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神仙无药可医狂
天气阴沉的不给人面子。高坡之上，释比老人正襟危坐。为了这次盖封，他足足等了六十年；而传位之人，他从挑选直至培养，花了二十年时间。
人类的时间，相比高山的历史，微不足道；任何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其中沉淀的时间岁月，都远胜凡人。也许这就是大山的力量，就是山神的存在。
眼前这个手持握埙的年轻人，会是他吗？
释比团无法确定这个答案，正如六十年前他自己也无法被人确定一样。
一切交给神树林吧。
我从碉楼里一路向着高坡冲来，不得不说我这身羌族打扮，帮了大忙。跑的虽急，但是十足像个参加仪式，却要迟到的本族少年。因此挤过外圈熙熙攘攘的围观山民，也没人在意。
等我一个箭步跨上高坡，身边的羌族武士显然愣了愣神，没有阻拦住我。
我一路想了很多词句来揭穿杨云，等到上了高坡，急的却都忘了。双手一叉腰大吼道：“杨云，他...他出卖羌寨！”
人群没料到会有这出戏，本来喧闹的围观者，反而突然齐齐安静下来，奇怪的打量这个怪人。
如此安静，这倒给我了好机会，大脑瞬间找回刚才的思路，脱口而出：“我反对杨云做释比，一、他勾结外人出卖羌寨，要伐木开矿；二、他对自己亲姐姐下毒手，刚才还对她施定身法；三...三...总之他没有资格！”
我强凑三点，大喊大叫。
人群一片骚动，众长老齐齐站立起来，只有释比老人纹丝不动。杨会首与杨云父亲不知所措，杨云则在一旁狠狠的盯视我。
杨云呵呵冷笑一声，说道：“想不到我姐姐，原来从外边偷了汉子来搅局，真是家门不幸。我对她施法，正是清理门户，免得她当众出丑；你信口开河，诬陷我出卖羌寨，破坏盖封仪式。来人啊，给我乱棍打出去。”
他身后闪出几人就要来抓我。我听了这几句毒辣刁钻的话，气的鼻孔冒烟。
“轰”！此时高坡上忽然传来一声震响，带着金石之音，震得我耳朵发麻。
众人回头一看，释比老人右手里持着一根狮头金杖，敲击地面，扬起一阵尘土。他左手抬起一面白色羊皮鼓，轻轻晃动，鼓内响铃清脆，口中不知念着什么咒语“嗡嗡嗡“”浑厚有力。身边长老见此，齐声念诵，一时间梵音如同乌云压顶，无人敢轻举妄动，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等到咒语消落，释比站起问道：“这位小朋友，你刚才所说，可有证据？”
我一时语塞，答不上话。
杨云见我沉默，不由微笑问道：“证据呢？没证据你可是诬陷？我念在姐姐面子上不计较，不过扰乱仪式，按我们族里规矩，可是要棒打出血为止的。”
身前的武士虎视眈眈，我头皮发麻。仔细回想一下，这些都是煨桑炉里偷听得来，又没录音，谈何证据呢。
就算他对杨笛施法，也是杨家家事。真是搞砸了。
我长叹一口气看着杨云，算你小子伶牙俐齿，问的我哑口无言。今天栽了，难道要束手就擒？
此时杨云头顶飘起一阵仙雾，我一愣，难道这小子真有神仙帮忙？
仔细看看，原来是杨云身后站着几人。人类学专家教授同志，“王教授”正在得意，点着烟吞云吐雾之间，斜眼看我好戏。
这下绝处逢生，这家伙一露脸，倒提醒了我关键线索。
“就是他，冒充教授，其实姓刘，带来的学生都是一伙的，与杨云勾结！”我一指刘爷，腰板一挺说道：“他们在神树林前埋下机关，杨云只要过去，按按电钮，就能放出一群鸽子，冒充神启！”
人群又一阵骚动，杨云张大嘴却说不出话，万万没想到，我怎么会揭穿这事。“王教授”楞住了，烟烧到了手指，一哆嗦扔了烟屁股。
释比老人再也坐不住了，当即下令派去几人，按我所说，去神树林子前查看。
此时刘爷几人，见势不妙，滑脚想溜。其他长老岂会放过，派武士团团围住。
过了一会，正吵得不可开交，人群传来喧闹声，我回头眺望，果然远处一群鸽子被放出，在阴霾笼罩的密林上空，振翅飞去。
杨云脸色渐渐难看，低头不语。我背着手洋洋得意。
又过了很久，几位武士抬着蓄电池箱子，鸟笼，电线等物，回到高坡上。刘爷一伙面如土色，叫苦不迭。杨云低着头，人群纷纷议论。
杨会首想说点什么，释比一摆手，对杨云说道：“杨云，你有什么话想说？”
杨云恨恨的瞪了我一眼，昂首说道：“这事与我没有关系，被人捣鬼。我不服。”
这小子嘴倒挺硬，我心里暗道。
释比冷然说道：“怎样才算服？”
话音刚落，听到传来一声：“服不服不重要，弟弟，我们还是回家吧。”
杨笛牵着小白，缓缓登上高坡。我见她没事，喜出望外。
杨云眼里滑过一丝哀怨，转眼又显出无比的嫉恨之色，倔强的说：“我去神树林前跪拜，如有异动，山神必不冤枉我！”
他转身拜了拜释比，一回头，指着身前杨笛厉声怒骂：“滚，你滚开！”
说着就要挤开杨笛下坡。杨笛怔怔的看着弟弟，仿佛被一个狂暴的陌路人惊住。
小白见杨笛被斥骂，低低吼叫着。它见杨云撞过来，一个猛扑到杨笛身前护主，一口咬住杨云裤脚，撕扯着不肯松口。
此时杨云已经疯魔一般，一脚踢上去。小白哀嚎一声，如断线风筝飞下高坡，摔在小溪边，没了动静。
杨笛哭着去找小白。我被杨云举动震住，没回过神来。
杨云跃下高坡，在众目睽睽下，独自飞奔向神树林。
此时阴沉天空忽然打开个口子，太阳居然从阴云中探了出来，一道金光投射到林子上空。奇异景色引起高坡上众人注意，惊叹声四起。
