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魂之血色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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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0)倒霉的返程

    fri mar 20 13:57:17 cst 2015

    行李箱的轮子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响彻在乡间寂静的凸凹不平的道路上,这条路从于岑记事起就是这个样子,虽然期间也曾铺过几次沙子,但沙子总经受不住雨水的冲蚀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流失了。于岑在村东头那棵老槐树旁不远处停了下来,这棵老槐树不论谁看了它第一眼,都会觉得它年代久远和饱经风霜,而它也的确如此,单凭它那庄严肃穆遒劲嶙峋的枝干就会让你对它肃然起敬。于岑对这棵老槐树至今仍心存敬意,倒不是因为这棵老槐树本身,而是基于它旁边那座不到四平方米的小庙。这座小庙于岑只进去过一次,还是在他小时候大人的要求下进去的,所以他至今不能确定小庙里面供奉的是哪路神仙。这座小庙以前总香火不断,如今却渐渐地被冷落了。于岑自认为接受了高等教育不信鬼神之说不去小庙祭拜是可以理解的,但这些土生土长的乡村人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呢?

    于岑回头看了一眼村庄,一些高大的树木错落无序的分布在村庄的内外,不知是它们守护着村庄,还是村庄守护着它们。这时已经分不清这家和那家了,那里已是烟雾朦胧一片。于岑惊讶地发现,此时的村庄就像一个巨大的鸟巢,那里有可口的食物和温暖的床。可是现在不是小时候了,人总有背井离乡的时候,他不能再毫无顾忌地贪恋这里,他得振翅高飞,飞向鸟巢以外更广阔的天地。于岑猛地转过身,不再回头,寂静的乡间道路上又响起了行李箱与路面发生碰撞的声音,那声音是如此的孤独,却又是如此的坚定。

    拖着行李箱走了将近十里的路,于岑搭上了去往县里的班车。半个小时后,他又坐上了去往市里的大巴车,大约一个半小时后到了市汽车站。他叫了一辆人力三轮车,问去火车站多少钱,车夫说四块。大约五分钟到十分钟的样子,到了火车站。于岑习惯性地又问了一句:

    “多少钱?”

    “十块。”车夫说,于岑判断他大概四十五岁左右。

    “多少?”于岑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十块。”

    “你不是说四块钱吗?”于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的是十块啊!”中年男人似乎理直气壮。

    双方争吵了几句,从他们周围经过的行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们这边。于岑觉得再争吵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只想快点离开,只好气急败坏地扔给了他十块钱,中年男人马上弯下腰去把钱捡了起来,于岑真想知道他在捡钱的时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在县里也曾碰到过类似的情况,但在市里这还是头一次,他原以为市里的人素质会高一些,看来并非如此。

    于岑真后悔刚才没有在上车的时候就把钱给他,以至于让车夫钻了空子。如果不是因为不知道去火车站的路,他才不会偷懒去坐人力三轮车呢,那么短一截路,走几步就到了。

    不过,于岑的坏心情很快就被火车站的拥挤给挤到九霄云外去了。元宵节过后,人还是这么多。听说前几天人比现在还要多,于岑简直不敢想象。

    候车厅的座位上早已坐满了人,过道上也站满了人,于岑排在最后边,都快被挤到厕所去了。距离火车到站还有一个小时左右,于岑终于可以放松一会儿了,尽管站着。

    看得出来,很多人跟他一样是返校的学生。这个寒假他过得并不愉快,可以用“无味”两个字来形容。每天看电视看到很晚,然后睡觉睡到第二天中午,下午的时候,他通过玩电脑上的单机游戏来打发时间,单机游戏毕竟是单机游戏,赢了电脑人也丝毫不觉得有甚乐趣,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非常怀念和室友们一起联网打游戏的日子。就这样,每天重复着相同的日子,无聊透顶,可无聊又能怎样呢?大学里连寒假作业都免去了,他现在甚至不能静下心来看一页书,自从上大学以来,除了应付考试之外,他甚至没能完完整整读完其它任何一本课外书。看着如同活死人一般的于岑,他的母亲也没有说什么,可能是觉得儿子考上了大学就万事大吉了,就不需要再管了,他的两个妹妹就更不会多说什么了。

