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我们这是怎么了
致我亲爱的孩子们：
见字如面，希望你们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不要因怀着对我的怨恨而将其扔到一边，毕竟这对我来讲很重要，对你们也是。
在狱中的日子很难熬，每一秒每一分都令我如坐针毡。我常在失眠的夜里辗转反侧，回想起曾经一家人团聚的日子，那时的司城话很少，总喜欢远远坐着，拿本书慢慢地翻看；小薇活泼，小歆文静，姐妹俩窝在沙发里，对着一部剧指指点点低声讨论；你们的母亲会洗好一盘新鲜的水果端到桌上来，笑着招呼你们，还会给我一个吻。
是我没有履行丈夫与父亲的义务，没有守住底线，以至于没能守好这一本该和乐融融的家。我不怨你们母亲离开我，至少我知道她的后半生依然有人好好地疼爱，你们也该理解她。我理应承担起所有的责任，以及你们无处发泄的委屈和怒火，我了解小薇和小歆从不来探视我的原因，也懂得每次司城前来探视时沉默背后的含义，我也自觉无法面对你们，罪孽深重，这是该得的惩罚。
然而我唯一不想看到的是，因为自己的过错，而毁了你们本应光明的前程。你们可以选择不原谅我这个糊涂失败的父亲，也可以干脆忘记我重新开始，但绝对不要用未来开玩笑，对自己的人生负责，这是一个成年人应有的理智。
无论你们正在做什么，都要先问问自己的心，考虑这样做是否真的不会后悔，毕竟这世上从来没有后悔的路可走，有些苦果种下了，就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了。
我爱你们，尽管是我亲手终止了这份爱，没能带给你们更好的将来，反而把你们推入了水深火热中，但希望你们能明白，你们总有一天会羽翼丰满离开父母的庇护，哪怕如今狂风骤雨到来得过于急促，可信仰还在的话，灵魂是不会折断的，你们便不会轻易被生活所击垮。
命运对每个人都不公平，然而那不是自暴自弃的理由，我的孩子们一定懂得这个道理。
我始终为你们感到骄傲，也盼望着恢复自由之身的那一天，能与你们重新在阳光下重逢。
愿孤独与黑暗退散，永远不会靠近你们。
段家河的落款签名依旧像从前一样潇洒飘逸，那是他独特的笔迹难以模仿，段氏三兄妹都太熟悉这笔迹，所以很清楚，这封信的来路是真实的。
但正因为清楚来路真实，有些情绪才更加难以遏制，这一点在段薇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她直接把信撕了，并反手给了段歆一耳光。
段歆讶异捂着脸：“姐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还想问你想干什么呢！”段薇愤怒地举着那堆信纸碎片，眼神凌厉，“这信谁给你的？别告诉我你是亲自去监狱看他了！还有，昨天你24岁生日，蛋糕都买好了，为什么到处都找不到你？你去见谁了？！”
段歆下意识跟段司城对视一眼，见段司城也同样是一脸无奈，她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保持沉默。
说什么都没用，自家姐姐生起气来的时候，是没有理智可言的——或者说，从三年前就没有理智可言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以为不说话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你真拿你姐我当傻子是吧？”段薇提高了八个分贝，差点把房间天花板都挑起来，“我告诉你！你平时消极怠工胡思乱想我都能忍你，但是你背叛立场偷着去见叶骁，我忍不了你！”
的确，段薇虽然不聪明，可也绝对算不上傻，尤其是关于七星连珠家政服务中心的事情，她的预感更加敏锐，更何况她已经知晓了段歆的心思，怎么可能猜不到段歆昨天的行踪。
段歆猛地抬头：“我并没有背叛立场，只是想让喜欢的人陪我过个生日而已。”
“你想让他陪你过生日，那我和你哥呢？你就不要了？”
