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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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章 跛帅护乡

    第一三○章 跛帅护乡

    为了纪念白石水的神奇胜利,纪念陈明村的神奇转机,陈维政给他的长子取个大名叫陈明。( 起笔屋最快更新)黄采薇知道自己宝贝儿子的名字居然来自于这么个典故,也笑了,说:天意不孤。

    合浦县常乐一带的居民,知道因为张黄镇的积极投靠,桂西军把一个合浦硬生生分成两个县,一个浦北,已经平安无事,而合浦,已经成为桂西军的必杀之地。纷纷举家北迁东奔西走,进入浦北和周边县境避难。

    廉州城里,兵无一个,将无一只,甚至连民团也早已调走一空,没有丝毫反击能力,如同一个柔弱的少女,正无助的眼看着强盗的到来。

    全中国的人都在静静的等待,观看赵元喜如何尽屠合浦人。桂西军和平进入灵山时,已经让好看热闹的国人失望了一次,张黄镇的表现,又让国人再一次失去了看热闹的机会。合浦是第三次,这次不会再有任何意外,一定会有一次精彩的屠杀,人们兴奋又紧张的等待"gao chao"的到来。甚至南京政府也忘记了自己应该发出必须的呼声,至于中央临委,完全已经拎不清目前的形势和状态。

    然而在中国的大地上,却有一个人如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安。当他知道白石水之战时,带着两个卫兵,用一双跛脚骑在马上,担心自己从马上滚落,让卫兵把自己紧紧捆在马上,一夜颠簸,从厦门飞奔进汕头。在汕头警备司令李扬敬的万分惊讶中,命令李扬敬开动他珍爱的小轿车,飞速赶往广州。这个人,就是广东陈济棠的宿敌,著名民主革命家、北伐著名将领、民国政府军事委员、广东省政府前主席,广东合浦公馆人陈铭枢。

    陈铭枢一生多病多难,尤其是童年遭遇相当凄惨。他自幼丧母,小时候患眼疾“发鸡盲”几乎瞎掉,很奇怪他后来戴了眼镜还枪法奇准,被人笑说四眼更毒。眼疾好了后,他又患烂头虱,满头血肉模糊,腥秽难闻。后娘过门后,受尽虐待,父亲听信后娘谗言,也不喜欢他,下雨天在家无聊就揍他一顿解闷。中国民间故事里阴毒的后娘欺负前人儿女的花样,基本上他全部领受过。

    18岁那年在亲戚家挨门乞讨到20个大洋,赴广州投考黄埔陆军小学,同时加入了同盟会,后人把他和张竞生和邓演达并称为陆小三杰。之后进入南京陆军中学,一步步成为广东省长,一地军阀。陈铭枢得势后并没为难父亲和继母,反而对他们很好,珍爱家人,厚待乡邻。这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南国汉子,身残而志坚,行武而心仁,当他知道他的家乡面临如此境况时,不考虑陈济棠欲除自己而后快,也不考虑千里迢迢跛足难行。而是轻车简从,不带任何武器,奔往老家,他有一个决心,如果不能让赵元喜放下屠刀,就陪着家乡人同死。

    在广州,他没有找陈维周,也没有找林翼中,而是直接冲向空军基地,找到空军司令黄光锐,让他派一架教练机,把自己送到合浦张黄。在飞机场,陈铭枢意外的收到一封电报,陈济棠的狗头军师缪培南让他先到香港,去找另外一个姓陈的,只有求到他才能解开这次危局,这个姓陈的,就是闲居半山的陈维政。

    黄光锐的飞机在启德机场降落,把陈铭枢放下后,立即升空离去。

    在机场迎接他的正是缪培南,能够把汽车直接开进跑道,可见粤军的面子在香港不小。一见面,缪培南就热情的说:“真如兄,一别数年,没想到,能在香港见面。”

    陈铭枢没好气的说:“经成老弟,急死我了!听说又是陈伯南那些没家教的小崽子惹事,才搞到今天这个局面,下台不得。”

    “不用说他们了,他们也算遭到报应了!大儿子因之而死,二儿子因之而残,就是伯南公本人,也只剩半条命。”缪培南说

    “他们死他们的,不能记让我的家乡人去为他陪葬!”陈铭枢气愤的说,

    “这只能怪钟俊民,一意孤行,听说香桂祯早已有言在先,不得与赵元喜为敌,偏偏这个钟俊民自以为能够拼掉赵元喜,造成大祸。”缪培南说。

    “不说他了!”陈铭枢挥挥手,烦恼的说:“事情已经发生,后悔毫无作用,如今是如何解决,你告诉我去找一个叫陈正权的人,有用吗?”

