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传:晚清四十年:同治、光绪以来大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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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军事家李鸿章(下)(2)

    二十八日,潘鼎新在海州上庄的战役中,击毙了一大批强悍的捻军。十一月十一日、十二日,刘铭传、唐仁廉等人在潍县、寿光从侧边包抄,袭击了捻军一个昼夜,敌军军心动摇,于是有很多人投降。郭松林、杨鼎勋、潘鼎新紧随其后,捷报频传,战无不胜。到了二十九日,刘铭传、郭松林、潘鼎新等人率部追击七十里,到了寿光的弥河,才开始与捻军交战。战斗到几十个回合,又追杀四十多里,消灭了将近三万人,捻军的精锐武器、马匹、粮草辎重全都被抛弃。李鸿章在给朝廷的奏报当中说:“我军士兵回到军营的,臣亲自去慰问,看到他们全都饥饿疲惫、劳苦不堪,面无人色。”赖汶洸在弥河一战战败后,落水未死,于是又纠集了一千多骑兵,冲出六塘河的防线。黄翼升、刘秉璋、李昭庆等人,率领水、陆、骑兵,尾随其后,步步追击,直到赖汶洸只剩下数百骑兵,被迫进入高室水乡。李鸿章在之前派出的淮军“华”字营的统带吴毓兰,正在扬州运河防守。于是,各路军队齐心协力,前面堵截,后面追击,十二月十一日,吴毓兰活捉赖汶洸。东捻军至此全部被消灭,山东、江苏、安徽、河南、湖北五省终于重获安宁。

    李鸿章在向朝廷上奏的捷报后面,附带陈述说,他属下的各路部队自从接受剿捻任务以来,往来奔走于数个省,转战于全年各地,常常日行百里,忍受饥寒交迫,还要忧惧别人的谗言和指责,多次历经人生中所未曾遭遇的艰难困境。刘铭传、刘秉璋、周盛波、潘鼎新、郭松林、杨鼎勋,都多次向朝廷请求离职,李鸿章也请求朝廷让他们稍作休养,不要再调他们远征其他地方。并且以积劳成疾为由代刘铭传请了三个月的假。

    同治七年正月,西捻军张总愚的大股部队,忽然从山西渡河以后北上,直逼北京周围。京师上下大为震动。初七、初八,朝廷多次下达命令催促刘铭传、善庆等步兵、骑兵各营,让他们迅速开赴河北地区剿灭西捻军。因为刘铭传仍处病困,正在休假当中,所以李鸿章不忍马上就调他参战,于是率领周盛波、周盛传兄弟十一个营的步兵、骑兵,潘鼎新的“鼎”字全军以及善庆、温德克勒西德骑兵陆续进发,由东阿渡过黄河。又命令郭松林、杨鼎勋整顿好大队人马,随后跟进。

    剿灭西捻军的战役,与剿灭东捻军相比,更加难以成功。一因在黄河以北,几千里地都是平原,没有高山或大河可以用来阻碍敌军,而张总愚生性狡猾多端,又懂兵法,他们流窜滋扰华北平原,掠夺的马匹最多,往来行动迅速,瞬息之间可达百里之外,想要用大的包围圈来困住他们,确没有合适的地形条件,所以难以布下罗网。而且张总愚能从任柱和赖汶洸的覆灭处吸取经验教训,一旦听说有官兵包围,就会拼死杀出,不让官兵有充裕的时间有序地构筑战斗工事,这是第一大难题。二因李鸿章的淮军士兵都是南方人,渡河北上以后,所处地区的风俗与南方差异很大,南方人的性情和口音,与北方人都不相同,而且北方以谷食和面食为主,生活习惯也和南方不同,加上骑兵力单,又缺乏草料,这是第二大难题。李鸿章于是奏请实行坚壁清野的策略,他认为:“之前任柱、赖汶洸的捻军部队,流窜于中原地区多个省份,害怕城寨甚于害怕官兵。河南东部、安徽北部一带民风彪悍,由于被捻军侵扰已经很久,逐渐增添构筑起了不少堡垒、城寨,到处都和城池差不多,所以捻军乱党只能从那经过以后就走,不能够久停。近年来只有湖北、陕西一带被侵扰得最厉害,因为这些地方素来没有城寨,现在建造又来不及,所以捻军得以在这一带四处流窜、大肆掠夺,气焰越来越嚣张。直隶、山西一带,一直没有受到捻军乱党的侵扰,百姓民风淳朴、性格也较为软弱,不知道构筑堡垒和城寨来自保。张总愚本就极其狡诈奸猾,又是穷途末路的流寇,加上南边有黄河阻碍,致使其在北方纵横驰骋,到处流窜,百姓受其侵害而到处迁徙,这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实在是可悲可叹……自古以来,用兵必须对比作战双方的强弱和粮草等因素,以此作为决策标准。现在的情况是,捻军乱党未必比官兵强,但他们的马多,我们的马少,这方面有我们不能比的地方;他们可以到处抢夺粮草,我军则必须就地采购粮草,捻军乱贼常常能吃饱,我们的士兵却经常挨饿,在这方面又有我们不能比之处。而今想要断绝乱贼的粮草及马匹,只有严令河北的士绅和百姓赶紧构筑堡垒和城寨,一旦有捻军入侵的消息,就将粮食和牲畜藏到里面,既能保护自家安全,同时也能置乱贼于死地,如此等等。”而最终西捻军得以平定,实有赖于此策略。

