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寒杂病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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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辫霍乱病脉证并洽(1)

    霍乱是以突发呕吐下利为主要临床表现的病证。霍,有急骤、卒然之意;乱,即撩乱、变乱之意。因其发病突然,顷刻之间吐泻交作,挥霍撩乱,故名为霍乱。

    霍乱多由饮食不洁,冷热不调,或感受暑湿、寒湿、疫疠之邪,伤及脾胃,导致中焦升降失职、清浊相干、气机逆乱而成,正如《灵枢·五乱篇》所说:“清气在阴,浊气在阳,营气顺脉,卫气逆行……清浊相干,乱于肠胃,则为霍乱。”

    本篇所讨论的霍乱病实际上包括了多种急性胃肠病变。后世根据临床表现的不同,将霍乱分为湿霍乱和干霍乱两类。即上吐下泻,挥霍无度者,为湿霍乱;欲吐不吐,欲泻不泻,腹中绞痛,烦闷不安,短气汗出者,为干霍乱。本篇所论当属湿霍乱。因为湿霍乱又有因寒因暑之异,故有寒霍乱与热霍乱之分。寒霍乱者,因于寒湿;热霍乱者,因于邪热。本篇论述的仅仅是寒湿霍乱,而未涉及热霍乱。现代医学所说的由霍乱弧菌引起的霍乱,与本病证的概念不同,临证需作鉴别。

    一、原著精读

    问曰:病有霍乱①者何?答曰:呕吐而利,此名霍乱。

    ①霍乱:以吐利交作为主证,病势急而变化快,挥霍之间便致撩乱。

    霍乱的诊断要点。

    呕吐有下利暴作,是诊断“霍乱”的重要指征,但尚须与其他病证相鉴别。首先,“呕吐下利”作为“霍乱”病的主证,往往见于起病突然,且证候表现剧烈。此与其他病证影响及胃肠而见“呕吐下利”不同;该病证有挥霍、撩乱的特性,常见吐下无度、心腹胀痛不安等,病情往往在很短时间内即发生变化,出现伤阴损阳之变。而其它病证,即或出现吐利,亦不会立即导致阴阳耗竭。

    因此,以“呕吐下利”并见作为诊断“霍乱”病的要点固然重要,但尚需从证候表现轻重、病势演变缓急等多方位考察,才不至于发生误诊。

    问曰:病发热头痛,身疼恶寒,吐利者,此属何病?答曰:此名霍乱。霍乱自吐下,又利止,复更发热也。

    论霍乱病证波及肌表的脉证。

    暑湿、寒湿、疫疠秽浊之气外侵,或饮食不节,致邪气踞于中焦,脾胃升降失司,是霍乱病的基本病理。因此,霍乱以突然发生剧烈的呕吐下利为特征。

    由于人体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如同邪郁于表可影响及里一样,踞于中焦之邪亦可波及肌表,导致营卫功能失常,而见恶寒发热、头痛身疼之症。因此,霍乱除出现剧烈的呕吐、下利证候外,尚可伴有恶寒发热、头痛身疼等营卫不和之证。本条所述即是霍乱在里之邪波及肌表时所见的证候类型。

    因为霍乱的吐利是病从内发,而非误治,故张仲景称其“自吐下”。该证若里气平和则吐利会自然消失,但由于肌表营卫之气尚未调和,故还可见及发热等肌表不和之证。

    伤寒,其脉微涩者,本是霍乱,今是伤寒,却四五日,至阴经上,转入阴必利,本呕下利者,不可治也。欲似大便,而反失气,仍不利者,此属阳明也,便必硬,十三日愈,所以然者,经尽故也。下利后当便硬,硬则能食者愈,今反不能食,到后经中,颇能食,复过一经能食,过之一日当愈,不愈者,不属阳明也。

    霍乱后复染伤寒的证候特点及霍乱病后的病理转归。

    机体感受外邪,正气奋起抵抗,其脉应现浮象,今脉不浮而反见微涩,显然内有虚象。究其缘由,系霍乱后阴阳两伤,复感外邪所致。霍乱由于吐泻剧烈,病程中极易出现伤阴损阳之变,此时即使霍乱病证已除,但若不加养慎,又极易招致外感。由于正气先虚,外邪侵入后,正气无力与之抗争,故脉现微涩之象。

    霍乱后正虚感邪,不仅初起证候与一般伤寒病人有别,且病后转归亦不同。由于霍乱病位踞于中焦,病后脾胃之气损伤尤为突出,脾升胃降之机一时难以恢复,在此基础上感受外邪,病邪最易传入中焦,所以病经四五天,即可传入阴经,致脾失升清而下利;若病人再现脾胃升降气机逆乱,吐利并见,则治疗更为困难。因本已阴阳俱不足,复加吐利并见,则正虚更甚,极易发生阴竭阳脱之变。

