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王字
十年前，海南省某市。
阳光永远不会对大海吝啬，大海也慷慨回馈浩瀚的蔚蓝。
海风拂面，一名男子正在徒步沙滩，不时举起相机取景。他穿着海南特有的彩色沙滩服，显然是来此地旅游度假的游客。
沙滩靠近渔村的一侧，零星摆着几个工艺品摊位。那男子累了，喝口水，去摊位前看看小商品，权作休憩。
摊主热情的招呼：“先生，买点什么，这里都有。”
那男子笑笑：“谢谢，我随便看看。”
摊位上摆着形形色色的工艺品，椰壳类的、贝壳类的、珍珠类的，也有水晶制品和珊瑚盆景，一只只大海螺整齐排列着。
那人摸摸大海螺，开玩笑的说道：“海螺能吹吗？”
摊主指指那里摆着的一样物件，说道：“那个能吹。”
男子端详那东西，是一只牛角。探过身子把牛角拿起，仔细看看，询问道：“这是牛角号？”
摊主答道：“这是黎族的乐器。你真心要买，价格好谈。”
男子摇摇头，将牛角号放回去，却发现原来牛角号是放在一个木盒子上。他将木盒拿了过来，打开一看，是一片片黑黄相间的物件，那物件一端弯曲成尖，另一端椭圆曲润。
男子喜不自禁，问道：“玳瑁指甲？”
摊主站了起来：“是啊，您是搞音乐的吧，怎么都懂呢。”
男子似乎是内行，拿出一片指甲对着太阳看了很久，用手掂量一下，又放了回去，说道：“这玳瑁片太薄，用不久。”
那摊主见他连摸两样东西，又嫌这嫌那，有些不爽，皱着眉回了一句：“你还真挑剔。真货市面上不多了，能买到就不错了。”
男子被呛了一句，自感无趣，正想离开。
忽然渔村那头传来一阵敲锣打鼓声，他不知发生什么事，翘首观看。
摊主大概还在生气，一指锣鼓声传来的方向，没好气的说：“那有真货，你自己去问问价格。”
男子点点头，拎着相机就过去了。他本想随处走走，见识下当地名俗风情，看见有热闹，自然不能放过。
声音从渔村深处传来，绕过几排木屋，男子见到屋前有一块沙地，一群村民正围作一团。挤进人堆一看，沙地上一个大盆，旁边有几人对着大盆敲锣打鼓，大盆下似乎有东西撞来撞去，好像受到惊吓一般。
“老乡，这是干什么？”男子问身边的村民。一边说着一边掏出相机。
那村民上点年纪，可能耳背，没听见。男子身后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你是游客，看不懂吧。”
男子往后一望，见到是个中年汉子，笑吟吟对他说话。这汉子长得魁梧健硕，脑袋刷亮，一个大光头。
“哎，还真是不太懂，您给指点指点？”男子把相机收好，从兜里掏出一支烟递给汉子。
那汉子接过烟，开始解释。原来这是从玳瑁身上取鳞片的前奏工序。玳瑁海龟又名十三鳞，背上共有十三块鳞片，这鳞片自古誉有“海底金”之称，被视为祥瑞之物，能制成各种饰品，乐器，甚至也是珍贵的药材。
把木盆罩住玳瑁，敲锣打鼓让它惊慌乱爬，全身血液涌向鳞片，然后趁玳瑁惊魂未定之时，再取走背甲上的鳞片。此时的“海底金”，才凝聚了神龟的精华。
那男子叹服渔民手段高妙。果然不久之后，锣鼓停住，木盆取走，一只惊慌失措的玳瑁海龟出现在眼前。几名男子合力捉住后，抬起走向屋里。
热闹的村民散去，男子问那个光头汉子：“那之后怎么取鳞片呢？”
光头用手比划说道：“怎么取？当然不能乱来，用热醋浇上去，刀划开口子，用钳子用力拔出来。你拔过牙齿没有，就像这样……”
男子觉得有点残忍，咧咧嘴。
那光头看出来，笑道：“不能多拔，拔多了会死，弄个两片就够了。可以养着再拔，这可是出金蛋的母鸡啊。”
男子问道：“玳瑁不是保护动物么，这样做不违法吗？”说完又递过一支烟。
光头接过烟，打量打量男子，说道：“弄两片鳞片又没关系，还有整个背甲拿下来的呢，没见过吧。海龟肉，海龟肠不都在卖吗？”
男子摆摆手：“哎，那个太残忍了，我只想买副好点的指甲，我女儿弹古筝的，用得上。”
那光头抽烟不吭声，老半天回了一句：“市场上有的是指甲，多挑挑。”
男子把刚才摊位上所见描述了一番，说是来海南每天都逛市场，没有品相看得上的好货。
光头忍不住又说道：“玳瑁指甲有生熟料之分。品相差的一般用熟料，就是边角料融化后再凝固，切割打磨的。最好的是生料的玳瑁指甲。你出多少钱买指甲？心理价位多少？”
男子伸出四个手指：“起码上这个价位。要买就能用上一辈子。能买到您说的生料指甲了吧。”
光头瞧瞧男子长相和挎着的相机，狐疑的说道：“你不是记者吧，来套我话呢，那你可想错了。”说完一板脸。
