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明月花荼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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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宿(2)

    醒来之后,我看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上官凌澈。()

    我睁眼环顾四周,陌生的陈设,竟不知躺在谁的床榻上,也不知道这是在哪,只闻得到一屋子强烈刺鼻的医药味,充斥着整个屋子。

    没想到我居然还活着,我就这样虚弱无力的躺着。

    胸口又痛又痒,我挣扎着看了伤口一眼,居然有人为我包扎了。

    因为是躺着也动不了,无法判断这是哪里,只能看看睡着的上官凌澈。他紧闭着眼睛,眉头紧锁,好像谁欠他钱一样,睫毛浓密比我还长,我嫉妒的撇撇嘴。棱角分明的五官刀刻般俊美,整个人发出一种摄人心神的王者之气,慵懒霸气的斜倚在我的床头边,望上去还是那么的高贵孤傲,俊朗淡漠的脸上,显出少有的柔和弧度,但仍然掩盖不住他冷酷绝厉的气质。

    我暗自感叹,到底是天生贵族,连睡着的时候都是那么的高贵傲然,不可一世。

    想到他那日咄咄逼人的语气让我不寒而栗,如此一来,我的胸口竟微微胀痛,忽然下意识的垂眼去看,猛然发现,我身上早已从内自外换了一套陌生服饰,不知何时被换。

    “是什么人换了我的衣服!?”我惊叫道,挣扎着要起来。

    上官凌澈被我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叫吵醒,睁眼,布满血丝的双眼微怒,一瞧是我醒了,沉吟片刻,又恢复淡然,冷冷的问:“什么事?”

    “是谁换了我的衣服,告诉我!”我期期艾艾道,内心慌乱,却做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架势盯着他,他的眼神充满邪恶,嘴角噙着一抹放荡不羁的笑,一身黑衣掩不住他卓尔不群英姿。天生一副君临天下王者气势,目光深邃,给人无形的压迫感。他轻瞥我一眼,镇定自若的淡然道:“当然是本王我啊。”

    “你!!”我大惊失色脱口而出:“无耻!”

    “本王救了你,你竟敢辱骂本王。”上官凌澈蹭的起身,脸色阴霾,欲拂袖离去。

    我胸口痛痒难耐,忍不住干咳起来,他又转身道:“活该,报应。”

    我恢复了少许理智,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想破口大骂又不敢任性造次。

    这时,我居然看到一身月白色长袍的楚昭衍微笑着从外屋走了进来:“姑娘,不必惊慌,虽是王爷带你来连翘馆的,衣服却是我的女徒弟苏月卿帮你换的。”眼前的楚昭衍温文尔雅,可谓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比怒气冲天的上官凌澈温柔多了。

    我当下大松一口气,偷偷瞄了一眼上官凌澈,他阴沉着脸不发一言,我不好意思扭扭捏捏道:“多谢王爷救命之恩,蜜恬无以为报。”作出一副愧疚懊悔的样子。

    上官凌澈不屑的冷哼一声,突然,出其不意的伸出手放在我的额头上,如此旁若无人的举动,让我立刻面颊飞霞,须臾,才面无表情的瞥我一眼,点头淡然道:“已经不烧了。『雅*文*言*情*首*发』”

    “那在下再去给姑娘重新开方配药。”楚昭衍替我把脉后告退。

    楚昭衍前脚刚走,上官凌澈就立马变脸,倾身逼向我,眼神深邃不可捉摸,一脸玩味,却不愠不火道:“告诉本王,是谁刺伤了你。”

    他探究式的盯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寻找出答案,我却大脑一片空白,

    此刻,他离我是这么近,他的两只手分别压在我的枕头两侧,我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绣在他衣领内侧的图案纹理,如此暧昧的距离,我的衣服最上面两粒扣子又没有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我脸红耳赤,羞涩懊恼,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也被他此举唬了一跳,呆呆的看着他的脸,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是谁刺伤了我,我可以告诉他吗。

    她说她叫離宿。离开的离,宿命的宿。

    她说我看到了不该看的,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在宫中这是大忌,只怪我命不好。

    可是。我究竟看见了什么,知道了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看见一封书信。

    她还说,在宫里,对别人最大的仁慈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

    这句话,我深刻的记住了,并且刻骨铭心,永世难忘。

    第一次遇见她时,厉统领追拿她,是我救了她,

    第二次遇见她,她居然要杀我,是她刺伤了我,并且想要杀人灭口,

    但是在最后关头,又不知为何仓促离去。

    既然她放我一条生路,那我就不能赶尽杀绝,得饶人处且饶人。

    思绪百转千回,百般纠结时,竟忽略了上官凌澈的感受,只见他眼神逐渐变得阴沉凌厉,一身戾气的他不知不觉攥紧了拳头,怒不可揭的朝着我的脸侧砸来。

    “啊。”我吓得闭上双眼,失声惊叫,却半天没有动静,我颤抖着,缓缓睁开眼,却看到上官凌澈的拳头早已落在我的枕侧,我微微喘气,泪水顺着耳际滑落。

    此时,一个身穿嫩黄色衣裙,腰系绿丝绦,清秀俏丽的女子端着药罐匆匆进来。

    一看屋内只有我和上官凌澈,急忙施礼,又惶恐关切道:“姑娘怎么了,没事吧。”

    “滚出去。”上官凌澈未看来人一眼。

    “奴婢告退,为姑娘煎的药还请姑娘按时服用。”她冲我微微一笑,然后又向上官凌澈淡然施礼,转身离去,她柔美飘逸的气质,一言一笑,透出一股洒脱风致,她就是苏月卿,楚昭衍的徒弟,擅长钻研毒药,医学。