“22岁，23岁，你已经好久记不得我的生日了吧？怎么24岁反倒记得了？难道就因为你这次想要记得，所以我就必须假装感恩地配合你吗？”
平心而论，段歆已经很久没跟段薇吵过架了，她素来是乖巧的懂事的，对于姐姐的暴脾气也从来习惯于一再忍让，她和段司城一样，越来越像段薇身后的影子，段薇不走他们就不离开。
可是这一次她终究还是出言反抗了，大概是因为自己的妥协得不到理解，又或者是因为深藏的秘密总是被对方轻而易举的揭落，那疼痛感令她失去了耐心。
段薇激动得口不择言：“不配合我你还能去哪儿，你还能有第二种选择吗？你喜欢叶骁是吧？很好，那你问问他喜欢你吗？他就只喜欢他的女老板，甚至连正眼都懒得看你一眼！你以为这是八点档偶像剧，他抢了你的手镯就能跟你发生点什么？快别做梦了！说不定在他眼里你就是送上门去犯贱的！”
段司城终于听不下去拦住了她：“小薇，怎么能对小歆讲这么伤人的话呢？”
“要你管！你以为你勾搭祁星那件事我忘了？”
与此同时听得段歆也难得提高了音量喊：“你简直不可理喻！”
“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可理喻！”段歆蹲下身去，把地上的碎纸屑小心翼翼都捡起来，而后她抬起头，镜框后面的眼睛通红，但是并没有掉眼泪，“摸着良心讲，你以为自己这些年真的为我和我哥做过什么吗？你以为全世界受过伤的就你一个吗？为你的选择提心吊胆的是我们俩，为你闯的祸善后的也是我们俩，不说其他的，单说当时执意加入凤舞九天这件事，你有问过一句我和我哥愿不愿意吗？”
段薇吼道：“你不愿意可以滚啊，我难道还会死缠烂打的留你吗？”
“你当然不会留我，反正这些年你也任性惯了。”段歆道，“你说我犯贱，那是没错的，只不过犯贱的对象不是叶骁，而是你而已——父亲母亲是有错，那是他们自己要负的责任和承担的后果，但他们没有对不起你，我和哥哥也没有对不起你，你肆无忌惮的伤害我们，无非是仗着我们在乎你。”
“还有，我至少还有勇气去跟喜欢的人坦诚心情，哪怕对方对我无意，也算不留遗憾了，不像你……”段歆笑了笑，“有人愿意掏心掏肺对你好，你非但蠢得不相信也不接受，甚至还不遗余力地去伤害他，我真佩服你。”
说完这句话她没再看段薇一眼，捧着那些碎纸片离开了房间，只留下相对沉默的两兄妹。
段司城看到了段薇脸上失望到极致的表情，他下意识想要伸出手去扶她，谁知手刚伸到半空就被后者用力拍开了。
“你也觉得我自私差劲，觉得我在无所顾忌挥霍你们的爱，是么？”
“没有，小歆她也只是一时冲动。”
“她极少有冲动的时候，在你们眼里，我才是那个会冲动的人不是么？”段薇冷笑，“她恐怕已经积攒很久的怨气了，对我这个当姐姐的有诸多不满，恨不得像我刚才打她一样，回敬狠狠一耳光在我脸上，那才解恨呢。”
段司城低声道：“小歆不会那么做的。”
“是，只有我才会那么做，因为我固执又无情，我才是最会无理取闹的那种人。”
“小薇……没有人会怪你，你是我和小歆最珍视的人，毕竟如今我们除了彼此，已经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段薇瞥他一眼，那一瞥含义复杂，没有谁能准确解释，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刻她对他没有爱与理解，这一刻她确实只沉浸在自己固执的世界里。
“我不需要依靠任何人，我早就没有什么人可以依靠了。”
大概是被她的眼神刺了一下，段司城默然良久，终是艰难开口。
“所以在你心里，我和小歆还比不过梁先生更可靠是么？”
“老板可以给我想要的东西，但你们反而在挡我的路。”
“他能给你什么？给你报复这个社会的决心？”
“就算是那样，碍着你了？”
段司城不想承认，但他终究是悲哀地发现，自己本没那个能力挽回段薇，段薇向来是如此偏执的一个人，除非真正撞了南墙，否则她不会动摇自己的选择。
她做出的决定，哪怕明知道是错误的，也非要求个结果不可。
“我们这是怎么了？究竟为什么会到了今天这种地步呢？”他伤感反问，但他知道段薇不会回答自己，这是个无解的题。
但再也回不去从前了，这是真的。
然而两个人更加不会知道的是，方才段歆出门，不过走了十余步，就看见了走廊尽头负手而立的梁凤池。
