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寒杂病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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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辨阳明病脉证并洽(8)

    阳明中寒兼太阳表虚的证治。

    阳明病有热证实证,也有虚证寒证,本条阳明病应属于阳明中寒。“汗出多”为表虚失固,微恶寒为感受风寒之邪,但程度较轻,病邪不甚,脉迟也为虚寒之征。“微恶寒”、“表未解”,理当发汗解表;“可发汗”,但不可用麻黄汤,因表邪不甚,并且表里不足,故只宜用桂枝汤,以解肌祛风、调和营卫,兼以温养胃肠。方中桂枝味辛性温,辛能发散,温能祛寒通阳,故有解肌腠风寒外邪之功;芍药酸寒,酸能收敛,寒走营阴,故可敛阴和营。桂枝、芍药相伍,相辅相成以调和营卫。生姜辛温,助桂枝解表,且能降逆止呕;大枣味甘益中,助芍药益阴和营。炙甘草味甘性平,调和诸药,交通营卫。方为辛温解表之轻剂,以调和营卫为主,兼以调和胃肠,温养中州。

    阳明病脉迟,见证各有不同:208条“阳明病,脉迟,虽汗出不恶寒者,其身必重,短气,腹满而喘,有潮热者”,为阳明腑实、燥屎内结、气血运行不利所致,脉必迟而有力。195条“阳明病,脉迟,食难用饱,饱则微烦,头眩,必小便难”,是胃中寒冷,脾湿内生,欲作谷疸之象。225条“脉浮而迟,表热里寒,下利清谷者”,为寒邪直入胃肠,致真阳不足,火土俱衰之证。本条“阳明病,脉迟,汗出多,微恶寒者”,是阳明中寒兼太阳表邪的证候,临证需作鉴别。

    阳明病,脉浮,无汗而喘者,发汗则愈,宜麻黄汤。

    阳明中寒兼太阳表实的证治。

    本条阳明病也为阳明中寒,但“脉浮,无汗而喘”,则是兼太阳表实,属于风寒之邪外束肌表、内遏肺气,宜用麻黄汤发汗解表。冀风寒之病因祛散,则表里诸证自除,故云“发汗则愈,宜麻黄汤”。

    阳明病,发热汗出者,此为热越①,不能发黄也;但头汗出,身无汗,剂②颈而还,小便不利,渴饮水浆③者,此为瘀热④在里,身必发黄,茵陈蒿汤主之。

    茵陈蒿六两栀子十四枚,擘大黄二两,去皮

    上三味,以水一斗二升,先煮茵陈,减六升,内二味,煮取三升,去滓,分三服。小便当利,尿如皂荚汁状,色正赤,一宿腹满,黄从小便去也。

    ①热越:里热发越于外,即热邪能够向外发泄。

    ②剂:与“齐”相通。

    ③水浆:泛指饮料,如水、果汁、蔗浆之类。

    ④瘀热:邪热郁滞在里。

    阳明病湿热发黄(热重于湿)的证治。

    阳明病热盛,蒸迫津液外泄,湿热有排出之路(因汗出而热邪得以发泄,亦因汗出而无留湿之弊),一般不致发黄。如果阳明病仅见头部汗出,至颈而止,周身无汗,又有小便不利,说明热邪不得外越而湿邪亦不得下泄。头为诸阳之会,湿热壅盛,熏蒸于上,故可见头汗出。热欲外越却因湿邪羁留而不得越,故周身无汗。湿欲下泄,却因热邪纠缠,而反小便不利。湿热相合,胶结不解,热不得越,湿不得泄。湿热郁阻于内,即所谓“瘀热在里”;湿热熏蒸肝胆,胆汁不循常道,泛溢肌肤,则身必发黄。湿热交阻,气化不行,津液不能上布,故其人“渴引水浆”。在这里“头汗出,身无汗,剂颈而还,小便不利”,不仅是湿热郁阻的外在表现,而且也是形成湿热病的内在机制,因此具有重要的辨证意义。

    湿热发黄,有以湿盛为主者,有以热盛为主者,也有湿热相当者。本证有发热、渴饮水浆等证,说明热重于湿,治用茵陈蒿汤清利湿热。

    茵陈蒿汤由茵陈蒿、栀子、大黄三药组成。茵陈蒿清热利胆除黄,为治诸黄专药,无论阳黄、阴黄均可使用。大黄善于破结行瘀,推陈致新,泻热导滞。本证湿热发黄,为湿热胶结并涉及血分,故谓“瘀热在里”,用大黄不仅能荡涤肠胃以泻热实,而且能行血导滞,以破湿热之蕴结。栀子苦寒而质轻,善清三焦之热,兼能通利小便,驱湿热下行,以导邪从小便而出。三药合用,主要使瘀热、湿浊从小便排出。方后注云:“分温三服,小便当利,尿如皂角汁状,色正赤,一宿腹减,黄从小便去也。”这不仅说明本方的主要作用是导湿热而利小便,也补充说明本方湿热发黄应有腹满等症。