天气阴霾，但有这道金光投射，树林上空熠熠生辉，远看如同一批身材高大的金顶巨人正在列队。
半柱香过后，杨云已经站在百丈之外，两山之间的林子前，虔诚跪下祈祷。
此情此景，像是一个凡人对着一群金顶罗汉，顶礼膜拜。如此异象，使高坡上众人屏息翘首。
我身体微微一晃，再一晃，我环顾四周，发觉身边人也是如此。
似乎大地微微一震，神树林上空，群鸟猛然同时炸起，跃出树冠，大大小小腾起不计其数，黑青黄白赤五彩斑斓，金光下好似祥云一片。
我们都看呆了，极远处杨云的小小身影也站起，双臂高举，似乎也为这祥瑞之兆而振臂高呼。
顷刻间金光收敛，乌云遮住红日，大地深处发出雷鸣，似乎有个霹雳从九尺之下响起。
神树林摇摆，像一片风中枯草，几秒后两侧山体同时崩塌，泥浆夹杂着石块排山倒海的向中央倾泻下来，一排排高大树木像竹签般被推挤，颓然倒下。
一场无情泥石流，正向杨云袭来。
我不知道为何自己那时一动不动，茫然看着远方，任凭众人哭喊着从我身边跑上高坡。
后来仔细回忆当时情景，发现是在这劈头袭来的灾变前，杨云远处身影，却也站立不动。最后如一粒细小泥丸，被泥海吞噬。
为何他不回头逃跑？尽管希望渺茫，也垂死挣扎一下？当时他在想些什么？是否猜想小白并不是咬他，而是要阻拦他？
这一切，已经无法考证。
但我当时确实听到山神狂吼声中，一阵遥远的悲凉埙声传来。寂寥乐声中，竟带着从容的执着。
《本卷终》
————————
尾声：
传说释比能过刀山，能把羊皮鼓勾起挂在太阳光线上，能飞下悬崖找回落崖者的尸体和灵魂。
这一切我都没见过，只是当天我和杨笛做了同一个梦，释比老人盘坐在羊皮鼓上念着咒语，杨云被一道金光托起，干净的身躯仰躺着，在羊皮鼓下盘旋飞舞。
第二天得知，释比老人前晚就圆寂了。而杨云的尸体，则在灾后开挖一周之后被找到，尸体完好，手里还紧紧捏着那只握埙。
刘爷乘众人惊慌之际，当场开溜了。江湖传言，他咬牙切齿，要给我点颜色看看。
杨笛父亲从此对我冷若冰霜，视我为不祥之人。
杨笛祖父辞去会首职位，隐居羌寨。
千年神树林毁于一旦，传闻有某公司看中土地，欲灾后重建项目，造福山民。
我问杨笛何去何从，她却画了一张图给我，图中画着两只鹤，展翅飞往东方。
（古事王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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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的时间，相比高山的历史，微不足道；任何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其中沉淀的时间岁月，都远胜凡人。也许这就是大山的力量，就是山神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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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云呵呵冷笑一声，说道：“想不到我姐姐，原来从外边偷了汉子来搅局，真是家门不幸。我对她施法，正是清理门户，免得她当众出丑；你信口开河，诬陷我出卖羌寨，破坏盖封仪式。来人啊，给我乱棍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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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已经无法考证。
但我当时确实听到山神狂吼声中，一阵遥远的悲凉埙声传来。寂寥乐声中，竟带着从容的执着。
《本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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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传说释比能过刀山，能把羊皮鼓勾起挂在太阳光线上，能飞下悬崖找回落崖者的尸体和灵魂。
这一切我都没见过，只是当天我和杨笛做了同一个梦，释比老人盘坐在羊皮鼓上念着咒语，杨云被一道金光托起，干净的身躯仰躺着，在羊皮鼓下盘旋飞舞。
第二天得知，释比老人前晚就圆寂了。而杨云的尸体，则在灾后开挖一周之后被找到，尸体完好，手里还紧紧捏着那只握埙。
刘爷乘众人惊慌之际，当场开溜了。江湖传言，他咬牙切齿，要给我点颜色看看。
杨笛父亲从此对我冷若冰霜，视我为不祥之人。
杨笛祖父辞去会首职位，隐居羌寨。
千年神树林毁于一旦，传闻有某公司看中土地，欲灾后重建项目，造福山民。
我问杨笛何去何从，她却画了一张图给我，图中画着两只鹤，展翅飞往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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