    人群开始出现骚动,这说明火车就快要到站了,果然,检票口开始检票。对了,忘了说了――于岑习惯站着,老天像是故意满足他这一愿望似的――他买的火车票是站票。

    走进火车,于岑就没往前面多走,在哪里站着都是站着。他站着的地方位于两节车厢之间,能看得见窗外,这就够了。窗外的景物在不知不觉间向后退去,速度越来越快,渐渐地连成一片了,他的视野也变得模糊起来。

    如同寒假一样,刚刚过去的这个春节于岑过得也并不愉快。除夕那天晚上,两个妹妹不知因何争吵了起来,于岑敢断定那一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他的这两个妹妹从来就没有和平相处超过一天。为此,母亲责备了大妹几句,大妹当即赌气拨打了她同学的电话,以一种近乎命令的口吻说:

    “喂?来接我!”

    于是,大妹连夜离开了家里。大妹走的时候,母亲也没有挽留,大概知道她是在闹脾气,因为大妹这么干也不是第一次。在于岑的印象中,大妹好像是在初二辍的学。据说,是大妹本人不愿意再上学了。关于大妹为什么不愿意再上学,于岑是这么认为的:大妹的小学是在村里上的,学习成绩优异。后来家里发生了一场变故,这变故和父亲有关,同时由于家里要上学的人太多,于是母亲便把大妹送到外省她姐妹那里读初中,读初一的时候,大妹的学习成绩还是相当不错的,因为于岑看到了她拿回来的奖状。可是不知为何,大妹在外省读了一年,又转回到于岑曾读过的那所中学读初二了。事情的转折就发生在大妹读初二的这一年,可能是由于缺乏家里人的管教,也可能是经不住城里的各种诱惑,大妹开始和城里那些学习不太好的女孩们混在一起,开始变得讲究吃穿,学习成绩开始直线下滑,以至于初二还没读完就辍学了。对于大妹辍学一事,于岑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这种事在村里太司空见惯了。后来,于岑从大妹有意无意说的一些话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他不敢继续往下去想,他希望那不是真的。

    大妹赌气离开家之后,母亲便后悔了,用手指着小妹,狠狠地瞪了她几眼。小妹眨眨眼嘟嘟嘴,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虽然心里很不服气,但她还没到那种敢于离家出走的年纪。于岑想这只是时间问题。小妹小学读完就没再继续念了,对此,于岑丝毫没感到意外,甚至认为是理所应当的,因为小妹的学习成绩一塌糊涂,迟早要走她姐的老路。

    显而易见,第二天中午吃团圆饭的就只有于岑及其母亲小妹三人。吃饭前,母亲做做样子放了一串鞭炮,在以前,除了放鞭炮之外,还要放花炮的,这次就免了。于岑认为母亲放鞭炮的本意是想营造一种过年吃团圆饭的氛围,可结果却适得其反,家里显得更冷清了。唯一热闹的时候是大年初一的上午,村里各家各户大人小孩都来家里拜年。看着那些拎着各种袋子的小孩,于岑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这一天是他小时候最盼望的一天,手里拎着袋子,还没见到屋子的主人,嘴里就发出那些连自己都搞不懂的含糊不清的对屋子的主人的称谓,抬头看着眼前的大人,希望他们能给一些好吃的或多给一点,可往往得到的都是些廉价货,好东西都被藏起来了,可那个时候并不怎么计较,只要有就可以。终于,现在位置互换了。于岑微笑着看着他们,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这一天,还有一件让人特别期待的事就是希望收到同学们的新年祝福。于岑给认识的同学基本上都发去了祝福的短信,他以前可没有这么积极,那是在他陆续收到别人的祝福短信后,他才意识到你想收到更多的别人的祝福,首先你得给别人送去祝福,他想别人在给你发祝福短信的同时,一定也希望你能给他送去祝福。于岑的同学也都在很短的时间内回复了他,却唯独没有收到张浩宇的回复。张浩宇和于岑的关系很好,其为人也很豪爽,好打抱不平,不过他总给于岑一种做事好冲动的感觉。

    透过火车的窗玻璃,于岑似乎看到了张浩宇那张爽朗的脸庞,那张脸在对他微笑,于岑也冲他笑了笑。过了一会儿,那张脸由红润渐渐地向惨白变化,最后白得近乎一张白纸,于岑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差一点撞到了站在旁边的人,旁边的人似乎没有注意到于岑的异样,眼睛没精打采地看着别处。当于岑再次看向那扇窗玻璃时,那张脸消失了。