    

    主症:身黄(目黄、身黄)如橘子色,发热,无汗或头汗出,身无汗齐颈而还,小便不利色黄,口渴,腹微满。

    成因:湿热蕴结,熏蒸肝胆,兼腑气壅滞。

    治法:清热利湿退黄。

    方药:茵陈蒿汤(茵陈蒿、栀子、大黄)。

    阳明病,其人喜忘①者,必有畜血②。所以然者,本有久瘀血,故令喜忘,屎虽硬,大便反易,其色必黑者,宜抵当汤下之。

    水蛭熬虻虫去翅足,熬,各三十个大黄三两,酒洗桃仁二十个,去皮尖及两人者上四味,以水五升,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不下更服。

    

    ①喜忘:健忘。喜犹“善”也,《外台秘要》作善忘。

    ②畜血:血液停积,留而不行,即瘀血。畜通蓄。

    阳明蓄血的证治。

    阳明蓄血证系因阳明邪热与旧有之瘀血相结而成。其主证为健忘、大便黑硬、排出反易。因有大便硬,故称阳明病。“喜忘”,即善忘,言听视动、随过即忘,乃因“久有瘀血”所致。心主血脉,又主神志,若血液充盈、环流不息,则心能主神任物,聪慧敏锐,记忆力强,若久有瘀血,血脉不利,心失所养则记忆力亦必然减退。《内经》所谓:“血并于下,气并于上,乱而喜忘。”张介宾注曰:“血并于下则阴气不升,气并于上则阳气不降,阴阳离散,故神乱而喜忘。”离经之血瘀滞于肠道,又受热邪熏烁,故则大便黑而硬结。硬结之粪块,排出反易者,以血属阴类,“血主濡之”,尚有濡润作用,故大便反易解下,即所谓“屎虽硬,大便反易”。其证既为蓄血与热邪相搏,故宜抵当汤下之。

    太阳有蓄血证数条,其主证为如狂、发狂、小便自利、少腹硬满而痛、或急结等,是邪热人里与血相搏而为瘀,故病情较急。阳明蓄血,是有瘀血在先,适逢阳明之热相合,乃久瘀而合新病,且以瘀血为主,则脉络之瘀滞由来已久,血瘀络阻,则气行不利。久瘀血者,神思动作皆呈迟缓状态,故阳明蓄血,惟健忘而已。证候不同,而蓄血则一,故同用抵当汤以攻逐之。至于腹中硬痛与否,则视蓄血之部位及轻重而定。

    

    主症:发热,健忘,黑便。

    成因:阳明邪热与宿瘀相结。

    治法:泻热逐瘀。

    方药:抵当汤(水蛭、虻虫、大黄、桃仁)。

    阳明病,下之,心中懊而烦,胃中有燥屎者,可攻。腹微满,初头硬,后必溏,不可攻之。若有燥屎者,宜大承气汤。

    辨阳明病下后是否可以再行攻下的证治。

    “阳明病,下之”,自属阳明可攻之证。阳明病有下之即愈者;有下之不愈,仍需再下者;有下之失当(太过或不及)而变生他证者。

    本条阳明病下后,有两种情况:一为下后余邪未尽,热扰神明而心中懊,有燥热复与糟粕相搏而结为燥屎之可能,从“心中懊而烦,胃中有燥屎”可以推测之。既然复有燥屎阻结于内,自当以大承气汤再行下之。二为腹满尚轻,大便虽不甚通畅,但却是“初头硬,后必溏”,则非燥屎内结,故不可攻下。因初硬后溏之大便,多见于脾虚失润证候,妄攻必更伤脾胃,而有可能转化为里虚之变证。

    阳明病下后,心中懊,如属于无形邪热郁遏胸膈,则宜清之,如228条“阳明病下之,其外有热,手足温,不结胸,饥不能食,但头汗出者,栀子豉汤主之”。此为下后,有形之实邪已去,而无形之热邪依然稽留,扰于胸膈所致。此证肠中既无燥屎,胸中亦无痰水,故唯从清宣立法,宜用栀子豉汤治疗。

    病人不大便五六日,绕脐痛,烦躁,发作有时者,此有燥屎,故使不大便也。

    辨阳明腑实之燥屎内结证。

    “绕脐痛”即围绕着脐周围的腹部作痛,病人是在“不大便五六日”的前提下发生“绕脐痛”,这正是肠中有燥屎内结、阻塞气机、腑气不通的反映。浊热扰乱心神,故见有“烦躁”。“发作有时”是指日晡证候更为明显,因阳明旺于申酉,故当日晡阳明气旺之时,正邪斗争激烈,诸证发作加剧。燥屎内结是病机所在,“不大便”与“绕脐痛、烦躁”之间具有一定的因果关系,故云“此有燥屎,故使不大便也”。