    “本王问你的话,你究竟有没有听到。”上官凌澈再次问我,

    “我不知道。”我敷衍道。

    “大胆!”上官凌澈被激怒了,扬手欲想打我,他这个样子让我恍然想起了周境柟,他也是经常为我一些死不悔改,倔强固执的话语瞬间暴怒,但是正常情况下周境柟还都是谦谦有礼,冷静乐观,沉着应变。只有盛怒时才会情绪失常,就像是一头趾气高扬的小山羊,受伤后,瞬间变成了一只愤怒的小兽,却是只会躲在自己的世界,偷偷舔伤的小兽。而这只小兽,也曾在我练舞脚受伤时,坐在我的床边,温柔的为我喂过药。现在的他,恐怕已经早已忘记了我,而是为别人伤心难过,端茶倒水了,此生,我跟他已经曲终缘尽了。自从他大婚那日娶了师姐蝶舞,就仿佛永远的消失在我的生命里了,再也没有他的任何音讯。我们彼此很有默契的相忘于江湖,谁也没再打扰过谁。

    可是,上官凌澈却不一样,他却是一只会和敌人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野兽。

    他属于那种轻易不会交心,一旦爱上,就用情极深,爱的深沉浓烈,却不会表达感情的人。

    我想不出怎么回答上官凌澈,但是我很快就想到了对付他的办法,那就是撒娇示弱,还不知道行不行,反正以前每当周境柟生气发怒时,我就是这么对付他的,屡试不爽,他都会对我无可奈何的低头认输。

    于是,我假装伤口疼痛,不可抑制的干咳起来。

    上官凌澈果然上当,慌忙扶起我,轻拍我的脊背,帮我顺气。

    “要等药凉了才让我喝吗。”我说。

    他起身端来药碗递给我,我伸手去接,却牵动伤口,忍不住低呼一声,啊呀,好痛。

    他沉吟半刻,抬起头若有所思的望着我,就那么一瞬,我却捕捉到了他冷酷的眼眸里一闪而过的疼惜,是我的错觉吗。

    正当我思虑着怎么喝下这碗药的时候,他破天荒的亲自端药喂我,让我受宠若惊。

    他应该从来没喂过别人吃药,直接就舀起一勺,向我的嘴边端过来。

    我皱起眉头,心里犯嘀咕,想要烫死我吗,却不敢再提过分的要求。

    我想,搁了这么久,应该不是那么烫了吧。

    我眼一闭,心一狠,强忍着咽下去。

    “啊!~~。好烫啊。”随着一声惊呼,我将吞下的药立马吐出。

    竟然还是那么烫,我的舌头上立马起了一串小泡。

    我砸吧着嘴,眼泪花花,内心憋屈窝火,却不知被我吐了一袖子残渣的上官凌澈却波澜不惊的坐在一旁,皱眉垂首,看着早已被药汤浇湿的袖口隐忍不发,冷淡的眼眸里,又闪过一丝不忍和疼惜,我呆呆的望着他,听见他的淡淡说道:“既然烫为何不早说,活该。”

    “你!”我气结,刚想破口大骂,又看到他的手腕处竟蜿蜒滴落着药汤,手背上也有残渣,只是是我惊叫一声,让他也慌了手脚,汤碗没端稳倒了一半,那他的手应该也烫倒了,他却没有叫唤一声,我钦佩不已,又放下姿态,有些自责的看着他的手,他看到我看他的手,微微蹙眉,微微含笑道:“心疼了,没关系,这点痛,本王挨得住。”

    “你真。。。”我吞吞口水,半天想不到一个词,又顿了顿,在他期待下文的目光中,词不达意道:“你真狠,简直是心狠手辣。”

    “心狠手辣就不会救你。”他恨恨看我一眼:“快喝药。本王的衣服都被你弄脏了,没心情在这陪你。”然后他就重新开始舀起一勺药,准备喂给我。但是,就在端着药勺的手臂下意识的凑过来时,又停在半空中,我想他又哪根筋不对了,该不会是摔下药碗就要走了吧。

    结果,让我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他居然把药端向自己的嘴边,轻轻的吹了吹,复又喂给我。他就这样一勺一勺的喂我,而我也安静望着他,一口一口的喝完药。

    直到药喝完了我都没有发觉,还在等他继续喂药,然后他转身将药碗搁置在床榻前侧的小案几上,看到我正在挣扎着试图想要坐起,他居然又凑前抱起我,在我背后放了两个软垫,让我坐好,我羞赧的低眉顺目,当着他的面,摸索着亵衣襟口到胸前的两个扣子,准备扣上。

    忽然,他温热的手就触到我的锁骨,被子更是彻底向下滑落,他就这样坦然面对着我,看着我胸口的伤处,居然微微颤抖了一下。脸上显得很不自然,粗略潦草的轻瞥我一眼,然后帮我将领口的扣子扣好,将我的身体安置舒适,我的脸上也腾起了红晕,像是涂了胭脂一样,连身侧飘然掉下了什么东西都没有发现。

    我不敢抬眼看他,敛眉顺目的静默。

    果然他先说话了,他沉声道:“现在告诉本王,是谁伤了你。”我仍不改口:“夜黑风高,我真没看清楚。”

    只听到当啷一声,他一把掀翻了旁边的案几,药碗落地而碎。

    我不敢抬头看他,垂眼看着地面,只听他冷声道:“不知好歹。 ”

    然后,只听见外间房子里有人跪下,被一半床帏挡着的上官凌澈忽然弯腰从地上捡起什么东西,

    我小心翼翼的移到床沿,伸手欲拉他的衣袖,他却恨恨的拂袖离去。

    上官凌澈走后,苏月卿匆忙进来,看到我并没有受伤,眼眸的目光缓和恬淡,长舒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