    火车在四个半小时后到达青城,在乘坐了半个小时的公交车后,于岑终于又回到了学校。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于岑的心情也变得豁然开朗起来。过去了一个寒假,校园的路面上,草地上,树林间都落满了树叶,还未来得及被清理。梧桐树还没有长出新叶,树上的鸟窝似乎经受住了冬季风雨的考验,一个个都高高地屹立在树梢上,欢迎着从远方飞回来的鸟儿。

    于岑来到宿舍,这个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了,上官琪、李建业、李晓峰已经来了,不见张浩宇。

    “浩宇呢?”于岑边收拾床铺边问。

    “还没来吧?”李建业说。

    “过年的时候我给他发短信,他没有回复,他跟你们谁联系过吗?”于岑问。

    “没有啊!”几个室友异口同声地说。

    “我打他电话试试……”上官琪边说边拿出手机打电话。

    过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打不通。”

    “这就奇了,这小子人间蒸发了?”于岑越想越奇怪,一阵不安掠过心头,刚才还好好的心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隐隐觉得在火车窗玻璃上看到的那张脸似乎不只是幻觉。

    可是,开学一个星期了,仍不见张浩宇的影子。于岑建议去学生综合管理处李主任那里打听情况,这一打听才知道发生了天大的事情。原来张浩宇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死了。李主任说他也是才不久得到这个消息,据说是死于一场意外,具体是怎么死的,他也不清楚。于岑决定去张浩宇家一探究竟,上官琪、李建业、李晓峰也是这个意思,于是向李主任问清楚了张浩宇家的地址,四个人叫了辆出租车,便直奔青城市东南郊。一路上,除了出租车的发动机声,于岑等人都默不作声。于岑怎么也无法相信张浩宇已经死了这个消息,想必其他几个人也是这样。

    “到了!”出租车司机的说话声打破了这死寂的氛围。

    四个人下了出租车,于岑环顾四周,发现这个地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空旷。张浩宇的家并不难找,其家与别家不同,家门口摆了两个大花圈。可于岑多么希望自己判断失误,但眼前的门牌号证实这就是张浩宇的家。他鼓起勇气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头发蓬乱,脸上还有泪痕,显然是刚哭过,于岑的心里顿时凉了下来,看来李主任所言不虚。

    “阿姨您好,我们四个是张浩宇的同学,过来看看他。”于岑有礼貌地说。

    “啊,是浩宇的同学啊,快进来!”中年妇女说。

    于岑等跟着进了堂屋,堂屋正中靠墙的位置摆着一张长方形供桌,供桌两端点着两根大红蜡烛,中间摆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相框,相框里黑白照片上的人正是张浩宇――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

    于岑的眼眶顿时湿润了:“怎么会呢?放寒假前还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呢?阿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中年男人,于岑想他应该是张浩宇的父亲。

    “是浩宇的同学吧?快请坐”中年男人说。

    “嗯,他们刚来。”中年妇女一边给客人倒茶一边对中年男人说。

    “浩宇这孩子命太苦了,到现在也不知道是被谁害死的。”中年男人说。

    “被害死的?浩宇人很好,讲义气,在学校也没得罪什么人啊?”于岑说,他注意到上官琪、李建业、李晓峰三人大概也想表达同样的想法。

    “已经报案了,还在查,前几天来了几个查案子的人,说要见过一个人之后再给我们答复。”中年男人说。

    “见谁?”于岑问,心下感到一阵纳闷,难道警方发现什么线索了?

    “他们也没告诉我们。”中年男人说。

    离开张浩宇家的时候,于岑还在心里嘀咕:“要见谁呢?难道是目击者?”

    “比预想中晚来了几天嘛!”于岑等人刚走出张浩宇家没多远,就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几个人都是一惊,只见不远处站着两男一女,于岑立即认出了他们,站在前面的那个男人穿一件黑色大衣,刚才应该是他在说话。他们后面停着一辆轿车,于岑记得来的时候没有看见这辆车,他们应该也是刚刚过来,就是不知道他们是碰巧还是算准了于岑他们几个人今天会过来看望张浩宇。

    “你跟踪我们?”于岑问。

    “不是跟踪,是在等你们。”穿黑色大衣的男人微笑着说。

    “等我们?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于岑不解。

    “一直都忘了介绍了,鄙人是贺流枫,我想你们跟死者是同学,又住在一个宿舍,我料定你们会过来看他的。”

    见对方说得合情合理,于岑的态度也好了起来:“那我能问一下,凶手抓到了吗?”