他微笑问她：“要到哪里去？”
然后呢？
似乎，没有然后了。
见字如面，希望你们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不要因怀着对我的怨恨而将其扔到一边，毕竟这对我来讲很重要，对你们也是。
在狱中的日子很难熬，每一秒每一分都令我如坐针毡。我常在失眠的夜里辗转反侧，回想起曾经一家人团聚的日子，那时的司城话很少，总喜欢远远坐着，拿本书慢慢地翻看；小薇活泼，小歆文静，姐妹俩窝在沙发里，对着一部剧指指点点低声讨论；你们的母亲会洗好一盘新鲜的水果端到桌上来，笑着招呼你们，还会给我一个吻。
是我没有履行丈夫与父亲的义务，没有守住底线，以至于没能守好这一本该和乐融融的家。我不怨你们母亲离开我，至少我知道她的后半生依然有人好好地疼爱，你们也该理解她。我理应承担起所有的责任，以及你们无处发泄的委屈和怒火，我了解小薇和小歆从不来探视我的原因，也懂得每次司城前来探视时沉默背后的含义，我也自觉无法面对你们，罪孽深重，这是该得的惩罚。
然而我唯一不想看到的是，因为自己的过错，而毁了你们本应光明的前程。你们可以选择不原谅我这个糊涂失败的父亲，也可以干脆忘记我重新开始，但绝对不要用未来开玩笑，对自己的人生负责，这是一个成年人应有的理智。
无论你们正在做什么，都要先问问自己的心，考虑这样做是否真的不会后悔，毕竟这世上从来没有后悔的路可走，有些苦果种下了，就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了。
我爱你们，尽管是我亲手终止了这份爱，没能带给你们更好的将来，反而把你们推入了水深火热中，但希望你们能明白，你们总有一天会羽翼丰满离开父母的庇护，哪怕如今狂风骤雨到来得过于急促，可信仰还在的话，灵魂是不会折断的，你们便不会轻易被生活所击垮。
命运对每个人都不公平，然而那不是自暴自弃的理由，我的孩子们一定懂得这个道理。
我始终为你们感到骄傲，也盼望着恢复自由之身的那一天，能与你们重新在阳光下重逢。
愿孤独与黑暗退散，永远不会靠近你们。
段家河的落款签名依旧像从前一样潇洒飘逸，那是他独特的笔迹难以模仿，段氏三兄妹都太熟悉这笔迹，所以很清楚，这封信的来路是真实的。
但正因为清楚来路真实，有些情绪才更加难以遏制，这一点在段薇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她直接把信撕了，并反手给了段歆一耳光。
段歆讶异捂着脸：“姐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还想问你想干什么呢！”段薇愤怒地举着那堆信纸碎片，眼神凌厉，“这信谁给你的？别告诉我你是亲自去监狱看他了！还有，昨天你24岁生日，蛋糕都买好了，为什么到处都找不到你？你去见谁了？！”
段歆下意识跟段司城对视一眼，见段司城也同样是一脸无奈，她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保持沉默。
说什么都没用，自家姐姐生起气来的时候，是没有理智可言的——或者说，从三年前就没有理智可言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以为不说话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你真拿你姐我当傻子是吧？”段薇提高了八个分贝，差点把房间天花板都挑起来，“我告诉你！你平时消极怠工胡思乱想我都能忍你，但是你背叛立场偷着去见叶骁，我忍不了你！”
的确，段薇虽然不聪明，可也绝对算不上傻，尤其是关于七星连珠家政服务中心的事情，她的预感更加敏锐，更何况她已经知晓了段歆的心思，怎么可能猜不到段歆昨天的行踪。
段歆猛地抬头：“我并没有背叛立场，只是想让喜欢的人陪我过个生日而已。”
“你想让他陪你过生日，那我和你哥呢？你就不要了？”
“22岁，23岁，你已经好久记不得我的生日了吧？怎么24岁反倒记得了？难道就因为你这次想要记得，所以我就必须假装感恩地配合你吗？”