    若霍乱病人胃气较强,则正气渐有恢复之机,故病人见“欲似大便,而反失气”之象,是脾胃健运、中焦气机升降得以复常的象征,故虽病经时日,外侵之邪亦难人阴经,故“仍不利”,由于脾升胃降之机渐得恢复,病人大便会由稀溏转硬。此类病人由于正气有恢复之机,故虽感外邪亦能待正旺后驱邪外出,故“十三日愈”。

    霍乱病下利止后,如脾气渐旺,则大便会逐渐转硬,此时胃纳功能恢复,又是疾病向愈的重要因素。病人胃纳如常,则正气得食气之助,更易驱邪外出,故病易愈。即或一时胃纳功能不能复常,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胃纳转常者,亦会出现正旺驱邪的向愈局面。如仍不愈,则病情较为复杂,病变不是仅仅局限于胃纳功能方面,可能还有其他原因,需重新审察。

    恶寒脉微而复利,利止亡血①也,四逆加入参汤主之。

    甘草二两,炙附子一枚,生,去皮,破八片干姜一两半人参一两上四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二合,去滓,分温再服。

    ①亡血:此处作亡津液解。

    霍乱阳气衰微、阴液将竭证治。

    霍乱病人见恶寒脉微下利等象显是阳气衰微之候,认识颇为容易。对张仲景在条文中提出的病人由下利到利止的转变颇应引起注意,初看起来,病情似乎有好转之趋,但从张仲景对该病证性质的判断来看,病人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认为病情出现了“亡血”之变。此处的“亡血”应是亡津液的互词,“利止”乃利下过度以至津液耗竭,无物可下而出现的证候特征,并非病情转愈之象。故而本证性质应是阳气既虚、阴分亦不足。

    关于亡血亡津液与阳气得复利止的区别,则可根据四诊合参而得以分别。如虽利止,但恶寒更甚,脉象细微,且四肢逆冷、躁扰不宁、眼眶凹陷者属阳亡液脱之象;若利止同时伴脉转和缓有力,或由短见长,且四肢转温、精神转振为阳回欲复的佳兆。

    由于本证不仅阳气衰微,更因利下过度而致阴亦欲竭,故治疗不仅应顾其阳,亦应兼顾其阴。方用四逆汤回阳救逆为主,更以人参大补元气、生津益液。

    

    主症:吐利,恶寒脉微而复利,利止亡血。

    成因:吐利过度,亡阳脱液。

    治法:回阳救逆,补气生津。

    方药:四逆加入参汤(甘草、附子、干姜、人参)。

    霍乱,头痛,发热,身疼痛,热多欲饮水者,五苓散主之;寒多不用水者,理中丸主之。

    五苓散方

    猪苓去皮白术茯苓各十八铢桂枝半两,去皮泽泻一两六铢上五味,为散,更治之,白饮和,服方寸匕,日三服。多饮暖水,汗出愈。

    理中丸方下有作汤加减法

    人参干姜甘草炙白术各三两

    上四味,捣筛,蜜和为丸,如鸡子黄许大。以沸汤数合,和一丸,研碎,温服之,日三四,夜二服。腹中未热,益至三四丸,然不及汤。汤法,以四物依两数切,用水八升,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日三服。若脐上筑①者,肾气动也,去术,加桂四两;吐多者,去术,加生姜三两;下多者,还用术;悸者,加茯苓二两;渴欲得水者,加术,足前成四两半;腹中痛者,加入参,足前成四两半;寒者,加干姜,足前成四两半;腹满者,去术,加附子一枚。服汤后,如食顷②,饮热粥一升许,微自温,勿发揭衣被。

    

    ①脐上筑:筑,捣也。形容脐上跳动不安,如捣物之状。

    ②食顷:约吃一顿饭的时间。

    脾阳虚否对寒湿阻遏霍乱证治的影响。

    霍乱属邪阻中焦,而中阻之邪复可波及肌表,故霍乱在吐利同时常常伴见恶寒、发热、头痛、身痛等肌表之症。由于中焦阳气盛衰的不同,病人的证候表现会出现细微的差异。若脾阳尚旺,正气奋起与邪抗争,则可见发热症状明显的“热多”之象;而若属脾阳不足,正气不能与邪相争,则多见恶寒症状明显的“寒多”之象。

    对文中“热多”、“寒多”的理解历来存在争议。不少人以为“热多”、“寒多”是指证候性质,而若结合所用之方则不难理解其真正含义。如“热多”果属湿热霍乱或病已化热伤津,岂有用温阳化气利水的五苓散之理?因此,条文中的“寒多”、“热多”实际言及的是恶寒、发热症状表现的轻重,张仲景藉此所要反映的是中焦阳气盛衰的:不同,从两证性质而言,应该都是寒湿阻于中焦之证。

    寒湿内阻,治当温化疏利,若脾阳尚旺者,则治疗着眼点在于使脾运复常而湿邪有出路,故以五苓散化气运脾,渗利水湿,脾运得健,寒湿得利,则脾升胃降之机得以恢复,而吐利自得解除;况五苓散不仅有运脾、内利寒湿之功,更具外疏和表之能,故用后不仅吐利能速得缓解,肌表不和之象亦能速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