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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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二章 联省自治

    第一三二章 联省自治

    陈维政觉得那日陈炯明所言,意犹未尽,还想找他深聊。()来到这一世,能够如陈炯明般对他进行教诲的,到目前为止,还只有这一位。打听到陈炯明常住的地址是保路活道三号,陈维政带着赵元喜一起前去拜访。莫圆知道这个地方,充当了司机和向导。

    陈维政从之前读史料中知道,陈炯明死于1933年9月,也就是一年之后,死时仅55岁,死的原因是肠胃炎,引起肠胃炎的原因是吃了街边不干净的东西。死的时候很穷,穷得连棺材都没有,还是用他老母亲的棺材下的葬。一个大军阀,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能穷到这个程度,也算是极品了!与后世动则贪污过亿的官员相比,实属清廉之极,仅凭这一点,陈炯明就值得赞颂。

    这位之所以能够成为陈维政最为信服的人之一,是因为陈维政认为他是中国联邦制的首倡者,提出的联省自治方法,将是从根本上解决中国专制管理的唯一途径。他想好好跟这位民国思想家谈谈,深入认识一下他的联省自治思想,与周朝的分封,与汉代的侯国,与五代十国兵荒马乱有什么不同。

    来到保路活道三号,才知道,这里的户主不是陈炯明,而是陈炯明的弟弟陈炯光,这是一栋已显陈旧的老屋,与周边欧陆风情的房子联为一体,并没有太多的特殊。门口,一个衣着朴素的少女带着一个小男孩在玩翻绳游戏,莫圆上前问:“请问竞存先生是住在这里吗?”

    女孩抬头看了莫圆一眼,没有说话,这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长得很好看,很淑女,柳眉大眼小翘鼻,外带两个小酒窝,从身上的校服可以看出,应该在读女校。小男孩不过六七岁,很机灵,抢先回答道:“你找我阿爸做什么?”

    莫圆说:“我们想请他饮茶,谈事。”

    小男孩说:“我阿爸不喝茶,他只爱烧烟。他在家,我去帮你们叫他。”说完跑了进去。

    莫圆问女孩:“这个男孩是你的弟弟吗?真可爱。”

    女孩听到莫圆夸她的弟弟,脸上露出笑意,点点头,说:“他是我堂弟,叫陈定炳。”

    “堂弟?你父亲不是陈炯明先生?”莫圆问。

    女孩摇摇头,说:“陈炯明是大伯,我父亲是陈炯光。”

    莫圆随口一问:“那你叫什么?”

    女孩白了莫圆一眼,说:“那你叫什么?”

    莫圆知道自己冒失了,连忙说:“我叫莫圆,是香港大学的学生。”

    “你就是莫圆!哇!我终于见到你了。”女孩夸张的叫起来,围着莫圆前前后后走了一圈,眉飞色舞大异之前再无一丝淑女之意,兴奋的说:“莫圆就是这个样子!你在我们学校可有名了,我们学生会还说要请你去演讲呢!”

    看到这个状况,陈维政不由得想起当年的香港明星和他们的粉丝,看来这个小姑娘就是莫圆的粉丝,没有想到,因为与陈济棠家的冲突,莫圆在这些学生中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影响力。

    “我叫陈佩瑶,是女中的学生。莫圆哥哥你等我一下,我去拿个本子,你帮我签个名。”说着,飞快的跑了进去。

    看到女孩跑远的身影,陈维政忍不住笑了起来:“莫圆,你都成了小女孩的偶象了!”赵元喜也说:“这女孩不错,莫圆,配你合适。”

    莫圆当场大红脸,说:“元喜哥你别老土了,现在的小女孩开放着呢,如果这样的我就要娶,香港岛这样的女生起码有三千。”

    陈炯明还是穿着那天那件夏布衫,在小男孩的陪同下走了出来,一看到陈维政,就笑了,说:“小友今日登门,不知有何见教?”

