认识这是中南国的船,很主官的认为这支队伍一定是陈维政派来,陈维政作为一个桂西苏区走出来的人员,对中央苏区的人仍然有一种数不尽道不完的情结,有一种分不开理不断的情分,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蒋光鼐告诉驻守龙岩和三明的沈光汉部,如果陈洪涛要带走一些人,就让他带走,要车给车,要粮给粮,安排吃住,礼送出境。

    在福州市,陈洪涛得到了蒋光鼐的热情接待,在接待宴会上,蒋光鼐和一众福建政府人仕,对之前桂西政府土地改革及公有土地管理办法向陈洪涛进行咨询。陈洪涛由于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致力于土地与公有制之间关系的研究与实施设想,对福建一帮人好好的谈了一晚自己的看法和意见。对陈洪涛的意见,福建一伙人如获至宝,听取得极为认真,六个书记员全程记录,整理成册,作为工作的重要参考。陈洪涛的光辉形象在他们面前也变得伟大起来,待遇也随之而水涨船高。第二天,福建方派出向导,把陈洪涛一行,用五辆汽车,送到闽西山区。在长汀县古城镇,换成马帮,扮成地质勘探队,进入山区。

    从福州过三明,永安,一直到长汀,陈洪涛看到,福建,已经处于经济大复苏的初级阶段,他在桂西做了一段时间的政府主席,知道战乱之后的重建是怎么回事,目前福建的社会布局和经济发展与当年的桂西完全有异曲同工之处。在每一个县,最热闹的地方就两处,一处是土地登记处,一处是特产回收处。负责土地登记的是闽省的干部,闽省的土地登记态度很强硬,限时登记,未登记者一率作无主地处理。至于登记之后如何收取土地税费,没有仔细打听。特产回收处的工作是由东南黄恒栈贸易有限公司负责,现金回收,价格合理。许多山民把自己在山上采摘的菇类干菜类及皮草送到各收购点,换回米粮布匹,兴冲冲回家。

    这个东南黄恒栈公司,其实完全是一家福建省政府开办的国有公司,只是开办之时,黄采薇给了不少意见,占得一分干股而已。但是这个公司的工作人员,总是很骄傲的把自己当成黄恒栈总公司的一员,因为黄恒栈公司,目前横跨一国四省,在中国,已经是托拉斯性质的存在。

    从福建到长汀,再从长汀到古城,经过修整的道路可以满足远程小货车的通行,在山谷里,在山梁上,经常可以看到这款小货车的身影,远远就会听到单缸柴油车那种独具风格的轰鸣声。

    长汀的古城镇,一条充满了岁月沧桑的古驿道,从镇里通过,一座残留的城墙就是驿道的必经之路。城墙边,是宽大的市场,这里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据说,这里自古就是闽赣边境地区物资集散地。东南黄恒栈贸易有限公司的回收站也安排在这里。

    在回收处,陈洪涛看到一个一副老深究样子的老先生,身着长衫,扶着拐棍,一部长须,颇为沧桑。正在问工作人员怀表收不收,收购处的工作人员回答说:“老人家,我们这里不是当铺,我们收的东西都是当地山上的特产,收回去后,进行处理包装,然后出口英国及欧美地区。你这个怀表,本来就是欧洲那边过来的,戴了这么久,再卖个旧的回去,只怕欧洲人不要咧。”

    听到工作人员的话,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老先生也笑着收回手表,一口湖南口音,自嘲说:“我是身无长物,又手无缚鸡之力,就算山上特产无数,我也取不回来啊!”

    旁边有认识老先生的人说:“何老伯,你还是去教书吧!你那个湖南话,教起古诗来,怪好听的。”

    陈洪涛问身边的人,这个何老伯是什么人。旁边的人告诉他,这个人,过去做过共产党的大官,又来被撤职,官帽捋得一点不剩,就在小学校里教个书,共产党不理他,国民党也不理他,姓何,名字叫什么不知道,大家就叫他“瞻岵佬”。

    陈洪涛大惊!姓何,叫瞻岵?别人不知道,不代表陈洪涛不知道,这位,就是一大代表,何叔衡。

    作为一大代表,作为党组织的先驱之一,沦落到如今典当怀表的田地,陈洪涛于心有点戚戚焉。

    他走了过去,对何叔衡说:“老先生请留步,能不能让我看一看你的怀表。”

    何叔衡停下脚步,打量着陈洪涛,这个一口广西口音的小伙子是什么人?陈洪涛说:“老先生不用担心,要知道黄恒栈公司就是我们广西人办的,我也在黄恒栈里有一点点股份,你敢给他们看怀表,就不敢给我看看吗?”

    何叔衡笑了,黄恒栈是个多大的公司,他并不知道,还是在陈洪涛口里才知道这原来是一家广西的公司,广西人能够把生意做到福建来,而且还能够每乡每镇收购特产,公司实力非同一般。

    何叔衡把手里的怀表递给陈洪涛,说:“这是我28年在苏联时买的,跟我将近7年,每日上链,从不乱秒,如果不是生活艰难,也不会出此下策将其质卖。”

    “玉衡先生准备出价几何?”陈洪涛笑问。

    何叔衡一惊:“你认识我?”

    退后一步,何叔衡手里的拐棍如操枪一般端了进来,拐棍头对准陈洪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