男子大叫委屈，他把酒店住宿卡，身份证掏给光头看，最后把相机里的存档翻了出来，其中好几张正是他女儿学古筝的照片。
那光头看过照片，这才相信，一扔烟头说道：“我还以为你是上头派来暗访的呢。看你人还不错，要不带你去看看？我那里生料货多，包你满意。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去了多少要买点东西，不然我不带你去，做个生意还冒风险犯不上。你自己掂量掂量。”
男子将信将疑，问道：“你那里远不远？”
光头指指前面说到：“我的屋子就在前面不远。通常我不带人去看，私养玳瑁你也懂，是有风险的。看你心诚，你考虑考虑。”
男子想了半天，转念一想来海南多日，也没寻到好货色，心一横点头答应。
那光头领着男子直奔后村而来。路过村民见到光头频频打招呼，这家伙似乎挺有人缘。村民见到他身后的穿着岛服的陌生人，也见怪不怪。
这地方毕竟民风淳朴，路上随处可见停放的电动摩托车，都是不上锁的，钥匙就随便插着，任何人都可轻易开走。男子提着的心放下一半。
转了几个弯，路过一片沙地，沙地上倒扣了几条小渔船，渔船背后一片椰林，远处就是大海，风景漂亮的像明信片。椰林深处一侧，一栋两层小楼就是光头家。
门也没锁，两人进门，院里只有一条黄狗趴着吐舌头。光头将前门带好，领着男子进了后屋。
后屋里好大一个池子，半间房大小，屋顶上开着天窗。池子挖的挺深，铺着白色瓷砖，水面上吊着大功率的灯泡，碧波池水里几只大海龟正在转悠。男子看得稀奇，连声称赞。
光头从一旁架子里搬出几个盒子，男子打开一看，都是做好的古筝指甲。货色的确比外边摊位上好很多。
男子看了一会，用手按住两个盒子，说道：“这两套指甲不错，但还有没有更好的？钱我出得起。坐飞机来这么远的地方，总想弄副称心满意的，才不虚此行。”
光头一乐：“你这脾气我喜欢，和我有点像。”
两人哈哈一笑，光头递过去一支烟，自己燃了一支，吞云吐雾间说道：“做好的货都在这里，如果想要更好的，只有从那几个家伙身上取鳞片了。生料取下，我这里可以帮你做，也可以帮你介绍手艺好的工匠。当然，你自己回去找人做，镶嵌宝石之类的，都没问题。”
那男子听着，走到池边，望着池里几只海龟出神。
那几只玳瑁一般大小，唯独其中有一只特别巨大的，趴在池边不动，昂首看着男子，双目炯炯有神。
男子盯了它很久，觉得挺好玩。忽然举手作势想吓吓它，不料这只玳瑁一动不动。
他哈哈一笑，有些自讨没趣。光头靠了过来，扬扬手，那只玳瑁居然认得主人，迅速爬了过来，仰头看这光头，男子“呦”了一声，打趣说道：“怎么这么听话，乖得不行。”
光头说道：“它可是我镇店之宝，年纪说不定比我们俩加起来还大。你瞧它身上的鳞片，多厚实，我敢说海南岛上除了它兄弟，没有一只玳瑁，有它那样漂亮的甲。”
男子这才注意，那鳞片看上去厚实无比，油脂般的光泽，晶莹剔透，清晰花纹赏心悦目，如果做成指甲，那真是极品。
仔细一看，背甲上还有似乎还有个字。男子揉揉眼睛，凑近一看，果然，背甲上刻了一个楷体“王”字，这字笔画简单，再好认不过了。
他回头乐着对光头说：“这玳瑁姓王，还是你姓王？”
光头说道：“发现这家伙的时候，背甲上就刻着王字。”
那男子笑得合不拢嘴，刚想说点什么，转念一想，总不见得告诉别人，自己和老龟一样姓“王”吧。
看来还挺有缘分，他肯定的对光头说：“就要它的鳞片，能不能做？”
光头迟疑了一会，说道：“当然可以做个一副指甲，不过价格挺贵的。”
男子问道：“我要做八到十个指甲。”
光头吃了一惊：“做这么多？”
原来一副普通指甲是四个，比较复杂的古筝演奏可以用七个指甲。最专业的级别，根据一些曲目的需要，乐手会分别戴在左右手的五指，一共十个指甲。男子说的数目，应该是两套指甲。
男子带着确定的口吻说道：“给女儿用一辈子，当然求个全啊。好东西不能错过。”
光头为难了，说道：“话是这么说，你要知道做的越多，生料要花的多。多拔几片鳞片，这老家伙说不定会死。”
那男子看着这只“王”字玳瑁盯着他俩，有点于心不忍，但仔细想想好不容易来一次海南，决意要淘点物有所值的宝贝回去，于是开口：“既然是商品，总有个价，老弟你就开个价。”
光头迟疑不定，似乎心事很重
，支支吾吾道：“倒不是我不肯，只是这老家伙跟我日子久了，有点不舍得，你做得少还凑合，一下要做这么多指甲......”