平心而论，段歆已经很久没跟段薇吵过架了，她素来是乖巧的懂事的，对于姐姐的暴脾气也从来习惯于一再忍让，她和段司城一样，越来越像段薇身后的影子，段薇不走他们就不离开。
可是这一次她终究还是出言反抗了，大概是因为自己的妥协得不到理解，又或者是因为深藏的秘密总是被对方轻而易举的揭落，那疼痛感令她失去了耐心。
段薇激动得口不择言：“不配合我你还能去哪儿，你还能有第二种选择吗？你喜欢叶骁是吧？很好，那你问问他喜欢你吗？他就只喜欢他的女老板，甚至连正眼都懒得看你一眼！你以为这是八点档偶像剧，他抢了你的手镯就能跟你发生点什么？快别做梦了！说不定在他眼里你就是送上门去犯贱的！”
段司城终于听不下去拦住了她：“小薇，怎么能对小歆讲这么伤人的话呢？”
“要你管！你以为你勾搭祁星那件事我忘了？”
与此同时听得段歆也难得提高了音量喊：“你简直不可理喻！”
“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可理喻！”段歆蹲下身去，把地上的碎纸屑小心翼翼都捡起来，而后她抬起头，镜框后面的眼睛通红，但是并没有掉眼泪，“摸着良心讲，你以为自己这些年真的为我和我哥做过什么吗？你以为全世界受过伤的就你一个吗？为你的选择提心吊胆的是我们俩，为你闯的祸善后的也是我们俩，不说其他的，单说当时执意加入凤舞九天这件事，你有问过一句我和我哥愿不愿意吗？”
段薇吼道：“你不愿意可以滚啊，我难道还会死缠烂打的留你吗？”
“你当然不会留我，反正这些年你也任性惯了。”段歆道，“你说我犯贱，那是没错的，只不过犯贱的对象不是叶骁，而是你而已——父亲母亲是有错，那是他们自己要负的责任和承担的后果，但他们没有对不起你，我和哥哥也没有对不起你，你肆无忌惮的伤害我们，无非是仗着我们在乎你。”
“还有，我至少还有勇气去跟喜欢的人坦诚心情，哪怕对方对我无意，也算不留遗憾了，不像你……”段歆笑了笑，“有人愿意掏心掏肺对你好，你非但蠢得不相信也不接受，甚至还不遗余力地去伤害他，我真佩服你。”
说完这句话她没再看段薇一眼，捧着那些碎纸片离开了房间，只留下相对沉默的两兄妹。
段司城看到了段薇脸上失望到极致的表情，他下意识想要伸出手去扶她，谁知手刚伸到半空就被后者用力拍开了。
“你也觉得我自私差劲，觉得我在无所顾忌挥霍你们的爱，是么？”
“没有，小歆她也只是一时冲动。”
“她极少有冲动的时候，在你们眼里，我才是那个会冲动的人不是么？”段薇冷笑，“她恐怕已经积攒很久的怨气了，对我这个当姐姐的有诸多不满，恨不得像我刚才打她一样，回敬狠狠一耳光在我脸上，那才解恨呢。”
段司城低声道：“小歆不会那么做的。”
“是，只有我才会那么做，因为我固执又无情，我才是最会无理取闹的那种人。”
“小薇……没有人会怪你，你是我和小歆最珍视的人，毕竟如今我们除了彼此，已经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段薇瞥他一眼，那一瞥含义复杂，没有谁能准确解释，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刻她对他没有爱与理解，这一刻她确实只沉浸在自己固执的世界里。
“我不需要依靠任何人，我早就没有什么人可以依靠了。”
大概是被她的眼神刺了一下，段司城默然良久，终是艰难开口。
“所以在你心里，我和小歆还比不过梁先生更可靠是么？”
“老板可以给我想要的东西，但你们反而在挡我的路。”
“他能给你什么？给你报复这个社会的决心？”
“就算是那样，碍着你了？”
段司城不想承认，但他终究是悲哀地发现，自己本没那个能力挽回段薇，段薇向来是如此偏执的一个人，除非真正撞了南墙，否则她不会动摇自己的选择。
她做出的决定，哪怕明知道是错误的，也非要求个结果不可。
“我们这是怎么了？究竟为什么会到了今天这种地步呢？”他伤感反问，但他知道段薇不会回答自己，这是个无解的题。
但再也回不去从前了，这是真的。
然而两个人更加不会知道的是，方才段歆出门，不过走了十余步，就看见了走廊尽头负手而立的梁凤池。
他微笑问她：“要到哪里去？”
然后呢？
似乎，没有然后了。