    四月,李鸿章又奏请由刘铭传为前线各部队的总指挥,朝廷同意了其奏请并敦促刘铭传即刻启程。李鸿章又命令淮军与直隶、山东的民兵沿着黄河和运河修筑长墙来围困敌军。然后派调各路军队,轮流出击、轮流休息。那些长时间追击捻军而必须稍作修整的疲乏之师,则就在运河的东岸选择险要地段驻扎下来,等到敌军流窜而至时,立即起来迎战,以剿为防。还派张曙、宋庆分别驻扎在夏津、高唐一带,程文炳驻扎在陵县、吴桥一带,为防守运河的部队做掩护。左宗棠也派了刘松山、郭宝昌等部队,在从连镇北部到沧州一带的河道东岸分别驻扎,与杨鼎勋等人的部队就近相互策应。布置好了这一切以后,才开始进行剿捻。

    五月,一支捻军向西北方向流窜,各部队分头进行拦截,多次获得胜利。李鸿章于是趁着黄河进入汛期水位迅速上涨的时候,缩小了包围圈,以运河作为外部包围圈;而利用恩县、夏津、高唐的马颊河,截长补短,划为内部包围圈,把捻军乱贼逼向西南方,层层设围。五六月间,各部队都连续取得大胜,敌军的实力逐渐被削弱。投降、散落的人也越来越多。六月十九日到二十二日,政府官兵乘胜追击,每战必胜。二十三日,张总愚渡河后向西南方向逃走。二十四日,由平原县逃到高唐县。二十五日,潘鼎新追击了一百二十里,冒着雨到达高唐县,敌军已经逃向博平、清平一带,并企图进攻运河。而官兵已经早就在马颊河西北岸上筑起长墙数百里,足以围住捻军的人马,等到捻军恍然大悟的时候,已经落入到了圈套之中,越逃窜活动的空间越狭小,离死期越来越近。这个时候各部队在长时间追击后都已经疲惫不堪,李鸿章于是派遣刘铭传率领战斗力强的骑兵前来助战,前线军队的士气大振。二十八日,官兵将敌军包围在徒骇河、黄河和运河之间,刘铭传调集骑兵、步兵迎战,追杀了好几里远。逃窜的捻军又刚好遇到从东边来的郭松林部队的骑兵、步兵全军,被挡住了去路,又加上河道交错,湿滑泥泞,刘铭传、郭松林两军的骑兵共五六千人,纵横追杀,联合攻击,活捉、杀死捻军无数。张总愚仅仅带了几十名骑兵往北逃窜,很快便投河自尽。西捻军被肃清以后,中原地区终于再次获得了安宁。八月,李鸿章到京师入朝晋见皇上。

    李鸿章的用兵之道,往往是谋定而后动,料敌如神,所以他在军中十五年来,从未曾经历过挫败。虽然可以说是很幸运,但这难道不是因为他的努力吗?李鸿章在剿灭太平军的过程中,以区区三座小城作为据点,只用了一年时间就扫平整个苏南地区;在剿灭捻军的时候,面对着横行了十多年的强悍敌人,面对着这个让众多将领无功而返的对手,他也只用了一年时间就将其歼灭,仿佛有天助一般。他对待属下部将,都以朋友道义相交,像爱护家人一样爱护他们,所以下属都十分愿意为其效命,可以说是一个真正善于统率将领的人才。虽说如此,李鸿章的军事生涯,实际上自始至终都是和曾国藩有密切联系的,不仅仅只是推荐他的人而已。他平定苏南的时候,是由曾国藩统筹全局,肃清长江上游的太平军;曾国荃的军队则包围南京,牵制敌军的兵力,因此使得李秀成在战场上疲于奔命,李鸿章也才有机可乘;他剿灭捻军的时候,秉承了曾国藩所制订的作战方略,而他之所以在千里之外有源源不断的粮草供应,士兵每天都不会挨饿,都是因为有曾国藩这位出色的两江总督在他的后方支援,免除了他的后顾之忧。除了这些之外,李鸿章追随曾国藩军队多年,既砥砺了他的道德义理水平,也学到了练兵和打仗的本领,大概他一生立身行事吃苦耐劳、任劳任怨、坚忍不拔的精神以及他统领军队和将士开诚布公、团结部下的方法和策略,没有哪一样不是从曾国藩那儿学来的。所以说,先有曾国藩然后有李鸿章。而李鸿章对待曾国藩像对父母一样,尊崇曾国藩如尊神明一样,不也是应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