男子一看不掏点真金白银，难以说动光头了。
他从背包里掏出厚厚一沓人民币，说道：“你开价吧，我先先付一半。取下足够的生料，我再付一半。”
光头被钱勾住目光，表情痛苦的说道：“真要买，这只玳瑁万一死了，少说也过万了啊，你再考虑考虑？”
男子看出光头内心极度纠结，他把皮夹摸了出来，数完钱后说道：“钱没问题，就当交个朋友，你开个割爱价。不瞒你，我是音乐老师，每年认识的学古筝的不计其数，以后谁要买指甲，我直接介绍给你。大家常来常往，让你包赚不赔。”
光头摸了半天脑门，长叹一口气，开始和这位音乐老师商讨起价格方案。
两人终于越说越投机，大致拍板了买卖细节。
那音乐老师无意间转头，看见玳瑁趴着不动，眼里居然慢慢有泪水流出。
海龟流泪其实是一种排盐现象，他也懂这些科学常识。于是转过身去，背对玳瑁，不再回头。
阳光永远不会对大海吝啬，大海也慷慨回馈浩瀚的蔚蓝。
海风拂面，一名男子正在徒步沙滩，不时举起相机取景。他穿着海南特有的彩色沙滩服，显然是来此地旅游度假的游客。
沙滩靠近渔村的一侧，零星摆着几个工艺品摊位。那男子累了，喝口水，去摊位前看看小商品，权作休憩。
摊主热情的招呼：“先生，买点什么，这里都有。”
那男子笑笑：“谢谢，我随便看看。”
摊位上摆着形形色色的工艺品，椰壳类的、贝壳类的、珍珠类的，也有水晶制品和珊瑚盆景，一只只大海螺整齐排列着。
那人摸摸大海螺，开玩笑的说道：“海螺能吹吗？”
摊主指指那里摆着的一样物件，说道：“那个能吹。”
男子端详那东西，是一只牛角。探过身子把牛角拿起，仔细看看，询问道：“这是牛角号？”
摊主答道：“这是黎族的乐器。你真心要买，价格好谈。”
男子摇摇头，将牛角号放回去，却发现原来牛角号是放在一个木盒子上。他将木盒拿了过来，打开一看，是一片片黑黄相间的物件，那物件一端弯曲成尖，另一端椭圆曲润。
男子喜不自禁，问道：“玳瑁指甲？”
摊主站了起来：“是啊，您是搞音乐的吧，怎么都懂呢。”
男子似乎是内行，拿出一片指甲对着太阳看了很久，用手掂量一下，又放了回去，说道：“这玳瑁片太薄，用不久。”
那摊主见他连摸两样东西，又嫌这嫌那，有些不爽，皱着眉回了一句：“你还真挑剔。真货市面上不多了，能买到就不错了。”
男子被呛了一句，自感无趣，正想离开。
忽然渔村那头传来一阵敲锣打鼓声，他不知发生什么事，翘首观看。
摊主大概还在生气，一指锣鼓声传来的方向，没好气的说：“那有真货，你自己去问问价格。”
男子点点头，拎着相机就过去了。他本想随处走走，见识下当地名俗风情，看见有热闹，自然不能放过。
声音从渔村深处传来，绕过几排木屋，男子见到屋前有一块沙地，一群村民正围作一团。挤进人堆一看，沙地上一个大盆，旁边有几人对着大盆敲锣打鼓，大盆下似乎有东西撞来撞去，好像受到惊吓一般。
“老乡，这是干什么？”男子问身边的村民。一边说着一边掏出相机。
那村民上点年纪，可能耳背，没听见。男子身后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你是游客，看不懂吧。”
男子往后一望，见到是个中年汉子，笑吟吟对他说话。这汉子长得魁梧健硕，脑袋刷亮，一个大光头。
“哎，还真是不太懂，您给指点指点？”男子把相机收好，从兜里掏出一支烟递给汉子。
那汉子接过烟，开始解释。原来这是从玳瑁身上取鳞片的前奏工序。玳瑁海龟又名十三鳞，背上共有十三块鳞片，这鳞片自古誉有“海底金”之称，被视为祥瑞之物，能制成各种饰品，乐器，甚至也是珍贵的药材。