    “去了就知道了!”缪培南并没有完全肯定,他也是听人说起只有找陈正权才有用,这个人是连州人,在香港做生意,与粤军的关系不错,又是冯达飞的老朋友,从冯达飞口里听到的消息。

    汽车过渡,误了一点时间,就这点时间,让陈铭枢真正感觉到什么叫做度日如年,在小车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委实难熬。他是有城府的人,四十多岁的年纪早已练就处事不惊,沉着冷静,绝不错乱。当陈济棠把他赶出广东时,他没有错乱,当蒋介石把他软禁时,他没有错乱,当十九路军在淞沪与日本人拼命时,他没有错乱,当蔡廷锴骂他老朽无能时,他没有错乱,然而这次,他真的错乱了。一股无助的情绪充满了他的全身,他瘫坐在汽车的靠椅上,对缪培南说:“只要赵元喜别乱杀人,我什么条件都答应。”

    缪培南笑笑,心想,就你这副丧家之犬的模样,还有什么资格与对方计价还价。

    过了海,缪培南让司机把车开到中环的九花玉露商行,冯达飞正抱着两个多月大的孩子,在手忙脚乱的换尿片,殷芙蓉站在旁边,一脸笑意,却并不想去帮忙。好一幅育儿乐趣图。

    “文孝将军。”看到有人进来,看店的伙计以为是购物的客人,一听说话才知道这来找自己家主人的。

    冯达飞抬起头,看着走进来的两个中年人,没有什么印象。把孩子交给殷芙蓉,疑惑的说:“找我吗?你们是?”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广东第一集团军的参谋长缪培南,这位是南京政府行政院副院长兼交通部部长、京沪卫戍总司令、淞沪警备司令陈铭枢。”缪培南说。

    冯达飞大惊,这可是超然的所在,缪培南他不认识,却知道他的绰号叫崩耳南,在第一次东征回广州平叛时,瘦狗岭大战打掉了一只左耳,一看果然。陈铭枢他见过一次,东征陈炯明时他曾经在陈铭枢的粤军第1师第1旅实习,开拔前陈铭枢来做了一次报告,当时的陈铭枢不跛,虽然不靓仔,起码不残疾。之前看到走路一跛一跛没有注意,仔细一看,还真是他从军的第一个长官。

    冯达飞拉拉衣襟,以标准的军姿走到陈铭枢面前,虽然没有穿军装,但还是严肃的立正,敬礼,口称:“长官好,粤军第1师第1旅实习排长冯达飞向长官问好!”

    是熟人!陈铭枢出了一口长气,他不可能还记得当年的小实习排长,但是旧军队里的友情是永远不会变的。

    “真是太巧了,没想到桂西军区鼎鼎大名的冯达飞将军竟然是真如兄的老部下,这就好办了!”缪培南说。

    冯达飞连忙让二位前辈在茶桌前坐下来,烧水准备泡茶。陈铭枢哪里还有心情喝茶,开门见山就跟冯达飞说明了来意。冯达飞一听就笑了,问:“是谁说赵元喜习惯屠城的?”

    “满世界都这么说。”缪培南说。

    “我怎么不知道?”冯达飞说:“他杀人是多一些,前两年在滇南,也弄死了不少人,但是整县整县的杀,没有听说过。”

    “不行,一个也不能杀,都是自己的同胞,怎么能够杀得下手。今天是对手,明天就可能是朋友,打仗打的是精神,并不是要消灭对方的肉体。更何况是普通的老百姓。我希望文孝能带我去见陈正权将军,化干戈为玉帛,否则,我就送上门去,请赵将军杀了我,放过我的乡亲。”陈铭枢说。

    冯达飞沉吟了一下,对缪培南说:“育群先生,有件事要劳烦先生一下,请先生以陈长官的名义发个电报给香翰屏将军,就说:即日前往合浦斡旋,若斡旋不成则请对方先斩此颅。我陪长官去见陈正权,放心,如果正权不愿意帮手,我就陪陈长官去合浦走一趟。”

    陈铭枢听到冯达飞的话,大喜过望,一把抓住冯达飞的手,紧紧的握住,两滴热泪从眼角滚眶而出。

    缪培南不知道出于何意,竟然将冯达飞授意的电报用明码发出,陈铭枢舍命护乡亲之事迅速传遍中国大地,一时,所有人都羡慕陈铭枢的家乡人,大家迅速从盼望赵元喜屠杀的心情中转变过来,希望赵元喜能给这位北伐老将一点面子,不再屠杀。香翰屏把与夏威的军事交手工作交给巫剑雄,立即赶往合浦,并明码回电说:桂桢先返一步,于常乐镇等真如兄到来同献此颅。同时,福建绥靖公署参谋长邓世增也发出明码:益能即日返转营盘,与家人共存。一时,舆论哗然,称之为“合浦三杰”

    陈维政在半山会见了陈铭枢,陈维政知道这位前辈曾于1949年9月出席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历任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中南行政委员会副主席、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委员、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常务委员、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中央常务委员等职。

    这个人,生性耿直,不顾整风,为梁漱溟仗义执言,也不管是否因之获罪。最著名的是他1952年向中央提交的三份意见书,一是《机关与机关的反官僚主义》,二是《目前灾荒形式与领导的任务》三是《从几句话联想到许多问题》。他在第一份意见里指出:“在旧社会里,机关是‘衙门’,其中工作的人就是‘老爷’。在旧思想层层包围的机关里,官僚主义很容易找到滋长它的温床。不管你自觉的或不自觉都容易走上这一条路。在官僚主义存在的地方,群众是不会起来的,更谈不到监督。因此,唯一希望上级党对机关的领导干部加紧进行思想教育,并不断检查和监督。”这些话,在百年之后,仍然有指导意义。

    直到1965年5月14日中国第二次核试验成功。陈铭枢对国家科学技术的发展十分兴奋,兴奋过度导致心脏病突发,抢救无效去世。所谓笑死一个程咬金,乐死一个陈铭枢,成为演义小说里的桥段。

    从生到死,陈铭枢都是一个真性情的人,陈维政为他的赤子情结深深打动,打电话让香港黄恒栈公司致电赵元喜:暂缓进攻合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