    陈维政躬身见礼,说:“向日山顶一别,先生教诲,让晚辈茅塞顿开,许多事仍然不明,还想请先生指教,因此特意登门求教,还请先生饶过唐突之罪。”

    陈炯明呵呵笑着说:“小居零乱,不便见客,不如前面路口,有个茶店,过去坐坐。”

    “如此最好,竞存先生请。”陈维政手到礼到。

    “阿爸我也要去。”小男孩定炳叫道。

    陈炯明没有回答,赵元喜抢先答话说:“行,一起去,哥哥带你去吃叉烧包。”

    “我还要吃烧卖,艇仔粥,还要吃肠粉。”小定炳抬头认真的说。

    赵元喜一把将小定炳抱起,说:“带路。”

    陈炯明摇摇头,说:“孩子麻烦,吵烦你们了!”

    陈维政说:“孩子好,前几天我妻子刚生下一个小宝宝,还没有满月,我现在看着谁的孩子都觉得可爱,竞存先生,请。”

    这边刚刚开步走,陈佩瑶跑了出来,对莫圆说:“莫圆哥哥你等我一下,我去买个新本子。”

    莫圆说:“我们跟你伯父去街口的茶馆喝茶,不如你一起去,一边喝一边写,你说写什么我就写什么。”

    女孩高兴得跳了起来,笑靥如花,望着陈炯明。希望伯父同意,陈炯明也不知道她和莫圆是什么关系,点点头。

    赵元喜和小定炳在前头带路,陈维政和陈炯明走在中间,莫圆和陈佩瑶在后面说得特别热闹。听到小侄女一口一个莫圆哥哥,陈炯明也搞不清楚自己家这个平时很文静的小女孩怎么突然就变成一个小疯女。

    街头的茶馆不远,就几步路,上了二楼是一个很传统的广式茶楼,人不多,南边临窗还有位,赵元喜和小定炳一马当先坐好,茶还没有上,赵元喜先要了一份肠粉,小定炳立即开动。

    坐下后,陈炯明问陈维政几位高姓大名,没想到他的小侄女把话头抢了过去,说:“大伯你真是孤陋寡闻,这么有名的人你都不知道,我给你介绍。”首先介绍的还是莫圆:“这位是这段时间香港岛上风头最劲的人物,香港大学的学生莫圆,就是他一枪打断陈树松的手,又在差馆请所有同学吃叉烧包,现在在香港大学,校长不够他威风。”然后介绍赵元喜,这是路上从莫圆那里现抄现卖得来的信息:“这位大哥是桂西挂印大将,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赵元喜,就是他,把陈真如吓得连滚带爬从福建跑回合浦。”她说得简单,却把陈炯明吓了一大跳,桂西第一号杀星,这段时间,大家议论得最多之人。最后,陈佩瑶介绍陈维政:“这位名气就小点点,叫做陈正权,好似没有做过什么大事!没有什么丰功伟业。”

    小女孩不知道陈正权意味着什么,老政客陈炯明却知道一手一脚打出桂西一分天地的就是面前这位陈正权,大名鼎鼎的赵元喜,也不过是他的打手而已。陈炯明不由自主站了起来,对陈维政说:“正权将军光临,让老朽着实诧异,此生还能见到正权将军如此风云人物,是竞存太幸。”

    陈维政说:“正权虽有薄名,但是与竞存先生相比,就微不足道了。”

    “非也非也!”陈炯明说:“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我已经是过眼烟云,当今的天下,属于你们。”

    “竞存先生谦虚了!”陈维政说:“按我所知,先生出生于1878年,到今年也不过是五十有四,正是年富力强经验丰富之时,沉舟病树世间虽不少,但是与先生无关,孙文黄兴才是。”