把木盆罩住玳瑁，敲锣打鼓让它惊慌乱爬，全身血液涌向鳞片，然后趁玳瑁惊魂未定之时，再取走背甲上的鳞片。此时的“海底金”，才凝聚了神龟的精华。
那男子叹服渔民手段高妙。果然不久之后，锣鼓停住，木盆取走，一只惊慌失措的玳瑁海龟出现在眼前。几名男子合力捉住后，抬起走向屋里。
热闹的村民散去，男子问那个光头汉子：“那之后怎么取鳞片呢？”
光头用手比划说道：“怎么取？当然不能乱来，用热醋浇上去，刀划开口子，用钳子用力拔出来。你拔过牙齿没有，就像这样……”
男子觉得有点残忍，咧咧嘴。
那光头看出来，笑道：“不能多拔，拔多了会死，弄个两片就够了。可以养着再拔，这可是出金蛋的母鸡啊。”
男子问道：“玳瑁不是保护动物么，这样做不违法吗？”说完又递过一支烟。
光头接过烟，打量打量男子，说道：“弄两片鳞片又没关系，还有整个背甲拿下来的呢，没见过吧。海龟肉，海龟肠不都在卖吗？”
男子摆摆手：“哎，那个太残忍了，我只想买副好点的指甲，我女儿弹古筝的，用得上。”
那光头抽烟不吭声，老半天回了一句：“市场上有的是指甲，多挑挑。”
男子把刚才摊位上所见描述了一番，说是来海南每天都逛市场，没有品相看得上的好货。
光头忍不住又说道：“玳瑁指甲有生熟料之分。品相差的一般用熟料，就是边角料融化后再凝固，切割打磨的。最好的是生料的玳瑁指甲。你出多少钱买指甲？心理价位多少？”
男子伸出四个手指：“起码上这个价位。要买就能用上一辈子。能买到您说的生料指甲了吧。”
光头瞧瞧男子长相和挎着的相机，狐疑的说道：“你不是记者吧，来套我话呢，那你可想错了。”说完一板脸。
男子大叫委屈，他把酒店住宿卡，身份证掏给光头看，最后把相机里的存档翻了出来，其中好几张正是他女儿学古筝的照片。
那光头看过照片，这才相信，一扔烟头说道：“我还以为你是上头派来暗访的呢。看你人还不错，要不带你去看看？我那里生料货多，包你满意。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去了多少要买点东西，不然我不带你去，做个生意还冒风险犯不上。你自己掂量掂量。”
男子将信将疑，问道：“你那里远不远？”
光头指指前面说到：“我的屋子就在前面不远。通常我不带人去看，私养玳瑁你也懂，是有风险的。看你心诚，你考虑考虑。”
男子想了半天，转念一想来海南多日，也没寻到好货色，心一横点头答应。
那光头领着男子直奔后村而来。路过村民见到光头频频打招呼，这家伙似乎挺有人缘。村民见到他身后的穿着岛服的陌生人，也见怪不怪。
这地方毕竟民风淳朴，路上随处可见停放的电动摩托车，都是不上锁的，钥匙就随便插着，任何人都可轻易开走。男子提着的心放下一半。
转了几个弯，路过一片沙地，沙地上倒扣了几条小渔船，渔船背后一片椰林，远处就是大海，风景漂亮的像明信片。椰林深处一侧，一栋两层小楼就是光头家。
门也没锁，两人进门，院里只有一条黄狗趴着吐舌头。光头将前门带好，领着男子进了后屋。
后屋里好大一个池子，半间房大小，屋顶上开着天窗。池子挖的挺深，铺着白色瓷砖，水面上吊着大功率的灯泡，碧波池水里几只大海龟正在转悠。男子看得稀奇，连声称赞。
光头从一旁架子里搬出几个盒子，男子打开一看，都是做好的古筝指甲。货色的确比外边摊位上好很多。
男子看了一会，用手按住两个盒子，说道：“这两套指甲不错，但还有没有更好的？钱我出得起。坐飞机来这么远的地方，总想弄副称心满意的，才不虚此行。”