    “还没有,不过迟早会抓到的,只是时间问题。”贺流枫说。

    这一瞬间,于岑突然想起了张浩宇父亲说的话,说:“张浩宇的父亲说你们要见一个人,才能给他们答复,而你又出现在这里……”

    “你猜得没错,我要见的这个人正是你。”贺流枫说。

    “你们不会又怀疑我吧?”于岑气极反笑。

    “这你就误会我了,我是想给你看一样东西。”贺流枫拿出一张照片,示意于岑近前观看。

    于岑走过去接过来一看,虽然他明明知道照片里的人是谁,但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人是谁?”

    “想必你也猜到了,正是你今天来看望的同学张浩宇。”

    “好熟悉的伤口……我想起来了,跟陈禾脖子上的伤口有点相似!”于岑惊呆了。

    “正是,记忆力还不错嘛!”贺流枫说。

    “难道……张浩宇也是被咬死的?”于岑说,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事已至此,也不瞒你了,张浩宇也是被人吸食血液,失血过多致死的。”贺流枫压低了声音,大概是不想让上官琪、李建业、李晓峰他们听见。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要吸食人血呢?”于岑简直不敢相信贺流枫的说法,可他的说法似乎和照片上的伤口又不谋而合。

    “这个我们目前也不清楚。”

    “就算我相信你说的,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于岑觉得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我记得你曾告诉我们,你见过一个叫‘幽兰噬魂’的女孩,根据你的说辞,我觉得她很可能是这几起案子的关键,找到她,也许就能解开所有的谜团。”贺流枫说。

    “我是见过,可我没看清女孩长什么样,这我早就跟你们说了。”于岑有些不耐烦了。

    “你先不要急,如果想到什么,请一定要告诉我们。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我们就不打扰了。”贺流枫递给于岑一张纸条,便转身和身后的一男一女进了轿车,轿车很快驶离了他们的视野。

    回到宿舍,李晓峰把键盘狠狠地往地上一摔:“还玩什么破游戏!命都快没了!”

    于岑、李建业、上官琪都被吓了一跳,于岑的心里也感到一阵恐慌,他觉得李晓峰做出这么突然的举动不是没有缘由的。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住在一起快两年的同学说死就死了,六个人如今只剩下四个人,真是撞了邪了。

    “于岑,刚才那个穿黑大衣的人跟你说什么了?”上官琪问。

    “问了一些关于浩宇的情况,让我想起什么就告诉他。”于岑说。

    “嗯。照你这么说,警察也是一头雾水了。这到底是怎么了?”上官琪在宿舍里来回踱着步子。

    “搞不好,还要死人。”李晓峰半天冒出一句话来。

    “先别说晦气话,都想一想,我们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这个被我们得罪的人是不是开始报复了?”李建业说。

    上官琪停止走动,整个宿舍安静了下来,似乎都觉得李建业说得有理,众人开始在脑子里搜素,最近都得罪过什么人,可想了一会儿,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似乎都没想出个被得罪的人来。

    “我们除了整天玩游戏,好像没做过什么得罪人的事吧?”于岑说。

    “是啊。”上官琪说。

    “咦?是不是我们玩游戏玩得太多了,课也不去上,整天不务正业,老天爷开始惩罚我们了?”李晓峰似乎找到了问题的所在,搞得众人心里都是一虚。

    “你想哪儿去了,隔壁的人也都整天玩游戏,隔壁的隔壁也都这样,也没见过他们那里死过什么人啊。”于岑说,心想论对游戏的痴迷程度,自己不亚于陈禾张浩宇,怎么偏偏就他们遭到不幸了,这有点不合乎情理。

    “就是!”上官琪、李建业似乎也不太愿意接受这个说法。

    可除了这些原因之外,于岑他们再也找不到别的一些合理的解释了。

    “这或许就是一个人的命,冥冥之中都已安排好了。”于岑心想,但他没有把这话说出来。没想到贺流枫在今天又提起了那个叫幽兰噬魂的女孩,难道这一切真的跟她有关?于岑的脑海里不禁又浮现出了幽兰噬魂的模糊的轮廓,跟她的碰面就像是一个梦境,搞不清楚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她在哪里?究竟是谁?于岑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见过这个神秘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