    “呵呵,与他们相比,我只是多一口气而已。如今之天下,蒋介石如日中天,共产党癣疥之患,唯独日本鬼让人担忧。桂西一地,从无到有,从弱到强,与安北、滇南共为依存,如今又在陈伯南口中吃下钦廉,只要与桂系处理好关系,已经成为中国不可小看的一大势力。如此布局,全赖正权将军,在真人面前,虚话不说。”陈炯明人不在政局,天下大势,他清楚得很。

    “大伯,这位正权将军这么有名吗?”陈佩瑶问,看到陈炯明认真的点点头,小女孩很是注意的看了陈维政几眼,最后说:“那也不如莫圆哥哥。”

    陈炯明大笑,说:“对对对,你莫圆哥哥最好,嫁给他好了!”

    一句话,说得小女孩小脸通红,再也不敢粘莫圆太近,一双美目,却一刻不离莫圆左右,一片芳心尽在莫圆身上,

    陈维政和赵元喜哈哈大笑,陈维政说:“这个提议好,有竞存先生这样的大伯时时指教,所学远超香港大学读书。莫圆,考虑考虑,我让你嫂子去向佩瑶家提亲。”

    莫圆一脸通红,半天,吱吱唔唔说出一句话:“我们还小。”

    没想到,陈佩瑶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话,让陈维政们大眼瞪小眼,对现在的女生,完全说不出话来,她说:“不小了,我三姐,十四岁就嫁人了!”

    还是小定炳反应够快,刮着自己的脸,说:“羞羞羞,姐姐羞羞。”

    陈佩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起身跑了出去。在陈维政的示意下,莫圆也跟了出去。

    陈维政对陈炯明说:“让他们年轻人在一起处一处,如果合得来,就是一场好婚姻。”

    陈炯明说:“正权考虑得对,如今的年轻人,表面看的是开放,实际上还十分传统,你这个小老弟和我这个侄女,只要在一起呆上两个小时,他们就会认为那就是很时尚的自由恋爱,不是父亲之命媒妁之言。他们还年轻,对方有什么毛病有什么问题,他们是不知道的,也发现不了。不正经在一起过日子,不可能了解对方的心性,只有在一起时间长了,即使对方暴露出一些缺点也只能接受和宽容。我们祖上先采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来确定婚姻是很有道理的,因为父母和媒人经验丰富,对另一方有相对准确的判断,准确程度远比被爱情冲晕了头脑的年轻人要高得多。”

    陈维政说:“没想到竞存先生对婚姻爱情家庭这方面也就如此独到的见解,受教了。刚才先生讲到我们有桂西、滇南、安北、如今再加上钦廉,将来还会有更多的地域,如何对这些地区进行综合管理,已经成为桌上面临的问题。我个人认为,管理模式首选就是先生所倡导的联省自治方式,对这种管理方式的具体细则,我不是很明白,想请竞存先生多多指教。我知道,先生不愿意再走入政坛,因此想请先生担任我个人的高级顾问,时时对我的工作进行指点和纠正,不知道我是不是高攀。”

    陈炯明,如果别人来请他,他肯定不会理睬,因为政治伤他太重,可谓刻骨铭心。他之所以潦倒至此,上有八旬老母,"shen yin"床褥;下有七八岁之幼子,教养维艰;外有寡弟妇、寡妹,与贫无所依之伯叔亲戚杂处一室,女未嫁妻又成盲。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远离政治的缘故,他曾经是致公党的总理,致公党在当时是华侨组织,有许多富有侨商加入,作为党魁,只要陈炯明愿意,他完全可以捞取大量钱财。

    “9·18”事变爆发后,日本政府派影佐为代表,要他出面组织华北伪政府。陈炯明要求日本政府签署交回东三省的书面文件作为交换条件,日本拒绝。数日后,影佐携一纸八万元支票来拜会陈炯明,同样被陈炯明拒绝。

    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陈炯明的软肋就是联省自治,这是他心中的乌托邦,是他心中最后一点希望,因此陈维政一开口,他无法拒绝,只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