    上条己指明“若有燥屎者,宜大承气汤”,本条紧接于其后,不言治法,是属省文,理当用大承气汤下之。

    病人烦热,汗出则解,又如疟状,日晡所发热者,属阳明也。脉实者,宜下之;脉浮虚者,宜发汗。下之与大承气汤,发汗宜桂枝汤。

    根据脉象以辨别表里证治。

    “病人烦热”,说明热势较甚,但究竟属表属里,还需进一步辨别。

    如病属太阳表证,用解表发汗的方法治疗,则汗出表解而烦热消除。若汗后又出现阵寒阵热等寒热如疟的症状,是为太阳表邪未尽。“脉浮虚”(即脉浮缓而弱)提示病邪仍在太阳肌表,仍需用发汗解肌的方法以消散在表之病邪。“脉浮虚”已不能使用麻黄汤等发汗峻剂,以免过汗伤正,而只能取桂枝汤以疏风解表、调和营卫。

    如病人从“如疟状”进一步发展为“日晡所发热”,则非病邪在表,而是属于阳明里热实证。“脉实”(即脉重按沉实有力)是阳明里实的确证,与“日晡所发热”并见,显示肠腑燥实热结已甚,必须改用大承气汤,以泄热逐实。

    大下后,六七日不大便,烦不解,腹满痛者,此有燥屎也。所以然者,本有宿食故也,宜大承气汤。

    大下后燥屎复结的证治。

    “大下”的言外之意是因有可下之证,已经使用过了大承气汤。“大下”以后,“六七日”又“不大便”,并出现“烦不解,腹满痛”,说明泻下未尽,又成燥屎。既已大下,为何又成燥屎?“所以然者,本有宿食故也”,作者对下之不尽作了注语,意是在病阳明之前即素有食积内停,而后又与燥热相合,故而比较顽固难下。一次大下不能尽除,燥屎又再次复结;或因六七日不大便,纳食而不化,糟粕不能排出,与下后未尽之燥热相结,形成燥屎。既有宿食不解、燥屎复结,则又当再下,故仍用大承气汤。

    太阳病有表证一汗表邪未尽而可再汗之法,阳明病亦有腑实一下不除而可再下之治。能否再汗与再下,均要从辨证以论治。本条所言“大下后,六七日不大便,烦不解,腹满痛者”,正是阳明腑实不解,内有燥屎的典型证候,“烦不解”是胃热上扰心神所致,其热势之重,固可知也,只有用大承气汤再下,方才不失治疗时机。

    下后六七日不大便、烦不解、腹满痛、本有宿食等是本条的辨证关键。检索全书,其中尚有如下情形:其一,“阳明病下之,其外有热,手足温,不结胸,心中懊,饥不能食者”,是阳明病下后,腑气已通,而余热扰于胸膈,故无腹满痛及结胸之象,而有心烦懊、饥不能食,宜“栀子豉汤主之”;其二,下后不大便,心烦谵语,蒸蒸发热,燥实较重,痞满较轻者,为调胃承气汤证;其三,下后心烦腹满,不大便,结实未甚者,为小承气汤证。可见阳明病下后,有病愈而不可再下者;有可下而须辨析三承气汤之使用者;有不可用下,而可用清法者。病情变化多端,均要从辨证以论治。

    病人小便不利,大便乍难乍易,时有微热,喘冒①不能卧者,有燥屎也,宜大承气汤。

    ①喘冒:喘为气息不畅;冒为头目昏眩。喘冒就是因气喘而头昏目眩,此处的喘冒系因实邪内停肠道、浊气上攻所致。

    燥屎内结而大便乍难乍易的辨治。

    “病人小便不利,大便乍难乍易”,似乎燥结不甚、未定成实,但见“时有微热,喘冒不能卧”,则可判断为“有燥屎也,宜大承气汤”。因肺与大肠相表里,今燥屎内结,腑气不通,浊热上攻,已经影响到肺脏的呼吸功能,导致肺气肃降失常,则作“喘”,而且是“喘冒不能卧”,可见其“喘冒”之甚。喘为气息不畅;冒为头目昏眩。“喘冒”并见,就是既有气喘,又有头昏目眩。此处的“喘冒不能卧”,显然系因“相傅之官”受浊热影响、“元神之府”被浊热蒙蔽所致。燥热内阻,则清阳不升,浊阴不降,其浊热之邪气反而逆转上攻,扰乱肺、心、脑等脏腑器官,从而导致一系列严重证候。故云“有燥屎也,宜大承气汤”。也只有用大承气汤荡涤其肠腑中的燥屎热结,撤消其致病之源,才有可能解除其“喘冒不能卧”等严重症状。

    “时有微热”,并非是言其在里之燥热不甚,而是因为燥屎内结,邪热深伏于里,故体表之热反而不明显,但其在里之燥热却是非常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