光头一乐：“你这脾气我喜欢，和我有点像。”
两人哈哈一笑，光头递过去一支烟，自己燃了一支，吞云吐雾间说道：“做好的货都在这里，如果想要更好的，只有从那几个家伙身上取鳞片了。生料取下，我这里可以帮你做，也可以帮你介绍手艺好的工匠。当然，你自己回去找人做，镶嵌宝石之类的，都没问题。”
那男子听着，走到池边，望着池里几只海龟出神。
那几只玳瑁一般大小，唯独其中有一只特别巨大的，趴在池边不动，昂首看着男子，双目炯炯有神。
男子盯了它很久，觉得挺好玩。忽然举手作势想吓吓它，不料这只玳瑁一动不动。
他哈哈一笑，有些自讨没趣。光头靠了过来，扬扬手，那只玳瑁居然认得主人，迅速爬了过来，仰头看这光头，男子“呦”了一声，打趣说道：“怎么这么听话，乖得不行。”
光头说道：“它可是我镇店之宝，年纪说不定比我们俩加起来还大。你瞧它身上的鳞片，多厚实，我敢说海南岛上除了它兄弟，没有一只玳瑁，有它那样漂亮的甲。”
男子这才注意，那鳞片看上去厚实无比，油脂般的光泽，晶莹剔透，清晰花纹赏心悦目，如果做成指甲，那真是极品。
仔细一看，背甲上还有似乎还有个字。男子揉揉眼睛，凑近一看，果然，背甲上刻了一个楷体“王”字，这字笔画简单，再好认不过了。
他回头乐着对光头说：“这玳瑁姓王，还是你姓王？”
光头说道：“发现这家伙的时候，背甲上就刻着王字。”
那男子笑得合不拢嘴，刚想说点什么，转念一想，总不见得告诉别人，自己和老龟一样姓“王”吧。
看来还挺有缘分，他肯定的对光头说：“就要它的鳞片，能不能做？”
光头迟疑了一会，说道：“当然可以做个一副指甲，不过价格挺贵的。”
男子问道：“我要做八到十个指甲。”
光头吃了一惊：“做这么多？”
原来一副普通指甲是四个，比较复杂的古筝演奏可以用七个指甲。最专业的级别，根据一些曲目的需要，乐手会分别戴在左右手的五指，一共十个指甲。男子说的数目，应该是两套指甲。
男子带着确定的口吻说道：“给女儿用一辈子，当然求个全啊。好东西不能错过。”
光头为难了，说道：“话是这么说，你要知道做的越多，生料要花的多。多拔几片鳞片，这老家伙说不定会死。”
那男子看着这只“王”字玳瑁盯着他俩，有点于心不忍，但仔细想想好不容易来一次海南，决意要淘点物有所值的宝贝回去，于是开口：“既然是商品，总有个价，老弟你就开个价。”
光头迟疑不定，似乎心事很重
，支支吾吾道：“倒不是我不肯，只是这老家伙跟我日子久了，有点不舍得，你做得少还凑合，一下要做这么多指甲......”
男子一看不掏点真金白银，难以说动光头了。
他从背包里掏出厚厚一沓人民币，说道：“你开价吧，我先先付一半。取下足够的生料，我再付一半。”
光头被钱勾住目光，表情痛苦的说道：“真要买，这只玳瑁万一死了，少说也过万了啊，你再考虑考虑？”
男子看出光头内心极度纠结，他把皮夹摸了出来，数完钱后说道：“钱没问题，就当交个朋友，你开个割爱价。不瞒你，我是音乐老师，每年认识的学古筝的不计其数，以后谁要买指甲，我直接介绍给你。大家常来常往，让你包赚不赔。”
光头摸了半天脑门，长叹一口气，开始和这位音乐老师商讨起价格方案。
两人终于越说越投机，大致拍板了买卖细节。
那音乐老师无意间转头，看见玳瑁趴着不动，眼里居然慢慢有泪水流出。
海龟流泪其实是一种排盐现象，他也懂这些科学常识。于是转过身去，背对玳瑁，不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